人类棋盘密码

棋盘密码  时间:2021-02-27  阅读:()
目录版权信息序言作者简介1有必要优化人种吗2人类应该改变生殖方式吗3技术能否修复万物4未来是赛博格的天下吗5我们可以和机器人做爱吗6长生不老真的让人向往吗7超人类主义是优生学吗8人工智能会杀人吗9经济会面临怎样的挑战10需要制定规则吗11我们应该畏惧一个"美丽新世界"吗12我们的研究将去向何处2版权信息给未来人类的终极12问Lesrobotsfont-ilsl'amourLetranshumanismeen12questions作者:[法]洛朗·亚历山大(LaurentAlexandre)[法]让-米歇尔·贝尼耶(Jean-MichelBesnier)译者:张芳出品方:未读·探索家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3序言增强人,合成生物学,仿生假肢,人工智能……科技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发展.
这些在十年前还只属于科幻领域的主题,如今已是实验室里非常热门的研究课题.
基于人工智能制造的机器显示出了非凡的力量.
随着国际象棋选手加里·卡斯帕罗夫[1]在1997年败给了IBM公司创造的"深蓝"(DeepBlue),以及围棋选手李世石在2016年输给了谷歌公司发明的"阿尔法狗"(AlphaGo),人类智慧能够超过机器智慧的领域变得更少了.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经济转型.
用一个再长的清单,也不足以列举出所有会被自动化浪潮彻底颠覆的职业.
与19世纪的蒸汽机和20世纪下半叶的机器人分别占领工业领域不同的是,这些新机器替代的不是人类劳动,而是我们迄今所能想到的属于人类的特性:认知、判断、分析乃至推理论证.
这惊人的技术加速得益于四个原先各自独立发展的学科的融合:从原子层面操纵物质的纳米技术(Nanotechnology);塑造生物的生物技术(Biotechnology);信息技术(InformationTechnology),尤其是它最为基础的领域;最后是关注人脑机能的认知科学(CognitiveScience).
这四个学科(简称NBIC)的高速发展让我们得以构想一个史无前例的普罗米修斯式的计划,这也是本书的主题:改造人类、完善人类、增强人类并最终超越人类.
硅谷是NBIC革命的核心,在这里极具影响力的超人类主义者们认为,运用技术对人种进行改良,是智人不被自己所创造的机器超越的唯一机会.
事实上,人类与机器之间的交融已经开始了:我们会想起嘉玛(Carmat)公司[2]制造的人工心脏,已经被植入多位心脏功能不全的患者体内.
而这只是开启未来几十年内诸多可能性的序曲:干预人类DNA以消除其中的致病序列,借助3D打印技术制造人体器官,利用磁力对人类大脑进行刺激,把人体机能与人工智能设备进行耦合,像放大物理力量一样增强感知能力.
甚至对一些人来说,考虑到人类的寿命有可能4会无限延长,也是时候考虑安乐死了.
尽管这些展望让超人类主义者兴奋不已,信奉其他思想观点的人却对此感到担忧.
当一个人与机器连接且无法分割的时候,他的自由意志还能剩下点儿什么活一千年当真是人类所期望的吗"增强人"和普通人该如何共同生活难道不该对某种可能会出现的生物极权主义感到担忧,就像阿道司·赫胥黎[3]在其作品《美丽新世界》中描述的那样吗这本书在他那个时代(1932年)属于纯科幻,但在今天看来,却像是从现实角度预测我们可能会面对的未来.
对于这些问题,我们尚未达成一致.
我们多次公开讨论过这些问题,针锋相对,你来我往,然而并没有用:我们还是存在着根本的分歧.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能注意到,辩论时,我们的立场在两点上取得了一致,也是非常基本的两点:有理有据且尊重对方观点的讨论是非常重要的;以及我们坚信,技术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一切都取决于人类如何使用它.
正是这样的认识促使我们以对话体的形式撰写本书.
希望读者们不要期望能在书里找到一个最终的和解,一个突如其来的共识.
不,这本书是一场辩论,一场坚定的论战,一场激烈的争论,如同古希腊人为了他们最广泛的民主利益而发起的论战一样.
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我们的对话能促使探讨NBIC技术的民主辩论更加热烈,毕竟这些技术将给人类带来巨大的挑战.
洛朗·亚历山大和让-米歇尔·贝尼耶5作者简介洛朗·亚历山大(LaurentAlexandre)——外科医生/企业家/作家出生于医生世家,巴黎第六大学(现索邦大学)医学博士毕业.
他对超人类主义运动和人类可能会因此遭遇的变革非常感兴趣,也关注生物技术领域所取得的进步.
他经常在公众媒体上发表自己对这些问题的看法:他在TEDxParis上发表过名为《死亡的退却:永生很快到来》的主题演讲.
他还为多家报纸杂志供稿,包括《世界报》《赫芬顿邮报》《快报》等.
让-米歇尔·贝尼耶(Jean-MichelBesnier)——哲学家/大学教授/作家兰斯大学政治学博士,巴黎第四大学(现索邦大学)哲学系名誉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技术哲学,探讨科学技术对个人和集体的呈现及想象会造成怎样的伦理影响.
他是法国科学技术高等研究院科学理事会成员,法国国家图书中心科技文学委员会成员.
他撰写过众多科普读物.
61有必要优化人种吗"人类成为一个造物者,一个现象发明家;凭借未来实验科学的进步,人类可以从自然中获得力量,而在这方面,我们不知道如何为之设限.
"——克劳德·伯纳德[4],1865一场技术革命正在进行:一场关于纳米技术、生物技术和人工智能融合的革命.
它使改造人类身体、提升大脑性能成为可能.
技术可以创造出一个增强人,而且相关技术会越来越完善.
但是应该这样做吗洛朗·亚历山大(以下简称洛朗):科技的功能就是保障人类的美好生活,改善人类的生活条件.
没有人会反对医学的进步,因为它可以不断延长人类的寿命,并一直持续下去.
在科技水平允许的情况下,有很多理由能说服我们去认同弥补人类自身生理缺陷的做法.
以视网膜疾病为例,三分之一的法国人到了一定年纪眼底会出现黄斑病变.
这种疾病会损害视网膜中心进而导致失明.
目前,法国罹患该病的人数已超过一百万,这个数字还会随着人口的老龄化而急剧增长.
除了眼底黄斑病变,还有其他几种视网膜病变会导致失明,且尚无任何有效的治疗手段.
不过,仰赖电子技术和生物技术的进步,今后我们可以更为有效地治疗这种严重的疾病.
为什么要放弃这些技术呢科技有望治疗失明针对年龄性黄斑病变(DMLA)的治疗手段分为两类.
第一类7是把电子植入物与一个微型摄像机连通,并将其固定在视网膜上,或直接固定在大脑皮层上.
该方法沿用了通过移植人工耳蜗治疗耳聋的思路.
目前,这种仿生眼只能让病人获得非常有限的视力,但是随着微型处理器和电子传感器不断更新换代,人类有望在2025年之前使用具有数万像素的植入物,这能给患者带来真正的视觉舒适.
第二类结合了两种不同的生物技术,即干细胞技术和基因疗法.
2011年4月,一个日本团队在《自然》杂志上发文,宣称可以从胚胎干细胞中培育出小鼠的视网膜雏形结构.
干细胞技术可在2025年前后用于治疗人类的视网膜疾病.
与此同时,基因疗法给身患遗传性视网膜病变的年轻人带来了希望.
发生视网膜色素变性的狗在接受了初步的基因治疗后,其视网膜功能就已恢复正常,这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针对人眼的实验也已经展开:2012年年初发表的一项实验性基因疗法,恢复了三位莱伯先天性黑蒙患者的部分视力.
莱伯先天性黑蒙是一种令人孤绝无助的疾病,它是一种无法治愈的视网膜感受器的变性,会导致病人在30岁之前完全失明.
洛朗·亚历山大让-米歇尔·贝尼耶(以下简称让-米歇尔):实际上,我们要讨论的不是要不要抛弃这些技术,而是我们应该全盘接受人类能力所及的一切事物吗因发明全息摄影而获197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物理学家丹尼斯·加博尔[5]说过:"所有在技术上能够被实现的,无论要为之付出怎样的道德成本,都值得被实现.
"人们被这句名言体现的大胆张狂所震动,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它被万能市场的追捧者奉为圭臬,这令人感到遗憾.
他们坚信对技术目标的选择和对自然物种的筛选应遵循相同的机制.
当然,如今我们试着让技术的实施符合伦理学要求,建立各种委员会来审查科技成果的可接受性,但是在实践过程中困难重重:不惜一切代价鼓励新事物的发展已经成了政治或者工业决策者的不二信条.
洛朗:就这一点而言,我完全不同意你的看法,因为我是拥护创新文化的.
我们之所以在未来会走得更远,是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
今后,修复人和增强人之间将不再有明显的界限.
要是2080年的时候,人造视网膜会让盲人拥有比一般人更好的视力,我们会因此把想要植入视网膜的盲人送进监狱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我们的医学将在未来数十8年内由修复转变为增强.
不要忘记,接种过疫苗的人类其实已经被增强过了!
让-米歇尔:我想就增强医学的概念再说几句.
在我看来,唯有卢梭提出的关于人的定义是无可辩驳的:人是可完善的生物.
换言之,人注定要不断进行自我完善,因为人类生来就是不完美的.
人类的幼态延续现象[6]迫使他摆脱动物所特有的因过早成熟而陷入发育完全的停滞状态,这是动物从生到死一直具备的特点.
洛朗:卢梭的定义已经过时了:得益于生物技术的进步,动物也可以被改良.
近期的研究拉近了我们与皮埃尔·布尔[7]笔下的《人猿星球》(1963年)的距离.
科学家们进行了三项实验,其中最后一项实验于2015年2月19日在《当代生物学》杂志上发表.
实验表明,用人类染色体片段来修改小鼠的DNA或者给它们注入人脑细胞,可以提高小鼠的智力.
这些结果令人震惊.
我们要如何阻止碧姬·芭铎[8]的信徒去定制一只更加聪明、更加善解人意、更加"人性化"的狗呢人们对于提升动物认知能力的要求总是显得很宽容.
这将成为社会需要面对的一种既成事实,正如我们现在面对海外代孕母亲为同性伴侣所生的孩子一样.
要以怎样的道德名义去禁止黑猩猩变得更聪明呢尽管重视动物的尊严和尊重动物的观念越来越普及,但当它们的智商接近于当下人类的智商时,我们又该把它们这些动物视作什么呢让-米歇尔:你所说的很好地证明了对所有物种进行"改良"已经成为一种顽念.
可是这种"改良"长期以来一直被前现代社会所拒绝,因为那时的人们更愿意遵从传统或是尊重超验.
但我要将这种态度与复古主义或者保守主义区分开.
我们是现代的,因为我们一直相信明天能够并且应该比昨天更好.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对技术的迷恋是很自然的,并且我还要挑战卢德分子[9]和衰退主义者,我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阿米什人[10]和耶和华见证人会[11]的理念是一种经不起论证的民间传说.
只是,"物种的改良"这个短语背负着另一个在历史上不甚光彩的名字:优生学.
洛朗:我们已经坐在优生学的滑梯上了,尽管我们并未意识到.
唐氏综合征[12]正从我们眼前消失:97%的染色体异常患儿会在孕育过程中"享受到"医学终止妊娠.
几乎没有父母能够抵挡住"消灭"这种智力残疾的社会压力,而我也并不反对这一集体决定.
不过,基因技术迄今为止只能发现少量病症.
但是对胎儿进行完整的DNA测序,即验明30亿个9构成基因身份的化学信息,会从根本上改变这种情况.
今后,只需对准妈妈进行简单的抽血化验,就可以对胚胎进行完整的基因组诊断:不再需要使用羊水穿刺术来提取羊水.
普及产前诊断最后的障碍之一,即羊水穿刺术造成的0.
5%到1%的流产风险,消失了!
强大的算法可以区分胎儿和准妈妈的基因序列.
鉴于DNA测序成本的骤降——在十年内降至原来的三百万分之一,这项技术有望在2025年之前得到普及.
数千种疾病可以在孕期被系统地检测到,还不会使胎儿或准妈妈处于危险之中.
尽管唐氏综合征患者性情温和,拥有正常的寿命,且不会被病痛折磨,我们还是在三十年里几乎根除了唐氏综合征.
那么我们今后为何要用不同的方式对待其他病症呢从政治上讲,无论胚胎结构如何,出于个人原因的堕胎都应当是自由的.
既然因胎儿智力障碍(例如唐氏综合征)而堕胎是合法的,是被社会所接受的,是被当局所鼓励的,那么又该如何阻止父母们去偏爱"漂亮而天赋平平的孩子"呢我们很快就可以提供给父母一个定制孩子的梦想:如果说产前诊断使"消除最坏"——消灭发育畸形的胚胎——成为可能,那么在植入子宫之前对胚胎进行诊断就意味着"选择最佳",即对体外受精获得的胚胎进行分选.
一旦体外受精的最后一点副作用得到控制,父母必定非常愿意使用这种方式.
何况,从道德的角度上讲,清除试管里的胚胎比堕去腹中的胎儿更容易被接受.
优生学的回归是一个未被察觉的政治炸弹,我对此深感担忧.
让-米歇尔:我们能够讨论的正是这个,我们都是"现代人",或多或少会受到技术的影响.
我们是否应该接受这种对"改良"的痴迷,甚至完全认同超人类主义者提出的"增强"理论炼金术士和幻想家们一直抱有改造人类的梦想,让·罗斯丹[13]对用生物学实现这个梦想的前景充满激情;雷·库兹韦尔[14]则满怀欣喜地宣告,我们很快就会迎来一种能使我们摆脱自我、摆脱我们自身微小的可完善性的后人类.
让·罗斯丹的热情和雷·库兹韦尔的欣喜之间有何区别呢超人类主义者能在生物学家的著作《超人的界限》中读到什么呢生物学家又会从超人类主义者在《人类2.
0:改变的圣经》中提出的预言里得到何种收获呢罗斯丹和库兹韦尔在《超人的界限》(1962年)中,法国生物学家让·罗斯丹解释了为什么"改造人类——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大胆的赌局,是一个比我们想象得更早到来的变化".
在《人类2.
0:改变的圣经》(2005年)中,美国未来学家雷·库兹韦尔满怀热情地描绘了生物10技术、机器人技术和人工智能三者融合所产生的"技术奇点".
这两本书对技术力量怀有同样的信心,但实质上又有很大的区别:例如,罗斯丹始终关注科学研究成果的共享,而库兹韦尔表达了一种近乎侵略性的个人主义.
事实上,双方所谈论的并不是一回事:前者的优生观离不开对事实和协调的关注,而后者的优生观只专注于效率和断裂.
让-米歇尔·贝尼耶洛朗:你提到了圣经.
然而,新的智能生物或者智能电子物体的出现会引发宗教后果:来自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克里斯朵夫·J.
贝内克,是一位捍卫某种基督教超人类主义的牧师.
以他为代表的一些神学家希望能给那些愿意接受洗礼的智能机器一个参加受洗仪式的机会.
纳米技术、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和认知科学的融合提出了事关人类未来的新问题.
21世纪的长河注定无法风平浪静.
让-米歇尔:确实如此.
为了应对这波澜起伏,我重申我对把人类基因组转化为技术的积极态度,但是我也要求保留人类所特有的象征性维度.
在古人类学家和哲学家眼中,正是技术(工具)和语言(言语)使人类,且仅使人类成为"拥有历史"的物种.
我说得很明白:技术和语言.
柏拉图在其对话录《普罗泰戈拉篇》[15]中也强调了这一点.
他在回忆普罗米修斯的神话时提出:如果人类只把火和对技艺的了解作为生存所需,那么他们就无法生存.
人类社会本就是反常和混乱的,受到自私和竞争的破坏,最终会展示出不适宜生存的一面.
对此已有预感的宙斯便让赫尔墨斯赋予人类政治艺术,也就是一种用于辩论、评议和确定技术发展方向的语言,以创造一个能够保障人类福祉的和谐社会.
我的立场并不意味着我是那类迟钝而恐惧科技发展的人,只是在如今这样一个人人热爱数字和计算的环境里,我的观点显得不合时宜.
数据与理性思考的对立象征着科学技术在朝着一个排斥文化语言,只竭力保留必要的信号和编码的方向发展.
我所坚称的立场至少还能摆脱生物保守主义与技术进步主义对峙的抽象.
洛朗:但是这种对峙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法国人是极端的生物保守主义者:只有13%的法国人对利用胚胎干预提高儿童智商的方法持积极的态度.
而在其他一些国家,支持这个方法的大有人在.
11支持提高儿童智商的国家,在技术能力达标的情况下,能在知识社会占据巨大的地缘政治优势.
牛津大学的哲学家尼克·博斯特罗姆[16]认为,在基因测序之后对胚胎进行筛选,能使一个国家的人口智商在几十年内提高60分.
若再对胚胎进行基因编辑,我们还能得到更加惊人的增长.
推崇优生学的国家很快就会成为全球的支配者!
让-米歇尔:我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对智商的迷恋,对我来说,这仿佛是另一个时代的事情.
它所蕴含的智力观念太狭隘了,只有陈腐守旧的人才会对此表示支持.
在我看来,合理的人种改良并不是像你所描述的那样去提升个体的表现和才能.
只有想要将人类变成动物或机器,才会用标准和尺度去衡量人类,或是将之简化为代谢和算法,后者正是数字文化及其帮凶GAFA:谷歌(Google)、苹果(Apple)、脸书(Facebook)和亚马逊(Amazon)所乐见的.
洛朗:但是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GAFA正在描绘未来人类的轮廓,甚至改变人类的定义.
让-米歇尔:你肯定能猜到我是反对的,而讨论其原因正是本书的目的所在.
122人类应该改变生殖方式吗《圣经》决定了女人必须承受分娩痛苦的命运.
于是几千年来,她们一直忍受着这种痛苦.
但这是一种宿命吗技术的进步让我们可以设想真正的人造子宫,以实现未来人类的体外孕育.
洛朗:让我们从一个事实谈起.
我们人类已经改变了自己的生殖模式.
计划生育引发了女性身份和家庭结构的革命.
我们将加快这一变革,因为大部分的父母都渴望完美的孩子,也因为社会鼓励降低生产风险.
技术性生育成为一种必要:没有安全保障和麻醉的家中分娩,如今看来是愚蠢荒诞的,但这在20世纪30年代是一种常态.
挑选胚胎,淘汰不合格的胚胎,将成为理性妊娠的必经步骤.
让-米歇尔:所有这些的前景,实际上就是体外发育,也就是在母亲的体外完成胚胎的孕育.
这个想法直到近来似乎都与阿道司·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里表达的反乌托邦思想不谋而合.
但是这种体外发育已经用在了羊的身上,几十年之后可以对人类进行实验.
生物学家兼哲学家亨利·阿特朗[17]预计,人造子宫将在2030年成为一种常态,它可以把女性从怀孕和分娩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洛朗:我很高兴你能提到亨利·阿特朗,在我看来,他是研究该问题最为重要的专家之一.
阿特朗认为,早产儿的暖箱与人造子宫之间没有根本区别.
这一点很重要,我们的社会将因此不得不给予同性恋者更多的权利.
有关同性婚姻的辩论一度非常激烈,不过现已基本趋于平淡.
几十年来,同性恋者得到了认同和保护.
如今,在同性婚姻合法化[18]之后,他们以平等的名义要求法律做出更多的调整:领养孩子的权利,使用医疗辅助技术生育和求助代孕母亲的权利.
未来我们是否要赋予同性恋者繁衍后代的权利我认为是的.
目前,法国的男同性恋者会去美国或者亚洲进行这些操作,因为那里的试管婴儿和代孕母亲的市场比较成熟.
他们在网上根据自己的需要购买一颗卵子,再租用一个可13以使用九个月的子宫.
这些网站特别留存了有关卵子捐献者的身体特征和智商的信息.
于是,他们带着一个孩子回国.
在根据法国法律对孩子的公民身份进行登记并完成一系列繁杂的手续之后,当局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然而,这个孩子只是两位家长其中一方的生命结晶,另一方不免会感到沮丧:女同性恋伴侣需要使用其中一位的卵子和子宫,以及来自第三方的精子;男同性恋伴侣则需要使用其中一人的精子和一个女人的卵子.
"赛博格"[19]和女权主义提起"赛博格",我们能谈论的内容有很多,但都是围绕同一个执念打转:它可以使我们超越一切长期缠扰人类的对立.
事实上,赛博格将一切对立合为一体,以摆脱所有的选择取舍(例如生命和物质,男性和女性,自主意识和自发倾向……).
通过超越这些对立,赛博格使人类获得解放.
身体的惰性抑或天然存在的对立带来的限制导致了人类的被动性,而赛博格则挣脱了这种被动.
因此,我们可以理解这种人造生物所具有的魅力以及与之相关的迷思:它们在结束两个极端之间紧张关系的同时,也会成为人类历史的终结者.
在我看来,这解释了热衷于赛博格的美国女权主义者们的作品,比如堂娜·哈拉维[20]在其作品《赛博格宣言》(2007年)中,表达了人类的解放必将经历以性别差异为基础的二元范畴的解构.
让-米歇尔·贝尼耶让-米歇尔:你我都知道,一些心理学家对这些社会变化提出异议,理由是同性恋者收养的儿童可能会产生心理障碍,因为他们与孩子之间没有血亲关系,无法建立亲子联系.
洛朗:这个现在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今后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就不对了.
技术能使同性恋伴侣的孩子携带家长双方的基因,就像异性恋伴侣生育的孩子一样.
IPS诱导多能干细胞技术(InducedPluripotentStemCells,目前我们可以通过对人体成熟的皮肤细胞进行重组来获得任意类型的细胞)就可以利用成纤维细胞[21]及一些皮下细胞制造精子和卵子.
它的发明人山中伸弥因此获得了2012年的诺贝尔生理14学或医学奖.
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用两只公鼠的体细胞制造幼鼠,而这项技术应用于人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一些同性恋组织会为此积极活动,以缩短这个时间.
该技术目前只有一个限制,那便是女同性恋者通过这项技术得到的孩子只能是女孩.
让-米歇尔:超人类主义者对你刚刚提到的有关IPS细胞技术的最新进展也同样非常了解,这能让他们维系对永生不死的幻想:假设我们可以将体细胞恢复到刚刚从生殖细胞中分化出时的状态,我们不仅可以考虑用不断生产出的新器官去代替那些已经到年限的旧器官,还可以设想通过抑制导致细胞变性的端粒酶[22](一种缩短染色体的酶)机制来阻止细胞的老化.
对长寿乃至永生的痴迷,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利于有性生殖的发展,因为有性生殖需要的是多样化而不是重复,因而它需要更新,需要用死亡去肯定生命.
但是渴望永生的超人类主义者并不热爱生命,他们已经准备好消灭有性生殖.
这不表示他们一定会去考虑戒除自己的性欲,他们会主动把性欲降格为色情的无意识行为,就像米歇尔·维勒贝克[23]在其作品中建议的那样.
再进一步来看,对他们而言,与赛博性爱(cybersexualité)联系在一起的色情象征着强迫性重复[24],它所带来的小死亡(性高潮)可以让他们避免大死亡(真正的死亡).
洛朗:改变人类繁殖方式还有另一个原因.
对每一代人来说,组成染色体的30亿个DNA碱基对里,会有1000个化学碱基在精子和卵子的产生过程中被细胞机器错误复制.
这些复制的错误可能会导致变化的产生.
要是错误率为零,物种就不会进化,那么我们应该还是细菌!
自然选择消除了不良突变:只要携带发生不良突变的基因组的物主无法达到生育年龄,这些基因组就不会被传播.
然而,我们思考一下还会发现,达尔文的进化论亦为自身的崩溃创造了条件:人类通过将自身组织成一个团结的人类社会,大大降低了自然选择的严苛性.
婴幼儿死亡率的下降就是这种严苛程度降低的证明.
17世纪时,被筛选掉的儿童占比达到30%,而现在仅约为0.
3%……很多如今能幸存下来的孩子在过去生存条件更为苛刻的年代里是无法活到生育年龄的.
筛选机制也终将自我消亡,尤其是认知能力较差的个体不再会被淘汰,这是非常幸运的.
尽管医学、文化和教育将在一定时间内延缓人种素质的衰退,但要是没有自然选择,我们的基因遗产还是注定会不断恶化.
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的后代在未来的几百年或者几千年里会变得愚钝低能当然不会!
生物技术会弥补这些有害的演化.
15基因的衰落科学杂志《细胞》刊登过一篇轰动一时的文章.
作者在文章中证明,由于人类DNA中负责调节大脑构造的区域里累积了不利的突变,人类的智力水平将会大幅降低.
事实上,这里有两个相互矛盾的趋势在起作用.
第一个趋势是积极的:人类的交配行为促成基因变异体的混合,这会带来新的生物性状.
实际上,人类这个物种在75000年前彼此分离,成为不同的种群,各自都经历了基因变异.
这些种群分支早在现代交通工具出现之前就已经彼此分离,而目前的这种基因变异体的混合确保了不同分支之间的基因杂合.
但是有害的基因变异体也在人类的基因组中累积,这已经可以被察觉到了:2012年11月底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一项研究表明,人类中有80%的不良遗传变异仅出现在距今五千到一万年的时间里.
洛朗·亚历山大让-米歇尔:你说到了自然选择.
我要提醒你的是,性和死亡是密切相关的,超人类主义者关于永生的幻想其实是要抑制有性生殖.
医生和人类学家雅克·吕费耶[25]在自己的作品《性与死》(1986年)中提到,自然选择为复杂的生物有机体选择了有性生殖,它们必须具备多样性才能适应环境并不断自我更新.
于是,自然选择让死亡伴其左右.
"我们是性与死的孩子.
"作者写道.
从自然选择的角度而言,死亡有一个优势:"有性生殖不断创造具有原始基因物质的新个体,但是只有当他们的祖先给他们留出位置,并且有朝一日他们也要让位于自己的后代,这些新个体才能去交配,去散播他们的基因组合(尤其是那些适应力最好的物种).
"以分裂生殖为繁衍方式的低等生物几乎是不死的,它们通过分裂和再生从自身的一小部分里进行繁衍.
只要环境条件稳定,它们就不会死.
不过,由于无法变化,它们也就无从享受使人类得以诞生和发展壮大的进化过程.
洛朗:在我看来,重新思考人类繁衍方式的雄心并不荒唐.
对人类基因组越来越详细的了解以及对之进行编辑可以减轻人类未来世代的遗传负担.
因此,尽管有各种质疑,国家伦理咨询委员会还是在2014年接受了针对胎儿的基因测序.
更令人不安的是,对婴儿的基因改造会逐渐16成为一种必要.
卵子工程是基因改造过程中至关重要的环节.
自2009年开始,研究人员就在灵长类动物身上进行了干细胞取代线粒体的实验,这让我们萌生了对人类进行同样实验的想法.
线粒体是在大约10亿年前进入有核细胞的细菌,并成了专门制造能量的结构.
它们拥有自己的DNA,可以变异.
因此,一些人体内的细胞是高质量的"能量工厂",而另一些人的"能量工厂"却质量不佳,这就会导致很多类型的疾病(进行性肌萎缩、神经退行性疾病、耳聋、失明以及某些形式的糖尿病等).
我们希望可以将替代线粒体的技术应用在人类身上.
英国生物伦理学委员会允许将这一技术用于剔除携带有害基因的线粒体,用其他女性的线粒体进行替换即可实现.
实际上,线粒体总是来自母体,位于卵子的细胞质中,而母体的染色体则位于卵子的细胞核中.
为了确保未来的新生儿拥有"良好的"线粒体,今后,我们可以在体外受精的过程中,使用一枚携带良好线粒体的女人的卵子,将这枚卵子的细胞核更换为携带不良线粒体的"生母"的细胞核,然后再注入父亲的精子形成胚胎.
英国生物伦理学委员会近期批准了三个家长(两个母亲和一个父亲)共同孕育婴儿的做法.
这种治疗方法会影响被孕育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是女孩,这还将影响到她的后代,因为精子的线粒体在受精过程中被破坏了.
让-米歇尔:你所提到的前景,是借助克隆技术进行人类繁衍.
把这项技术当作对人类物种的犯罪而废除和谴责它,是没有任何实际用处的.
它越来越不会威胁到那些毫不犹豫宣传自己正在为制造超人类而不懈努力的人:制造生命,尤其是在破解基因密码后对选定的基因组进行复制.
我之前提过,我们反复解释有性生殖是一种筛选手段,它在保证大部分动物物种存活的同时,让它们必须面临死亡.
在超人类主义者看来,生殖机制本身远比妊娠的各种形式更适合被改造.
事实上,NBIC技术融合计划所涉及的生物技术坚定地要抑制有性生殖,寻求使用程序化的生产,也就是克隆技术,来代替生命的诞生.
对于超人类主义一派来说,出生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因此它必然带有弱点,而这个弱点是人类本可以克服的.
电影《千钧一发》[26]可以被看作技术化生育可取性的一个论据:如果技术必须使我们完美,它就得消除由两个配子随机配对而孕育出的孩子所具有的不确定性部分.
洛朗:完全同意!
我们将在生物越界方面迈上一级新台阶:在这之前人们认为,就算可以改变个体的基因,那也不能使之在后代中传播.
但事实上,让每一代人都去进行基因治疗是不合理的.
父母希望可以永久根除后代患有进行性肌萎缩和亨廷顿病的风险.
这里还有一点无法回避:要是我们的曾孙们忘记给自己的后代进行治疗,那么疾病将再次发17作!
此外,这种新型基因疗法将再次引发关于同性恋者生育的争论.
例如,这项技术可以直接通过两个卵子而不使用精子就得到胚胎,这正是女同性恋群体的强烈愿望.
生物学的发展是如此之快,以至于社会秩序将被大量生物技术的越界打乱.
我并不想让你担心,但遗传学家正要开启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阶段,这将彻底重新定义人类.
乔治·丘奇[27]来自哈佛大学,是一位杰出的、敢于打破传统的遗传学家,深受超人类主义文化影响.
2016年6月2日,他与24位研究人员及工业家一起,在《科学》杂志上详细介绍了"人类基因组编写计划"项目(HumanGenomeProjectWrite).
这些合成生物学的领军者想要在十年内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人类基因组,用来生成人类细胞.
这项技术还可以用于制造胚胎,从而创造出没有父母的孩子.
虽然这还有些遥不可及,却已经让许多科学家和神学家震惊不已.
这里涉及的不再是"定制婴儿",而是创造一个全新的人类.
183技术能否修复万物疾病和残疾令人难以忍受,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人类的身体可以像机器一样被完全修理好吗先进的技术使之成为可能.
但是,这是否会让我们失去使人真正为人的具有意义和象征性的维度呢让-米歇尔:1946年,世界卫生组织给出了"健康"的定义,从那以后,(个人和集体的)良好状态[28]成了人类的执念.
以前治疗病人的医生成了负责人类良好状态的技师.
健康不再是"器官的沉默",而是这种状态的自我表现(从广义上讲,它就是幸福的同义词).
医生的职能扩大了,现在他必须维持、产出和提升人类的性能,以展示人类的活力.
他要预防会给人体器官带来损害的问题,并将之修复.
因为疾病只不过是一种身体故障,除了会打断人体的某种代谢功能,再没什么特殊意义.
一个好医生应该做的就是重启机器,要是还能利用这种疾病推动机器发展,那就更好了.
想要做到这一点,工具就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生物技术、神经科学、纳米医学和成像技术会有效地取代旧时医生的听诊、触诊和临床问诊.
一旦我们接受了关于生命的机械论概念和修复这个词汇,我们就必须接受技术在健康领域(良好状态)是无所不能的.
因此我们还必须接受增强人这件事,目前增强人还是联网医疗可选择的一个前景.
这种改变了对疾病和患者认知的新情况所体现的是对标志着人类的特殊性,避免人类退化成一种简单生命体的象征性部分的排斥.
这个象征性部分蕴含在人类对符号的利用中,这些符号使人与人之间得以进行对话,使人类能够摆脱束缚动物的自然直接性,逃脱人类自己创造的机制.
人类是符号的生物,不像动物和机器人只是简单的信号的载体.
对人类来说,疾病有一个意义:它反映了一种在世存在[29]的方式,一种承认或者否认人类内在的脆弱性的方式,一种拥抱新的可能性或是让我们反思自我的方式……疾病具有象征意义,我们甚至知道它会迫使我们与自己的精神生活妥协,并用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对此加以引导.
19拒绝仅仅从器官功能方面着手医治人类疾病,显然并不等同于承认只有心因性疾病.
总而言之,只有执着于数字,只能以二元思维方式思考问题的人才会这么想:器官或是心因,非彼即此!
我知道精神分析师格罗德克[30]在轻微的感冒中看到了歇斯底里的症状,但是我同样知道有一些维护人类健康的技术人员无法想象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心理因素所占据的部分.
如何避免以一种抽象的方式对立看待需要对话交流的护理和仅需要工具的修复,需要时间来完成的人际关系与要求及时反应作用的治疗记录必须等到病人进入临终关怀阶段才去权衡技术医学可能已经给病人造成的损害,这种行为是非常荒谬的.
于是人们会对病人解释,在这里人们不再治疗他的癌症,他不用再接受化疗,但是他可以得到良好的照顾,仿佛只有在技术失败时才能有这样的体会,仿佛只有在确保了"生命的预后",以及对身体机器无计可施时才能出现人际关系的回归.
这种专门用来治疗疾病的技术手段无法治愈病人的孤独感.
因此,应该保持一个共识:人并不是一种只需苟活于世的生命.
洛朗:你提到了象征和符号.
尽管如此,人类很早以前就开始进行技术操作了.
2005年,伊莎贝尔·迪诺尔[31]接受了全球首次面部移植手术.
2013年9月,何塞-阿兰·萨赫勒教授的团队为一位失明患者植入人工视网膜"PixiumVision",使之恢复了部分视力.
2014年5月,美国政府批准了把仿生手臂直接与截肢者的神经相连的移植手术.
同年9月,一位36岁的瑞典女性诞下一名男婴:天生没有子宫的她接受了来自一位61岁且绝经多年的朋友的子宫移植.
让-米歇尔:如你所说,把"良好状态"的产生完全托付给技术,会让我们感受到人性正从我们自身逃逸:当我们修复一个出了故障的身体器官时,我们又该把内心生活变成什么呢如果医生再也不花时间倾听病人对痛苦的描述,如果他只关心通过机器收集并辨读的数据,这就说明他相信自己的工作不再是一门艺术,他只能让位于数据的计算和管理(著名的大数据).
从今以后,我们希望技术掌握最终的话语权,也就是技术将会终结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对话.
在那些受过数字技术培训的医生看来,精神分析和一般心理学方法被普遍排除在诊疗手段之外是具有深远意义的:这不仅是对器质性疾病会给一位非常态病人造成的精神影响置之不理,也是对一切不符合计算逻辑、不符合客观指标评估的内容嗤之以鼻.
只有当人类被局限在技术之中时,技术自身才能快速发展,但是人类对技术的过度使用为疑病症[32]的广泛传播打开了大门.
洛朗:但是无论你愿意与否,技术还是会发展的.
NBIC的技术革20新层出不穷.
这些革新越来越惊人甚至会越界,但是社会对此却表现出越来越高的接受度:人类已经坐上了越界的滑梯.
我们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变成了超人类,也就是被使用技术手段修改过的男人和女人.
从现在起到2050年,生物技术带来的更为惊人的冲击将震撼我们的社会:干细胞再生器官、基因疗法、大脑移植、抗衰老技术、基因定制婴儿、通过皮肤细胞制造卵子……让-米歇尔:当然,我们会生活,或者应该说是存活更长时间.
技术主要是修复性的,并且应当始终如此:所有的植入假体都应该是先验为合乎期望的,只要这个假体是用来代替一个从未存在或者不再存在的器官(先天器官缺失的人和后天残疾的人都可以享受),或者用来恢复一种近乎衰竭的感觉或功能.
这里有个例子值得一提:有些聋人或者被截肢的人拒绝使用辅助设备,理由是对这些设备的使用是在强制他们遵守一种完全陌生的行为标准(需要佩戴人工耳蜗,而不是在聋人社群中用手语交流,或是需要使用这种通常会造成疼痛的义肢,而不是动员身体创造出可以适应的动作……).
这可能是技术在关乎健康的使命中值得商榷的一个部分:辩称技术可以拯救某些人的生命,以期把自己的形式强加给所有人,这是技术通过忽视个体差异,无视自己创造的幸福条件需要因人而异,特别是无视当中最具人性的部分来实现的.
生物保守主义者vs超人类主义者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将接受这种生物革命,让我们老得慢一点,痛苦少一点,死得晚一点!
"宁成为超人类也不愿死"成了我们的格言.
超人类主义是一个源自硅谷的造物主般的意识形态.
随着NBIC技术的兴起,决心对抗衰老和死亡的超人类主义正在崛起.
这是否意味着医疗进步不会遭到政治反对事实上,政治棋盘正以新的轴心进行布局.
左与右的分野在21世纪似乎会成为过去.
未来,生物保守主义者和超人类主义者之间的对立可能构成生物政治的空间.
在新的轴心里,会有意外的联合出现.
因此,若泽·博韦[33]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极"左"的活动家,但在新的生物政治秩序中,他与原教旨主义天主教徒一样,是极端生物保守主义者.
他坚决反对为不孕不育的异性恋夫妻或者同性恋伴侣进行人工授精,也不赞同使用基因疗法治疗遗传性疾病.
212014年5月1日,他在天主教频道KTO上宣传:"我坚信一切操纵生命的行为都应该被打击,无论这是针对植物、动物还是人类生命的操纵.
"若泽·博韦会比LaManif[34]的主席吕迪维纳·德·拉罗塞尔更保守吗他会支持这些技术吗NBIC会让政党产生内部的分裂.
洛朗·亚历山大224未来是赛博格的天下吗生物学、信息技术和工程科学的融合催生了新技术,而这些新技术并不只满足于修复人类正在遭受痛苦的身体.
它们想要改善和增强本就健康的身体.
但是,一个身体与技术设备密不可分的新人类,其前景又会如何呢让-米歇尔:如果说赛博格是生物机体和具有自我调节能力的设备的组合,就像20世纪60年代的宇航员和他的传感器一样,那么可能我们都在逐渐成为"赛博格".
人与自动装置的结合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实现了.
由于机器自身的机制,它可以让人在不需思考的情况下运作起来.
比如,佩戴心脏起搏器的人不必担心自己的心脏.
洛朗:关于这个主题,我要提醒你,世界上第一个赛博格,是一位患有终末期心脏衰竭的病人.
2013年12月18日,嘉玛公司为他设计并植入了人造心脏,这在当时的法国社会颇受好评.
你懂的!
这说明把人与机器进行融合的新技术得到了很大的认可.
让-米歇尔:大众对于融合的态度或许是这样的,但是不要忘了,工具的使用者(使用外骨骼使自己可以走路的瘫痪患者,使用大脑刺激器控制自己颤抖的帕金森病患者)必须屈服于工具的设计,并且让自己的行为适应这些工具.
这些工具是对身体的延伸,定义了一个必须与之妥协的外在.
相反,外骨骼、假体和植入物所具有的控制性势必更有侵入性,这种控制甚至会要求佩戴者把它们当作身体的一部分,甚至与之融为一体.
我们寄希望于可以在人体内循环的纳米机器人来检测肿瘤的形成,消除可能是肿瘤的物质,修复需要修补的DNA……多亏了机器的存在,这成了一个无所顾虑的梦想,标志着对技术的高度掌握.
洛朗:这个梦想甚至在硅谷也是令人不安的.
贝宝(Paypal)、超级回路(Hyperloop)[35]、太阳城(SolarCity)[36]、特斯拉和太空探索23技术公司(SpaceX)[37]的创始人埃隆·马斯克解释道:"人工智能的潜在危险性比核武器还高.
"他预言人类将会成为人工智能的拉布拉多犬:从人工智能的角度看,人类中最具有共情能力的人会成为家养宠物.
为了达到自动机器的高度,谷歌公司的一些领导者建议人类与人工智能进行混合:为了不被人工智能超越就要成为赛博格!
为了避免(过于)劣于机器而成为像电影《黑客帝国》中的机器奴隶,增强技术将会是唯一能让人类保留一定自主性的方法.
矛盾的是,让人类避免沦为机器附庸的终极武器也因而会成为人类自杀的帮凶:与人工智能进行融合以消灭生物人类1.
0.
增强人对"增强"的技术追求与硅谷的乌托邦精神背道而驰.
按照永远在追求增长的企业家们极具煽动性的口号,这种技术追求希望"创新优于一切".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把美国人用的"enhancement(增强)"一词译为法语的"augmentation(提高)",而不是"amélioration(改良)".
我们认为"改良"这个词用得并不确切,因为在超人类主义者看来,与改良相关的是动物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可以清晰地区分生物和人类生命,生物的新陈代谢和对事物意义的渴望.
德国哲学家彼得·斯劳特戴克[38]在他的作品《人类公园规则》(2000年)和《人类的驯化》(2000年)中描述人的"人类技术学"生产时,就已经理解了这一点.
让-米歇尔·贝尼耶让-米歇尔:于我而言,赛博格之所以令人害怕,是因为它会伴随着自我失控.
人们认为让机器负责治愈制约人类的疾病(瘫痪、残疾、失明等),可以使人类自己变得自主,人们很快也会发现,当我们被赛博格化了之后,就会依赖一个自主的力量(例如可以自我调节的假肢),并且再也离不开它了.
与机器进行融合对人类来说始终是有害的.
生物体在自身机能中保有不确定性,有着随机的部分,而与机器的融合会否定掉生物体的这一特性.
赛博格要服从带给它技术辅助的程序设计.
严格来说,它不再拥有自由.
赛博格化必定要以安全为第一要义,为此它要求去除定义生命的偶然性.
它所能展现的性能是潜在技术24的更新,但与似乎能将之实现的人类的自由意志和行为冲动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对具有控制作用的设备的拥有,会在什么时候,以怎样的程度,将人类变为非人类洛朗:提到人类就会提到自由意志,对于生物学家来说,这带来了关于先天和后天问题的讨论.
弄明白这个基本哲学问题对社会凝聚力的形成和人类共同价值观的创造是非常重要的,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虚无主义的干扰.
一方面,一些人认为基因对人的个性有着重要影响;另一方面,一些人认为是环境造就了人.
其实,真相就在两者之间:某些基因变异会使个体具备某种特殊才能或某些认知能力,但是对生命的刺激会塑造个体,从而发展或者抑制这些能力.
生物保守主义者往往以某种假想的遗传决定论的论据为基础,试图阻止生物技术的腾飞.
他们认为这些实践是对生命和人类物种的不敬.
然而,对人类基因组的测序让我们得以超越这种简单的区分.
我们从中了解到,在我们的DNA中,属于人类特有的基因是非常少的.
而且动物的基因组和人类的基因组有诸多相似之处.
于是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尊重人类物种和不改变人类基因组几乎没有关系.
人类基因组与黑猩猩基因组之间的相似程度达到了98%.
我们和实验室里的老鼠或者猪也是非常接近的.
并不存在什么人类特有的基因可以把黑猩猩变成飞行员,把老鼠变成核物理学家,或是把猪变成大提琴手……遗传学告诉我们,关于先天和后天的争论并没有真正的意义.
也许在教学法和方法论的领域,对二者的区分是有用的,但二者其实是完全交织在一起的.
基因表达的倾向体现为发展某一特征或罹患某种疾病的概率.
但是大部分倾向只在特定环境中才能显现.
所谓"环境",既可以是生活的地点,也可以是生活方式(香烟、酒精、与化学产品接触等)、文化、教育、社会地位……先天、后天和意识形态需要强调的是一部分具有正统思想观念的精英继承着荒谬的虚无主义.
从蒲鲁东[39]到马克思,社会主义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人类本质是中性的这个观点之上的,环境的影响作用是其根本特征,因此,它会以一种非常糟糕的眼光看待某种形式的生物决定论的有力回归.
斯大林时期,几百位科学家因坚持认为人类的一部25分是由生物学决定的而被送去了古拉格劳动收容所.
关于"基因与社会学、遗传与环境、DNA与文化"的二元论式辩论的终结对于社会学家来说是一个很坏的消息!
光用激情的演说来反对生物学已经远远不够了,他们还必须学习遗传学和表观遗传学.
基因与环境之间存在着永恒的、复杂的和双向的相互作用,这些互动的存在是具有革命性意义的!
在DNA和布尔迪厄[40]之间,有表观遗传学,以及一些唯基因论者反对的声音.
现代生物学需要花时间与社会学进行结合,但是它已经到来,这比唯基因论者和基因否定者之间的争斗更令人满意.
从此以后,社会学和遗传学可以互相充实.
洛朗·亚历山大让-米歇尔:我想要补充的是,还有技术.
当一个人把接收器和生物传感器、外部或者体内的假体、皮下或者脑内的植入物接纳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是否仍应被看作一个具有自由意志的人这就是何塞·帕迪里亚[41]在电影《机械战警》(2014年)中描述的情况.
与之相比,凯文·沃里克[42]对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赛博格"的追求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这位控制论工程师在自己的胳膊中植入了电子芯片,这样他就可以在不做思考的情况下通过电磁波对周围环境进行控制.
在此方面,格勒诺布尔的Clinatec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对四肢瘫痪的病人进行了技术实验,这些病人甚至不用通过意识或者意向性就能将突触电流转化为感觉运动指令,他们是赛博格化竞赛中的有力竞争者.
实际上,为了使赛博格能够存在,有一点非常重要,那便是人工制品不应成为只是用来延伸身体部分的简单工具,而应具有实现非自然活动的能力.
这就是为什么赛博格是增强人的另一个名字.
赛博格的形成不是通过技术辅助把人进行修复或者延伸,而是通过基因工程给人加入了一些人类自身并不具备的感官能力或技能(例如蝙蝠的听力,鲨鱼对电波的敏感性).
成为赛博格,就是要以一切方式突破人类的形式,加入一些(仿生的或是纯机械的)人工制品,以完成人类本身无法实现的壮举.
265我们可以和机器人做爱吗更加令人不安的是:有朝一日,机器可以满足人类更加私密的需求,例如情感和性欲.
虚拟现实似乎和真正的现实别无二致,但是最终我们想要的是谁一个被机器赋形的幻想生物,还是人类投射在机器身上的幻象让-米歇尔:关于能否与机器人发生性关系的问题当然需要一个积极的答案.
严格来说,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消除性感带的紧张感,性爱就能成为可能(机体组织是所有性感带的载体:生殖黏膜、肠黏膜、肛门黏膜……).
因此,人类做爱的方式五花八门,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利用机器人的机械装置.
为什么要特别提出赛博性爱呢是因为它比充气娃娃的使用感更好吗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是这样没错,但这还不是全部的原因.
洛朗:很多人在一生中手淫的次数比与其他人发生性关系的次数还多!
对这些人而言,与机器人发生虚拟的关系比简单的手淫更好.
为了普及与机器人的性爱,机器人必须变得聪明,这得要个几十年.
否则,它只会沦为一个复杂的性玩具.
弗洛伊德的性学说性是多样的,尤其是如果我们将它定义为对一种冲动的满足.
据其定义,这种冲动会使身体一直处于一种疼痛的紧张状态.
就像我们从弗洛伊德那里知道的一样,由于儿童尚不能使用生殖器官,他们就无法采取性交这种在文明社会看来"正常的"手段来排解自己的紧张状态,这会导致儿童的各种变态.
因此,弗洛伊德让我们有理由将性与生殖分离开来,这在一个不受清教主义影响的现代社会是显而易见的.
他所定义的常态只包含一种观点,那就是性行为凝27聚了性冲动的来源和性器官的满足,从这一点上讲,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身处大自然开辟的道路上.
最终,变态是一种心理的返古,是人在成年时期对力比多[43]各种表现的怀念——这种返古会遭到社会的谴责,并且可能是危险的.
让-米歇尔·贝尼耶让-米歇尔:即便机器人还不具备人的样貌,它也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机器.
它可以运动,给人一种可以独立自主的印象.
因此,它唤醒了人类对万物有灵的想象.
人们觉得它对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观点,因而它可以与人类进行对话.
至少它可以像宠物一样倾听和理解人类的情感和思想,当它具有人的外形时,人类则更坚信它们能够理解和倾听.
于是机器人几乎是一种普通动物,一种非常接近于我们的存在,而我们自己也同样被认作"普通动物".
作为一个可以参与对话的存在,机器人没有理由不参与性行为,正如动物本身一样.
如果机器人被赋予这样的功能,使它可以接受和释放性冲动,它就会成为一个理想的性伴侣.
我们常会听到这样的说法:机器人能很好地代替性伴侣,因为性伴侣时常会拒绝你(啊,我头痛!
亲爱的,今天晚上不行!
),无法满足你所有的需要,或是羞于表达自己的快感.
为此我们可以奢侈地购买一个可以与之大胆露骨地谈情说爱的机器(就像于2013年公映的由斯派克·琼斯[44]执导的电影《她》中的那样),并且还不会产生内疚感,因为内疚感会降低变态者的快感.
长期以来作为消费对象、受色情作品市场左右的性欲将会得到充分的释放,因为人与人之间已经很难产生性冲动了,试图解决频繁浏览色情网站对青年人造成的影响的性瘾学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洛朗:你提到了《她》这部电影,这非常贴切.
真正的赛博性爱会涉及机器人技术、人工智能、神经科学和虚拟现实,就像脸书推出的Oculus头戴设备(可以让人看到虚拟现实).
再过几十年,人类真的有可能爱上像电影《她》中一样的机器人.
让-米歇尔:这部电影提到的赛博性爱非常明显地体现了我们之前所说的去象征化,与之相伴的是机器霸权的崛起,这将会损害人类自身.
这种性爱使欲望退化为需求.
欲望,是性欲的原貌,它使男男女女进入相爱状态,相互靠近,彼此吸引,它是无限冒险中的一部分(所有的欲望都无限渴求着欲望).
需求,意味着性欲被存在的缺失感取代,28人类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彼此靠近,只叫嚣着需要被满足(所有的需求在得到满足时就会消失,之后会再次出现,就像动物一样,这种需求周而复始).
面对这种动物化和去符号化(需求取代欲望),即便有可能对机器人进行完善,使之具有模拟人类陷入爱情的状态和能力,人们也会持反对意见.
机器人将远不只是一台用于手淫的机器,人类会和它一起进入一个可以唤醒人类情感双重性的恐怖谷[45].
显然,这一切都是可以想象的,并且已经引起了消沉的超人类主义者的兴趣,不管怎样,他们不用再把生物性冲动看得那么重要,因为他们梦想与机器的融合将会压抑这些冲动.
如果未来属于非生物,性欲可能会通过机器人得到宣泄,但是它会和死亡以相同的方式消失,因为它与死亡是不可分割的.
如果后人类的乌托邦认为永生是可能的,那么它只能用性爱的各种形式将性欲终结.
洛朗:法国共产党的伟大领袖珍妮特·维梅尔施-索雷兹曾宣布反对避孕药:"从何时起,工作的女性要求拥有资产阶级恶习的权利从来没有!
"我感觉这件事好像已经很久远了.
经验证明,无论我们提出的伦理问题是什么,从"禁止"到"容忍"再到"允许"甚至"强制"的速度都主要取决于科学发展的速度.
而这个经验对性爱同样适用.
296长生不老真的让人向往吗这可能是超人类主义者做出的各种许诺中最令人不安的一个:对死亡进行安乐死,活上一千年.
谷歌也相信:通过对个体遗传数据进行分析,再加上再生医学的进步,完全有可能让人万寿无疆.
但是这有什么好处呢能带来什么乐趣呢洛朗:生物技术革命正加速蚕食着死亡,正在把一种不可能变为可能.
死亡率的降低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人类的寿命已经增加了两倍多:1750年,法国人的平均寿命是25岁,现在已经增长到超过80岁.
如今,这个数字还在以每年3个月的速度增长,也就是说,我们每长大一岁,只离死亡近了9个月!
当然,有一堵自然的生物墙竖在那里:让娜·卡尔芒[46]达到的年龄(122岁5个月零14天)似乎是一个极限.
要想跨过这堵墙就得借助NBIC的力量,用深刻的技术干预来改变我们人类的属性.
纳米技术的革命性维度根植于这样一种事实:生命本身能在纳米(十亿分之一米)尺度上运转.
生物学和纳米技术的融合把医生变成了生命的工程师,并且源源不断地一点一点赋予他们用于修改人类自然属性的巨大力量.
从现在起到2035年,生命工程学(包括基因疗法、干细胞技术和人造器官)一定会给人体的健康系统带来巨大变革.
今后,纳米医学、对端粒酶(一种防止染色体衰退的酶)的操纵(很有风险),以及对血清成分的修改都可能加速死亡的退却.
让-米歇尔:确实,公众对能用来实现长生不老的方法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控制端粒酶机制可以防止衰老,使用IPS细胞技术可以按需制造和更换衰退的器官,将大脑中的内容下载到不会变质的材料上可以使意识永存……在超人类主义者的承诺排行榜上,这些可以使人类寿命永续的方法始终出现在最前列.
我从中看到了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有力象征:我们已经如此轻蔑死亡,我们已经把它等同于一个医生可以修复的故障,以至于我们会提出一个与之对应的问题:长生不老,或者是无限期地活着,真的是我们所向往的吗你不应该忽略这个问题.
因此,30我们发现事实上并不是人人都有长生不老的白日幻想.
这些幻想已逼近想象的极限,甚至有时提及这些幻想会激起人们的拒绝(用以区分生物保守主义者和超人类主义者的典型反应):"长生不老算了吧,我可不想!
"我常听到这样的回答.
就算我们几乎都表示不希望所爱的人死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自己一定想不惜一切代价永远活下去,因为这件事的全部要义只有一个:存活.
我们至少会问自己一个基础的问题:伴随长寿而来的会是使生命变得更令人向往的境况吗什么样的人生才值得无限存在要是我能活到85岁,那当我65岁的时候,我一定想再活20年或30年吗还有:我有必要讨厌死亡吗洛朗:第一个有望活到一千岁的人也许已经出生了.
这听上去似乎很荒谬,像是来自一部拙劣的科幻小说或是某个宗派的观点.
尽管如此,但这始终是硅谷的信念,尤其是谷歌领导层的信念:谷歌加利福尼亚公司的首席工程师、未来学家雷·库兹韦尔是超人类主义理念的先锋.
这种理念,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旨在"对死亡进行安乐死".
一个出生于2016年的孩子到22世纪初的时候只有84岁,他可以享受各种在本世纪可以预见的和不可预见的生物技术创新.
他可能已经拥有了更长的寿命,足以支撑他活到2150年并经历新一波生物技术创新的浪潮.
如此这般,他就能逐渐活到一千岁.
想要延长寿命的人类欲壑难填,然而大幅延长寿命所需付出的代价将是沉重的.
让-米歇尔:完全同意.
我不想重复先贤们的陈旧观点:"探讨哲学就是学会面对死亡;宁可活得激烈也不要活得长久;应该学会以美丽的姿态谢幕……"我承认,在面对我们所爱之人的死亡时,我们难以坚持这些论点,但是当NBIC做出的承诺如你刚才所说的那种形式呈现"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可以活到一千岁了",相信反对意见是会非常多的.
如果我活到了一千岁而我周围的人只能活到一百五十岁,我该是多么孤独啊!
与我同时代的人相继去世对于我来说是持续的痛苦.
接下来,即使我活过了这种情感灾难,我也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无聊感摧毁.
我会像米歇尔·维勒贝克的小说《一个岛的可能性》[47]中的主人公一样,百无聊赖地将反复克隆生命的相同情节串在一起.
所以,我会重新审视自己是必死之身的状况,并告诉自己这终究是一个特权:是希腊人认定的,与动物和神灵情况相反的特权.
动物不知道自己会死,并且它们可以相信自己会生而不死,当它们成为这个物种的标本时,就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物种中,进入了生与死的无限循环.
面对这种毫无活力的永生,有限的生命又有怎样的特权呢它可以带给人自由感,而这种自31由感可能隐藏于焦虑之中(因为时间的不确定性带来的偶然性会引起人的焦虑),但它也可能激发普通人战胜必死宿命的决心(完成卓越的作品,实现英雄的壮举或是审慎而体面地活着).
凭直觉我们知道,有尊严的生命以接受生命的结束为前提,而不是疯狂地为了活着而活着,别无他求.
我们猜测,对无限寿命的承诺是要赋予我们一种动物化了的生命(无限延长你的新陈代谢)或是一种机器人化了的生命(把人类变成不锈金属),而不是一种有教益的生命(你可以阅读所有书籍,教育年轻人,建设理想的城市).
面对永生的幻想,我们明白了只有死亡才能赋予生命以人性的意义.
有些人赞同用消灭死亡来实现一种抽象的永续,我们同情有这种荒谬想法的人.
洛朗:你说的是对永生的幻想.
我认为这不是幻想而是一种真实的可能性.
谷歌公司加入了对抗死亡的战斗,这使得永生成为一种能够实现的前景.
2013年9月18日,谷歌公司宣布成立嘉立科(Calico)[48],一家旨在大幅延长人类寿命的公司.
伟大的抱负支撑着谷歌的这个子公司,它的中期目标是,用十到二十年的时间,构想并探索使用创新技术来延迟死亡并"杀死"死亡.
嘉立科的诞生给健康领域带来了重要影响.
谷歌公司之所以加入抗衰老的斗争,也是因为医学越来越依赖于信息技术.
想要理解人类的生理功能,就需要掌握大量数据:例如,一个个体的DNA序列代表了十万亿条信息.
谷歌认为自己能够掌握大量的必要数据,从而能用个性化的方式对抗疾病.
尽管如此,生命科学的加速发展还是会带来重大的哲学和政治问题.
为了遏制死亡,我们能将我们的生物属性、我们的DNA更改到何种程度我们是否应该追随超人类主义者,对自身进行无限的改造以对抗死亡先天,却并非不可变遗传的重负通常被认为是不可变的.
因此,个体的深层属性通常与其基因谱相关联.
这个想法虽然有道理,但也具有一定的误导性.
想想吧,妄图通过观察一个人的基因去了解他的一生,正像是想通过观察一辆成品汽车离开组装线来预测它以后会遭遇的交通事故一样.
驾驶者的个性,汽车所走的道路类型,与之相遇的其他车辆,都和汽车本身的技术特性一样决定着事故的发生.
家庭环境和情感环境比基因遗传更能塑造个体的发展.
如果甘地与波尔布特的成长环境相同,也许他会成为一个同样恶劣的独裁者,反之亦然.
32洛朗·亚历山大让-米歇尔: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终结死亡的执念是令人同情的.
这个执念源自一种近乎野蛮的态度:我们忘记了正是因为死亡,才有了一切代表生命的表现形式,它们制造了文化(如果没有死亡,哪里还会有艺术作品——绘画、音乐、文学……)和集体生活(如果我们作为不死的存在能够自给自足,那为什么还要生活在一起呢).
永生不死意味着欲望的消亡,因为此时感到别人的缺失以及渴望与别人建立牢不可破的关系的理由都是不恰当的:只有当时间能加剧欲望,并且我们能预感到这种紧张感永远不会消失时,欲望才存在.
这就是在柏拉图之后我们的发现,我们把它视作人类深刻的情欲属性.
通过抑制有性生殖,代之以克隆(对本体进行毫厘不差的复制),并与永生联合到一起,超人类主义者展示了他们对欲望对象之所以存在的象征意义的蔑视.
与机器的融合最为粗鲁地体现了犬儒主义摒弃世俗欲念的主张,它旨在扼杀人类所具有的一切可以使之成长的资源(如尼采所说:"一切杀不死我的东西使我成长.
")以及一切使之能够爱的资源(对人生苦短的体悟是使每个人向他人敞开心扉的第一动因).
对永生或者只是对无尽的寿命的展望,让我们热爱死亡,因为正是它缔造了人的生命.
我们由这种矛盾造就,但正因为我们是矛盾的,我们才是人;我们之所以是自相矛盾的,是因为我们是语言的生物;这也是超人类主义者所忽视的,他们有时想要取消语言交流,代之以心灵感应,这种心灵感应可以创造一种和蜜蜂或者蚂蚁一样有纪律的集体生活(利用信号进行机械的交流而不是调动符号进行对话).
当然不行,除非想成为一个可笑可怜的动物,否则没有人愿意活几个世纪.
337超人类主义是优生学吗有一个幽灵徘徊在超人类主义运动的周围,那就是优生学.
通过消除最弱者,对人类物种进行针对性改良,这始终与纳粹主义最严重的罪行联系在一起.
然而,超人类主义者声称自己提出的是一种带有人文主义色彩的优生学,其宗旨是对每一个人进行改良.
让-米歇尔:针对这一章所提出的问题,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多亏了NBIC技术,超人类主义把改良人种的野心变得稀松平常.
这种想法在我们同代人当中尤为普遍,因为大家都有着避免齐奥朗[49]所说的"诞生之不便"的固念.
在德国哲学家尤尔根·哈贝马斯[50]看来,有一个表达可以阐明其本质,即"自由主义优生学",也就是要求给那些愿意被"改良"和那些能负担得起的人提供生物技术所带来的好处.
实际上,超人类主义是现代性到来时形成的诸多承诺之一.
我们也可以把它看成是笛卡儿式的,因为它和笛卡儿一样承诺,借助于医学,人类至少可以活到100岁(当然可以更多).
超人类主义重现了孔多塞[51]在18世纪做出的预言:伴随着科学的进步,我们可以终结死亡.
它延续了优生学的伟大捍卫者弗朗西斯·高尔顿[52]在20世纪初时的期望:用生物学改善人类,使之能够达到自己所创造的机器的高度.
让·罗斯丹在他自己的书《超人的界限》中表达了自己对超人类主义的乐观态度,这本书我在第一章就提到过,作者表达了我们可以对生物学怀有的全部希望,具有浓厚的人文主义色彩,这种人性的征服可以让我们摆脱自身固有的缺陷……简言之,超人类主义为生产取代生育、摆脱疾病和衰老、"提升"智力的合法性提供了最好的保证.
洛朗:我要提醒你的是,"超人类主义"这个词是在1957年由朱利安·赫胥黎[53]提出的,他是《美丽新世界》一书的作者阿道司·赫胥黎的哥哥.
他在战前是左派优生主义者,相信通过生物学的手段可以改善劳动力的身体条件.
随着纳粹发动大屠杀,"优生学"这个词开始变得邪恶,于是他发明了这个新词!
超人类主义者支持的是一种激进的人权观.
他34们认为,每一位公民都是一个自主的人,他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自己.
随着科学的进步,也只有他自己可以决定他想对自己的大脑、DNA或是身体做何种修改.
他们认为疾病和衰老并非不可避免.
超人类主义者的核心目标是驯服生命以增强人类的能力.
在他们看来,人类应该毫不犹豫地利用科学实现所有可能的转变.
这事关把人类当作NBIC技术的实验田:人类永远在进化,日复一日地进行自我修改和自我完善.
未来的人就像是一个永远处于"公测"状态的网站,也就是一个致力于不断完善自己的原生机体.
这个想法可能看上去幼稚.
实际上,超人类主义的游说团体已经运作起来,主张接受用NBIC技术来改变人类.
从加利福尼亚到中国和韩国,这股力量在太平洋沿岸尤为强大,毗邻正在成为世界经济重心的NBIC技术产业.
超人类主义者的渗透是惊人的: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和全球互联网始祖美国高等研究计划署网络(Arpanet)曾处于超人类主义战斗的前沿.
而现在谷歌公司成了超人类主义的领军者,并承诺将我们带入一个旨在增强人类、发展硅智能并消灭死亡的超人类主义文明.
谷歌和奇点谷歌公司已经成为NBIC革命的主要缔造者之一,它积极支持超人类主义,并为培养NBIC技术专家的奇点大学提供赞助.
奇点这个术语指的是人类智慧被人工智能超越的时刻,而人工智能将从2045年起成倍增长.
"超人类主义教皇"雷·库兹韦尔负责管理这所大学.
这位人工智能专家确信NBIC技术可以使死亡率从21世纪开始大幅降低.
他被谷歌公司聘为首席工程师,把谷歌的搜索引擎变成历史上第一个人工智能.
谷歌的子公司23andMe[54]对基因测序很有兴趣,这家公司由谷歌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的前妻领导.
谢尔盖·布林让这家公司分析了自己的DNA,知道了自己有很大的概率罹患帕金森病,因为他携带发生了突变的LRRK2基因.
这让他对NBIC技术的兴趣更加高涨.
洛朗·亚历山大让-米歇尔:谁又能坚决反对杀死死亡的项目呢但是在我看来,这个项目的背后,正如我们所讨论过的,总有着某种这样或那样的优生35学.
其中的一种形式甚至体现了人文主义的价值观(割裂自己的动物属性,达到精神荣耀的至臻理念).
哪怕只是一点超人类主义的苗头,也能体现这一点,我也不用再对此赘述什么.
由此也可以辨认出法国超人类主义协会(AFT)的基本态度,它甚至纠正了"自由主义优生学"这个表达中隐含的异议,因为"自由主义优生学"似乎预示着我们注定无法平等共享生物技术带来的好处:该协会认为,NBIC技术给每一个人提供延长寿命的可能,可以实现平等的理想图景.
谁会不想要呢但是我们可以从超人类主义最引人注目的形式里清楚地看出它并不会就此止步:超人类主义甚至可能会继承"二战"以来优生学所背负的邪恶形象.
因为"消极"优生学(旨在矫正残疾,使能够存活的、具备物种共同优势的个体诞生)在大多数激进的超人类主义者看来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要求的是"积极"优生学(旨在根据前所未有的新模板和新范式制造人类,这将成为准则).
为"积极"优生学的辩护越来越为人所接受:它宣称人类可以通过技术手段逐渐控制自然选择,例如采取手段降低过去居高不下的婴儿死亡率.
这样一来,没有经历过筛选就出生的人有使人种退化的危险,因为这让越来越多低能的人得以存活.
我们必须避免利用技术手段掌控生命会带来的不利影响,为此,我们要让符合我们期望的人出生(经过胚胎筛选,没有21号染色体,没有进行性肌萎缩,没有像德国哲学家尤尔根·哈贝马斯一样患唇腭裂的人,等等).
洛朗:你正好提到了21-三体综合征.
这正是我在我们对话开始时提到的,用来证明我们是在毫无觉察的状态下坐上了优生学滑梯的最好的例子.
如果没有哲学或政治辩论,我们就会走偏.
一些父母已经对BRCA1和BRCA2基因异常的胎儿进行终止妊娠,因为这种基因异常表明孩子在成年之后患上乳腺癌或卵巢癌的可能性很高(分别为70%和40%).
就算不考虑任何道德因素,这样的选择也是不合理的:乳腺癌很可能在2040年或2050年,也就是他们的孩子发病时得到控制.
还有另一个例子,LLRK2基因的突变会使每三个携带者中的两个罹患帕金森病,该疾病大致会在40岁以后发作.
一个在2015年被诊断出基因突变的孩子在2055年之前不会发病.
终止妊娠的决定不应该依据该疾病在2017年时的严重程度,而应该依据孩子发病时的严重程度来做出.
医生和家长面对的是一场技术赌局:病理学管理在未来几十年后将如何发展到了2030年、2040年或是2060年,某种目前致命的疾病还依然会是致命的吗没有任何医疗机构能有如此的远见,而医学界还从未考虑过这一点.
然而,如果不想对胎儿进行终止妊娠,培养具有技术预见性的医生是很有必要的,随着医学的发展,治疗这些胎儿的疾病在未来可能会变得容易.
36让-米歇尔:最重要的是,优生学并不满足于抑制子宫孕育.
它的拥护者们相信,有必要利用我们的能力对自然选择进行补充和介入,让将要出生的人获得最好的遗传物质和我们能够对他们的基因组进行的一切修缮.
从长远来看,积极优生学的产物(必然来自生殖性克隆,终结了有性生殖带来的杂交偶然性)会使消极优生学毫无用处,因为完美的人将在生存的战斗中处于支配地位,也就是说,他具备所有的选择性优势.
洛朗:这就是对未来婴儿进行DNA测序具有革命性的原因.
在这之后,从2030年起,基因疗法能使我们修正威胁人类大脑功能的基因突变.
达尔文自然选择说的终结将促使我们开展针对大脑的基因工程,这会颠覆我们的未来.
我们还要更进一步:从预防最糟糕的情况到对孩子进行筛选之间,只差轻松跨越一步.
优生学的回归是一个被忽视的政治炸弹.
连带着,有性生殖的消失是可能的,因为胚胎的制造和筛选都是以体外受精为前提的.
让-米歇尔: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政治炸弹.
消除偶然性的愿望是所有极权主义萌发的因素:创造一个听话顺从且容易被控制的新人类;让历史不再包含有限性和自由带来的偶然性;达到一种不让时间本身产生新事物的所谓"完美状态".
我们会回想起优生学在某些社会(并不总是极权主义的社会)的幻想中具有了权威主义的形式(而不是自由的),就像在20世纪的美国或者瑞典,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超人类主义者是不会适可而止的:如果我们有用于制造人类的生物技术,那就应该去实现,以避免一切生命都会有的缺陷,也就是冒险和自由,这被196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弗朗索瓦·雅各布[55]称为"可能的修补".
378人工智能会杀人吗如果人类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被自己创造出的工具超越了,也就是超人类主义的拥趸所说的"奇点"到来了,人类该如何应对或者说如何对抗人类在智力方面还有什么优势让-米歇尔:在一封于2015年7月27日发布的公开信中,有超过一千位的精英(其中包括工业家埃隆·马斯克、语言学家诺姆·乔姆斯基[56]、天文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联名宣称人工智能会给人类带来非常严峻的问题.
早几个月之前,霍金写下这样一句话:"某种完备的人工智能的发展可能意味着人类的终结.
"略显夸张的话语背后,是你经常引用的雷·库兹韦尔的预言:到2045年,一种非生物的智能会使人类智能作古.
但是我们提到的这封公开信只强调了"能够在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选择和攻击目标"的自主武器的发展会带来军事风险,而人工智能的影响要比自主武器更为深远,事关一种更为有害的"存在性风险":人工智能正通过剥夺我们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来杀死我们身上的人类特性.
简言之,机器给人类带来的危险至少与核能带来的危险程度相当,但是机器带给人类更危险的是"去道德化".
在公众心目中,机器实际上与人类失去存在自主性的一面紧密相关,我们会发现自己退化到黑猩猩的状态.
实际上,这样的威胁由来已久:自工业革命以来,机器似乎成了让人的无助感越来越强烈的原因.
它是奥地利哲学家京特·安德斯[57]所描述的"普罗米修斯式的耻于自我"的原因,是轻视自我的一个因素.
但仿佛各式各样的制成品和自动装置还不够,机器如今似乎垄断了智能,一切已成定局:机器会从我们所拥有的更为具体、更有价值的部分入手,将我们取而代之,因此机器会使人类逐渐消失(不是突然消失,如果我们至少能够避免机器在人类身上展现自己军事破坏的潜力).
整个"存在的"问题是要知道为何机器似乎夺走了人类的智慧,而我们为何居然无法想象去挑战它的权威38人工智能简史科学家们在战后有两个信仰: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触手可及,以及人工智能对完成一些复杂的任务是不可或缺的,然而这是一个双重错误.
1940年,英国数学家艾伦·图灵为人工智能奠定了基础,但直到1956年夏天美国达特茅斯学院会议之后,这项研究才真正起步.
在场的科学家都确信一个能媲美人类的电子大脑很快就会出现.
很多人工智能学科的奠基人都出席了这次会议:马文·明斯基、约翰·麦卡锡、克劳德·香农和内森·罗切斯特.
他们认为,几千行计算机代码,几百万美元和二十年的工作就可以抗衡人类的大脑,因为人类的大脑就是一个比较简单的计算机.
失望是巨大的:1975年的计算机还是原始的.
于是研究人员意识到制造智能程序需要更强大的微处理器,当时的微处理器每秒只能进行几千次操作.
与此同时,对公共补贴的竞争时常会让研究人员对公共或者个人赞助者做出完全不切实际的过度承诺,赞助者们最终发现了这一点.
第二次热情的浪潮退去始于1985年的日本,科学家们再一次被人类大脑的复杂性折服.
人们给这段梦想破灭的时期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人工智能的冬天".
从1995年起,由于科技取得实质性进展,相关投资又回来了.
1997年,计算机"深蓝"战胜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2011年,沃森(Watson)专家系统在电视节目《危险边缘!
》中战胜了人类;2015年,沃森系统可以在几分钟内做出关于身体和骨骼的癌症分析,而人类癌症专家需要花几十年才能完成这种分析.
此外,很多大型的计算机应用程序,例如谷歌、脸书、亚马逊等,都是源自对人工智能的研究,只是公众对此并不了解.
洛朗·亚历山大洛朗:我们无法质疑它们的能力,因为它们的能力已经超过了人类.
谢尔盖·布林曾在2014年宣称:"我们要制造出一种机器,它所具有的思考、推理和工作能力比人类的更为优秀.
"这位谷歌公司联合创始人的预言为文明的改变刻下印记:硅将会超越神经元.
算法未必会杀死我们,但它能创造出一个革命性的局面.
人工智能会把人类带入一个不再有工作和金钱的文明.
过去,人工智能一直是科幻小说里的主题,今后,它的实现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计算能力的爆发式增长(计算机服务器的运算能力在31年内增长了10亿倍)使得人工智能有望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超越人类智慧.
39让-米歇尔:你使用了"智能"这个词.
我发现如今这个词被广泛使用:智能手机、智能汽车、集体智能,等等.
形容词"智能的"今后会和所有可以释放和接受信号并做出相应反应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这样真的合理吗智能这个概念出现的语义收缩本身就是一种征兆:一种幻灭的征兆,或者说一种人类自我呈现发生令人不安的简化的征兆.
行为主义人类概念的盛行使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成为受害者(我们只是接受和输出信息的黑箱,由心理学家负责厘清黑箱之间的关系,并描述出支配这些关系的定律).
20世纪初为公立学校的低能儿发明智商测试的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比奈[58]的公式可以说服我们:"什么是智力答:就是我的测试测量的东西.
"当然,可能需要终结一种把智力变为一种灵魂能力的哲学观念,这种观念认为上帝向灵魂中注入了一些永恒的思想,正是有了这些思想,我们才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因为我们所拥有的可以对环境刺激做出反应的本能太少了……我们需要一门智力的科学.
但引入这种科学是否就是承认所有的智能都是通过计算体现的,也就是说,除了计算还是计算这解释了算法机器不断取得胜利所带来的问题:一切智能都是通过计算来体现的,一切生物都需要通过计算来辨别方向、做出反应和进行决定,而机器可以迅速地完成这一切,它们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人类运用自己的智力设计和制造这些机器,接着人类被它们超越,于是人类就会灭亡!
洛朗:你的这种想法和哲学家们是一致的,哲学家们担心对人工智能的使用会导致自由意志的终结,他们对此做出大量毁灭性的预测.
我们害怕的是超级人工智能会成为人类的敌人.
DeepMind[59]的创始人认为这样的情况在几十年内不会发生,但是我们真的能放心吗教一个机器欺骗、支配、超越人类是否合理教它在围棋比赛中隐藏自己的意图,或是采取强势激进的策略是否明智NBIC的专家尼克·博斯特罗姆拥护这样一种观点:在宇宙的一个区域内只能有一个智慧物种.
由于所有智慧物种(生物的或人工的)的首要目标都是生存,人们可能会担心人工智能为了防备人类将其扼杀,而把自己的侵略性意图隐藏在互联网深处.
我们甚至无法理解它的计划:2016年3月,阿尔法狗击败了世界最佳围棋选手,它在比赛最开始被认为是严重错误的走棋,实际上是天才的着数,这证明了人工智能具有超越人类理解能力的巧妙战略.
人工智能是否会在2050年之前对人类产生敌意,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如果我们不抓紧改革我们的教育体系,革命就可能会发生.
这不只是关乎技术,这将会是一场由世界上99%的人口发起的真正的革命,因为他们在人工智能占据优势的世界里没有立足之地,又被盲目的教育置于可怕的绝境.
目前,学校培养的年轻人将会进入劳动力市场,这一情况至少还40会持续到2060年.
这些学校必须为应对未来世界的变化做出前瞻性的努力,需要确定在哪些为数不多的领域里,人类智慧是必不可少的,或是要与人工智能进行协同工作的,并以此为前提指导学生.
两种人工智能人工智能有两种类型.
强人工智能可以产生智能行为,感受真正的自我意识、情感和对自己推理的理解.
弱人工智能旨在通过模拟智能建立自主系统和能够解决技术问题的算法.
我们不确定到2050年是否可以拥有强人工智能,但是弱人工智能已经可以执行人类的许多任务,比人类的大脑完成得更好,这是科学家们未曾想象到的.
在《第二次机器革命》(2014年)一书中,埃里克·布林约尔松[60]和安德鲁·麦卡菲[61]已经证明了融入机器人中的弱人工智能正在以怎样的速度颠覆全球经济.
弱人工智能是革命性的:谷歌汽车的自动驾驶要比人类驾驶更为安全;到2030年,外科手术机器人做的手术会比任何一个外科医生做得都要好.
弱人工智能可以完成越来越多的任务,也比人类完成得更好.
2016年3月,由谷歌全资子公司DeepMind开发的阿尔法狗战胜了韩国棋手李世石,这标志着非生物智能历史中的一个关键阶段.
在十年或者二十年前,专家们并没有预料到一台机器可以战胜一位围棋冠军.
人造神经网络、机器学习和深度学习具有极高的效率,见证了脑科学和信息技术的融合:作为神经科学家、开发人员和顶级玩家的戴密斯·哈萨比斯[62]在完成了神经科学的博士论文后创立了DeepMind,并将其转售给谷歌.
在摩尔定律(根据经验证明,微处理器的计算能力每18个月翻倍一次)减缓的时期,机器学习领域会出现一个新的指数趋势.
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使用软件比使用处理器更容易获得指数级增长.
我们无法在每天早晨重新设计微处理器,但是阿尔法狗之类的软件可以被不间断地改进.
洛朗·亚历山大让-米歇尔:我发现你对智力的定义非常狭隘.
稍微有一点儿常识,我们就会发现智力可以通过很多种方法来表现,也就是与自身所处的环境建立和谐稳定的关系;稍微有一点儿政治意识,我们就会去质疑41被普遍承认的直抵存在深幽之处的计算逻辑.
心理学家霍华德·加德纳[63]认为有8到9种认知能力是物体、植物(啊!
向日葵可以根据太阳的位置辨别方向)、动物或者GAFA所不具备的:感知节奏和音乐的能力、内省的能力、交际的能力、处理与自然关系的能力、感知存在的能力……至少这些能力可以使人类免受机器的羞辱(像机器在围棋比赛中战胜人类的那种羞辱),至少不用再去理会"大部分中国人的智商将超过160,并将大规模征服世界"之类的杞人忧天,至少这些能力可以淡化史蒂芬·霍金所说的风险:如果人类只是笨拙地模仿机器,那么只能走向灭亡,除非像新事物的首倡者一般去体验一种基于抵抗现实的生存,其符号功用(语言、文化、艺术)始终是对抗现实的酵素.
洛朗:你似乎忽视了我们已经处于一个算法的世界.
阿尔法狗标志着人工智能战胜人类的开端:几乎没有哪种人类的活动能幸免于此.
从短期来看,硅制大脑的到来给大部分职业构成一项巨大的挑战:如何在一个智能不再定额分配的世界里生存到目前为止,每一次技术革命都体现为职业在产业之间的转移:例如从农业到工业的转移.
而人工智能的到来带来了巨大的风险,因为很多职业不是被转移而是被摧毁.
甚至一些需要资质的工作也不例外!
在放射学中,人工智能在诊断某些类型的肿瘤细胞转移方面已经超越了人类.
脸书公司的人工智能研究总监杨立昆[64]预测人工智能很快就能超过最好的放射科医生.
让-米歇尔:杀死人类的肉体,杀死人类的精神或是夺走人类的工作.
人工智能会以不同的方式成为谋杀人类的杀手.
机器人专家往往不认同生命未来研究院表达的担忧,这种担忧正是在我们交流开始时我所提到的那封公开信发表的根源.
而且最近他们在阿尔法狗战胜人类时公开表达了这种态度.
此前,他们对"深蓝"战胜国际象棋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或者沃森专家系统在《危险边缘!
》节目中获胜都表现得非常低调.
我们为什么不听从他们而要任自己惊慌失措呢可能是因为他们设计和制造的机器所具有的复杂性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实际上,我们很难想象安放在阿尔法狗内部、用来指挥它行动的并行多层神经系统装置是什么样的.
通常来说,无知会让我们感到无助,于是我们觉得人工智能会毁灭人类.
天会塌下来——这就是雷·库兹韦尔告诉我们的!
然而,这些机器人专家对他们制造智能的行为没有丝毫顾虑.
一些人甚至想要给他们的机器注入意识.
他们一边制造危言耸听,一边却号称想要消灭它.
为了避免纵火消防员的出现,他们必须清醒,但是他们做不到,因为长久42以来,我们对处在舆论中心的智能问题一直没有清晰的理解.
洛朗:可是怎样才能清醒谷歌的人工智能或许无法被禁止,但是应该在世界范围内对硅制大脑的管控进行反思,特别是因为谷歌的胜利将加速互联网巨头之间的工业斗争,而这些互联网巨头将人工智能置于人类文明的中心.
在未来的几十年内,人工智能警察将至关重要.
GAFA和IBM公司为此投入巨资,但是谷歌是它们之中走得最远的.
439经济会面临怎样的挑战正在进行中的技术革命也是一个经济问题.
这一进程把对个人信息的获取作为21世纪新的原材料,就像煤炭在19世纪扮演的角色一样.
经济实力远超许多国家的GAFA是其中主要的参与者.
洛朗:我们已经强调过谷歌高管所做的超人类主义的承诺.
但是,从更广泛的角度来说,整个数字生态系统,尤其是硅谷,都是拥护超人类主义思想的.
2016年3月,谷歌开发总监雷·库兹韦尔表示,我们将在2035年左右使用接入人类神经元的脑内纳米机器人来连入互联网.
已是神经技术领域世界第一的谷歌公司,现在打算迈入对人脑掌控的新阶段.
首先,谷歌通过搜索引擎、谷歌地图、谷歌汽车和其子公司巢(Nest)[65]对身处现实和网络世界里的我们加以引导.
然后它开始存储我们的一部分记忆(Gmail,Picasa[66]).
这个新阶段将以一个真正拥有意识的人工智能的出现为开端.
正如我们之前提过的那样,库兹韦尔认为这种人工智能会在2045年粉碎人类智能.
这位谷歌高管认为,到那时,人工智能会比所有人类大脑的总和还强大10亿倍.
目前,谷歌高层公布的最新阶段是将人工智能与人类大脑相连.
连埃隆·马斯克也对这项大脑提升计划表示出浓厚的兴趣.
2016年6月2日,库兹韦尔在Recode大会[67]上宣布,面对人工智能,人类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尽快把自己的神经元与电子元件连接起来!
让-米歇尔:你在强调谷歌和位于硅谷的企业.
在我看来,问题似乎更为复杂.
任何坚定地把自己的繁荣归功于技术创新的企业,都会主动追随超人类主义者的惊人宣传.
创新文化首先是让市场去决定一款产品是否应该被保留和发展.
设计这款产品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满足某种特定的需求,成为程序化思维的反应,它更像是工程师、设计师、金融家和工业家们理念的呈现.
他们的想法决定了该商品能否在消费市场上被选择.
新达尔文主义模式的出现成了这个经济的指导原则,它不再44是"道德和政治的科学"(经济学家阿尔伯特·赫希曼[68]的书名),也不是简单的无形的手,而是超自由主义或自由意志主义的宗教,等待一台能为创新带来大量的大胆创造者的巨型机器.
从这个意义上讲,现在正在努力增加"应用程序"的初创企业具有了为超人类主义事业服务的特点:在昭示着即使不是后人类,至少也是人与机器相互协作的阶段到来的改变发生之前,为市场引入可以全面扩张的创新产品.
所谓的信息经济是受库兹韦尔影响的奇点主义者们的预言蓬勃发展的领域.
其中,创造力是由对智能物体、未必能实现的界面和使人类的生活变得更便捷,实际上也就是能使之更好地连入网络的数字平台的构想和提议所衡量的.
一个名为"SoonSoonSoon"的法国网站就以之为特色:通过众多生活在世界各地痴迷于创新的夜猫子(他们称之为"生活方式")的帮助,把各种天差地别的小玩意儿收集在一起,它们昭示着下一次技术创新会给人类生活带来的变革.
人体健康是这一系列创新中最受欢迎的主题.
为了延长寿命,人们已经做好了在日常生活中接受一切的准备:电子手环、食物扫描仪、振动叉(由勒平[69]先生的孙子研发!
)、互联网听诊、廉价破解DNA、通过胶囊注射的纳米机器人……谷歌医生,我的病严重吗到2030年,所有医疗诊断都必须依靠专家系统才能实现.
那时一份医疗文件中的数据会是现在的100万倍.
这个变化是基因组学、神经科学和互联网接入设备共同发展的结果.
例如,对一个肿瘤进行全面生物分析意味着20万亿的数据.
许多电子传感器很快就能监测我们的健康状况:类似用于糖尿病患者的谷歌隐形眼镜这样的连接物,每天能为每个病人提供数万亿的信息.
"谷歌X"这个秘密实验室正在开发一种通过纳米微粒对疾病进行超早期检测的系统,纳米微粒也会生成大量信息.
医生们面对的是一场真正的"数字风暴":他们不得不分析数万亿的信息,而现在他们只需要管理非常少量的数据.
即使是豪斯医生,他也会对如此大量的数据束手无策.
这个行业能够适应这样的突变吗现实情况是,IBM公司研发的沃森专家系统能够在短时间内分析数十万部的科学著作,以了解癌症的突变.
而这项工作,哪怕是仅仅针对一位病人,也需要肿瘤学家夜以继日地工作38年才能完成,这会比病人,乃至肿瘤学家的寿命都长.
由于不再需要医生去验证医学将会产生的数十万亿的信息,我们将见证医疗力量发生激烈而彻底的变化.
医生要在自己设想不出的处方上签字.
到了2030年,医生有极大的风险变为护45士:听从算法的安排,就像现在护士听从医生的安排一样.
还有另一种附带效应,医学伦理将不再是医生脑中清楚明确的产物,而或多或少是由专家系统隐晦地提出.
医疗和道德的力量掌握在这些软件的设计者手中.
这些专家系统将成为充满智慧和权力的怪兽.
数字经济的领导者们(谷歌、苹果、脸书、亚马逊),包括IBM和微软在内,可能会成为这种新型医学的主宰.
洛朗·亚历山大洛朗: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是次要的.
用不了几十年,谷歌将改变人类.
它从一个搜索引擎,变成了一个神经假体.
雷·库兹韦尔骄傲地宣称:"大概15年后,谷歌甚至可以在你提出问题之前就给出你问题的答案.
谷歌会比你的伴侣更了解你,甚至可能比你自己都更了解你.
"他本人也相信,到2045年,人类可以把记忆和意识转移到微处理器上,这使得我们的精神在肉体死亡之后还可以继续存活.
信息技术和神经学合二为一了.
让-米歇尔:与此同时,所有通过信息发展壮大的企业显然都愿意追随超人类主义者的步伐.
哪家公司能对获得所有信息这件事有抵抗力收集数据,开发数字网络,将用户转变为产品,从中获取他们同意(或不同意)出让的信息……GAFA是这个阵营的急先锋,其次是所谓的"社交网络""保险公司""衍生基金""搜索引擎"或者"在线商店".
在《网络:谁拥有我们的未来》(2014年)一书中,加利福尼亚的数字技术先驱之一,杰伦·拉尼尔[70]描述了"海妖服务器",这个服务器在网络上快速扩散,一般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就可以收集大数据.
这些大数据通常需要更多的人工智能来处理,因而也是为超人类主义者提出的技术断裂的情景做了预备.
对组成信息经济的非物质的管理和利用,自然会推动我们所说的认知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并且证明金融机构(长期资本、安然……)崛起的合理性.
这些金融机构让我们感到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性,超人类主义者将之变成自己的论据,让我们相信奇点的到来.
令人惊讶的是,经济学家们对此并没有更多的预见,他们抛弃了展望和规划,转而坚持建立复杂体系的模型.
在这些复杂体系中,全球化和对市场管制的放宽将我们淹没.
很简单,算法占据了主导地位,而决策(例如投资进入市场或是退出市场)只是基于数据库中统计数据呈现出的相关性.
而这个数据库要求的更多的是人工智能而不是人类的大脑灰46质.
在这里,技术化社会的经济活动再次揭示了它对超人类主义关于人类不再创造未来的观点的支持.
杰伦·拉尼尔所说的"人文信息经济"就注定显得非常乌托邦.
金钱的末日在我们所处的能力主义社会中,收入和资本的差异主要是被知识能力的差异(正确或错误地)合法化.
但是,人工智能打破了这个关键.
面对机器的能力,人类智慧最终将是可笑的:在这个新世界中,人类是否可以接受1比1000的收入差异如果我们接受谷歌高层提出的在脑中加入假体的提议,那么人类之间收入差异的合理性是什么因为此时人类的能力与脑中假体的能力相关,而与人本身的素质无关.
此外,人工智能社会可能是一个没有工作存在的社会,这会导致货币的功能被剥夺.
例如,当10亿癌症研究人员能在短时间内被模拟到硬盘组上,那么人类肿瘤学家的价值何在所有的商品和服务都可以由机器以比人类(即便是增强过的人类)更有效的方式发明和生产,能力主义的系统就会岌岌可危:如果没有价值,如何组织资本的分配最好的解决方法可能是给每个人平均分配商品和服务.
这会是一个共产主义2.
0的社会,每个人根据自己的需要而不是所付出的劳动获得收入.
这将是由人工智能,而非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71],畅销书《21世纪资本论》(2014)的作者,去消除收入的不平等.
资本主义无法在智能机器的世界中生存.
洛朗·亚历山大洛朗:非常同意.
神经技术实际上是极富革命性的,因为它打破了社会秩序.
我们能够从中逃脱吗"反神经革命"是否可行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从长远看,一个拒绝与电子电路混合的人在劳动市场上几乎没有任何竞争力.
我们能想象出一个拥有两种速度的社会,其中没有经过增强的人会不可避免地成为贱民吗另外,不去提高那些天赋差的人的认知能力符合道德吗人类对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技术融合导致的后果缺乏政治层面的思考,这让比尔·盖茨本人心烦意乱.
他估计到2035年,自动机将取代大部分职业,其中包括医疗健康职业.
谷歌内部也对神经47技术的崛起感到担忧,为此公司刚刚成立了一个关于人工智能的伦理委员会.
它必须反思这些关乎全人类的质问:应该给人工智能设限吗如何控制人工智能应该让人工智能与人类的大脑接触吗脸书的人工智能总监做出令人放心的样子:2016年6月17日,他在《费加罗报》上公开表示,《终结者》的剧情在20年内不会上演.
但是20年并不遥远!
在一个可以给大脑植入假体的时代,神经操纵、神经黑客以及神经独裁成为可能的风险是巨大的.
我们必须制约神经改革者的权力:对自己大脑的控制权必须成为人权中的第一要义.
4810需要制定规则吗新技术带来的动荡是不可避免的吗国家可以为此做些什么能否紧急创造出一种技术民主以应对超人类主义带来的巨大挑战洛朗:人类很少面对如此巨大的挑战.
长期引领人类命运成了最为重要的政治任务.
但是这场会彻底改变人类文明的革命是在数字巨头和中国领导人的倡导下,发端于环太平洋地区.
在对网络世界进行殖民之后,GAFA在机器人、人工智能、遗传学、纳米技术方面占据了强势地位.
中国领导人如同训练有素的工程师,正在积极推动中国2050计划.
尽管我们的政府之前还是世界的领导者,但在面对这些创造未来的角色时,必将陷入困境:国家的最高领导层通常都是不懂技术的.
未来学家若埃尔·德·罗斯奈[72]说得很有道理,要理解未来必须先热爱未来.
爆炸性的NBIC技术证明了重塑国家监管作用的合理性.
技术与法律相融合:"代码即法律"(Codeislaw)成了一种政治现实.
由于过度弱化自己守护人的角色,国家正在自掘坟墓,任由技术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建立社会秩序.
不知不觉间,权力的重心发生转移,因为技术比法律更强大.
硅谷大金融家彼得·泰尔[73]的话很有意思:"一个大公司就是一个改变世界的阴谋.
"高科技企业认为自己拥有政治话语权!
让-米歇尔:在我看来,主要问题不是国家,而是民主.
因此我要重新整理一下我们讨论的问题:如何管控我们在研究过程中获得的掌控人类的能力这通常是生物伦理学的研究对象,但当我们理想地把它看作决定美好生活的前提条件时,它其实与政治的关联更为密切.
所以我们要承认,技术本身就是无法进行自我约束的:事实上,它恰恰集中体现了人类所能够达到的自负程度(希腊人称之为傲慢[74]).
只能借助外部力量对它进行遏制,也就是说,它必须通过属于思辨和符号范畴里的事物(语言所能允许的政治沟通)得到缓和.
49一个针对NBIC技术的伦理委员会关于技术创新的伦理规范,我们可以参照生物技术的先例.
1983年,在弗朗索瓦·密特朗执政时期,法国成立了国家伦理咨询委员会(CCNE),试图引起当代人对生物伦理问题的关注(委员会除了定期向公民提供意见外,每年会召开一次公开会议,作为对关注度的测试).
CCNE给出的咨询意见并不是以获得法律效力为目的,而是为了促进立法者的工作.
(近期修订的)有关生物伦理的法律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这些意见的启发.
只要这些法条反映了生物医学技术引发的担忧(如成像、转基因、干细胞……),它们就会成为道德领域监管的对象.
也就是说,我们通常认为,是由政治当局(部长议会、共和国总统)任命的顾问们对"人类技术"权重的确定进行审议和决定.
让-米歇尔·贝尼耶为了更进一步并避免伦理规范过于专业化,我们应该走向技术民主——科学社会学家米歇尔·卡龙[75]和布鲁诺·拉图尔[76]坚持这一点.
技术民主替代的是把决策者和用户、专家和非专业人士对立起来的所谓代议制民主.
它不会把自己局限在政府决策的层面,而是把可以进行伦理审查的人员范围扩大到受生物技术演变影响的不同参与者身上(患者、护理人员、研究人员、工业家、工程师……).
为了能够对创新进行讨论、开展社会评估和颁布调控规定,一些诸如混合论坛[77]或是公民会议的手段被采用.
其关键在于"政治化"人类改良技术——对这些技术进行推论性解读,使它们接受民主仲裁.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奋斗.
这让我们想到欧盟做出的决定:经过公民讨论,欧盟决定给位于洛桑的人类大脑计划提供高达10亿欧元的财政资助,用来支持其人工大脑项目.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是由科学界人士和来自工业技术科学文化中心(CCSTI)的"学识渊博的非专业人士"对此进行共同审查,这个决定是不会被采纳的.
法国国家农业研究院(INRA)等研究机构已经开始了"预研咨询",动员用户协会和"非专业人士"参与.
这个想法是好的,可以避免当政府想为确定技术的接受度而组织公众讨论时,自己却走入死胡同的情况.
50洛朗:不幸的是,政治体制受到舆论情绪和压力的制约,这会逐渐削弱历来与社会长期利益保持一致的国家的合法性.
从逻辑上讲,政治上的无能导致了对专制主义需求的增长.
信息网站Atlantico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67%的法国人认为应该把国家的管理权交给没有参加选举的专家,40%的法国人支持专制政治权力.
让-米歇尔:要是这个专制政治权力决定改良人类、增强人类呢这个问题值得一问.
是为了让被增强的人在当今社会的竞赛中更具竞争力是否如英国科学家弗朗西斯·高尔顿在20世纪初倡导的优生学那样,是为了让他和我们放任增多的机器达到相同水平,还是因为他脆弱的状态注定要遭遇疾病和死亡,从而越来越难以生存……无论如何,这个"被增强的人类"(常与"被改良的人类"混淆)并非一种必然,反对它出现的意见一直源源不断:它会导致人类分裂为两个阵营:能够从技术辅助中获益的人和负担不起技术费用的人;它可能会窄化人类生物有机体所特有的可完善性和理想人类的标准;它会扼杀自由意志,助长放弃人性的科技决定论;它为克隆战略铺平道路,让人类的基因组不再彼此融合……对人类改良技术的调控必然要接受社会人类学后果的检验,并且会成为哲学问题,这是一些外行人越来越欢迎的问题:该去消除蕴含在人类境况中的偶然性吗如果我们想要消除生物的多样性和异种杂交,在一定期限内,控制进化是不是致命的我们是否要按照外部的标准和范式制造自主生物洛朗:我和你有相同的疑问,但是我们很清楚舆论是不足以讨论它们的,因为它们现在正是最热门的话题.
面对硅谷的来势汹汹,国家虽然很震惊,却无法迅速应对.
最近的政治讨论对我们所谈论的问题流露出了悲观的情绪.
迫切需要革新现已沦为短期暴政囚徒的民主领导,因为它已经无法思考NBIC技术革命.
是否有可能在我们的命运被技术团体及其丰富的资金,还有独裁统治控制之前,借助数字化让政治重放光彩或者相反,我们是否应该担心电子政治会通过消灭所有的高瞻远瞩来维持直接的统治数字的慈善随着慈善资本主义这个具有长远眼光的第三方参与者的出现,政治权力的分裂更为突出.
它结合了工业领袖的专业精神以及一种促进医学和科学发展的救世主的眼光.
比尔·盖茨(微软创始人)51和商人沃伦·巴菲特没有让自己的孩子继承财产,而是把钱都捐了出来,以实现疫苗在非洲的接种覆盖率,尽管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不可能的.
微软联合创始人保罗·艾伦将大脑遗传学进行了工业化.
2015年11月,脸书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未来的世界首富,宣布将把自己财富的99%用于推动个性化教育、医疗创新和社会平等.
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的创始人埃隆·马斯克刚刚创立了用于开发人工智能的基金.
这些例子说明硅谷的大人物们有着长远的眼光,并且准备好将自己的大部分财富用于实现在他们看来无比珍贵的超人类主义.
洛朗·亚历山大让-米歇尔:遗憾的是,你对一个贫乏的政治世界的描绘可能会引起同情.
但当人们意识到电子政治潜藏的极权主义风险时,这种同情很快就会被焦虑替代.
人们不会期待一个扶植技术方法却摒弃公共意志的政治.
我们现代人已经有了一些担忧:例如,我们发现美国有450万的年轻人在使用利他林[78]来提高自己的专注度以获得良好的学业表现.
而他们的父母似乎并不担心药物可能导致的副作用,甚至还表态不再让教育去实现苯丙胺所能产生的效果.
这里的改进被当作一个技术问题,而非教育的结果.
只要还有对人体增强技术类的产品进行消费管控的愿望,我们就可以阻止教育失去它所具有的符号功能,而正是这种功能的存在才使人性得以保留.
洛朗:我同意,学校会在应对我们将要面对的未来这方面发挥核心作用.
除了监督人工智能,我们还要对学校进行深入反思.
2015年的学校确实像1750年的医学一样陈旧:250年来,它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其组织、结构和教学方法是僵化的,更为严重的是,学校还在为过去的职业培养人才.
好几位著名的教育学家,如艾曼纽尔·戴维登科夫[79]、吕克·费希[80]、弗朗索瓦·塔戴伊[81],很好地分析了教育模式的衰竭.
如何训练孩子们在一个智商并不均等的世界里生活.
到目前为止,每一次技术革命都体现为职业从一个产业向另一个产业的转移——例如从农业到工业.
而人工智能则带来了更大的危险,因为很多职业不是被转移而是被摧毁.
应该如何教育孩子,才能让他们在这个新世界中蓬勃发展作为向生命传授知识、提供培训的机构,当前的学校形式已经过时.
在NBIC技术的支持下,2050年的学校管理的不再是知识而是大脑.
因52此,学校的三大支柱将被重新定位:内容、方法和人员.
首先,有必要恢复人文学科和文化常识的教授,因为想要在技术领域和机器竞争将是可笑的.
然后,我们应该根据每一个学生的神经生物学特点和认知特点进行个性化教学:需要发明教育的iTunes.
最后,有必要让神经科学专家进入校园,因为2050年的老师实际上将是"神经培育家".
引入NBIC技术以改善教育技术的同时,需要对神经伦理进行深刻反思:没有人希望学校成为一个神经操控机构.
面对人工智能推广带来的挑战,推动学校的现代化建设已经迫在眉睫.
太阳微系统的联合创始人比尔·乔伊[82]在2000年估计:"未来不需要我们.
"我们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预言.
5311我们应该畏惧一个"美丽新世界"吗《美丽新世界》是阿道司·赫胥黎在1931年撰写的预言小说,书中描述了一个极权的世界:在那里,国家有权对婴儿进行筛选,决定他们能否生存,并按其生物潜力把他们分配到相应的社会等级中.
但是随着技术的快速发展,赫胥黎的乌托邦可能很快就会成为现实.
该如何应对呢洛朗:人类在我们身处的这个21世纪发生的改变可能比过去几千年都多,应该对它做出怎样的预测我们的思想还没有准备好考虑那么遥远的事情,因此可能会产生两种极端的猜测,一种是理想化的,而另一种则相反,是极度黑化的.
第一反应是预测人类的消失:我们将进入一个冰冷的、充满敌意的、没有人性的、由疯狂的科学家们领导的世界.
生物保守主义者认为,装有电子元件的后人类不再属于人类.
他们本能地认为这个未来是反自然的.
让-米歇尔:所有的民主都可能在无政府状态或暴政中失去控制.
这是一个可以追溯到柏拉图时代的黑暗预测.
到了19世纪,托克维尔提出了一个可能会在我们这个时代实现的预言,这个关于民主的预言并没有比之前的更令人乐观:民主会导致一些个体对自己的自由感到越来越不安,对由民主所维系的世界的不稳定感到越来越害怕;他们对脆弱和不安的感受会逐渐加剧.
其结果就是:他们总是要求国家更多干预(福利国家和隐性的监护国家),并任由一种软性专制建立起来,使他们摆脱自由的顾虑.
但是20世纪的极权主义利用了民主制度没能预防其成员的政治退场而导致的自身衰败.
极权主义已经走得太远了,企图从头开始创作一个可以摆脱历史的新人类,因为我们可以让这个新人类相信自己达到了完美……我们相信自己摆脱了这些极权主义意识形态,并认可民主是哲学家克洛德·勒福尔[83]所说的"卓越历史政体".
这个政体值得我们为之冒险,值得我们为之反对现行的价值观.
阿道司·赫胥黎和他的《美丽新世界》,以及乔治·奥维尔和他的《1984》让我们对不可能54持续的幸福幻象产生免疫.
不,我们不能再听凭一个操纵人类、通过宣传和洗脑驯服人类的世界继续发展……但是我们不曾预见,如果革命性的政治前景(棕色的、黑色的或红色的)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再有吸引力,科学和技术甚至某种后人类可以接过接力棒,向我们宣布未来的幸福.
洛朗:这是历史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们从未见过技术革命的到来.
我们所讨论的超人类和后人类概念可能都是好莱坞的科幻.
尤其在欧洲,NBIC技术交融所能带来的进步还不是特别为人所知.
对普通公民来说,我们会在几十年之后成为后人类,这个想法可能像是又一个千禧年理论.
但值得记住的是,在任何时代,乌托邦都是被严肃的人所嘲笑的.
被低估的进步芝加哥大学的著名天文学家弗雷斯特·雷·莫尔顿[84]在1932年说:"不可能到达月球,从自然法则来讲是不可能的.
地球引力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
"1956年,英国科学家理查德·伍利[85]爵士说:"所有关于太空旅行的文章都是无稽之谈!
"很受尊敬的工程师李·德·弗雷斯特[86]也说:"用火箭把一个人送上太空,然后把这个火箭放在绕月轨道上……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这样的行为永远不可能实现,无论未来科技如何发展,都不可能!
"四年后,苏联人加加林在太空飘浮,又过了八年之后,美国人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行走.
连最杰出的遗传学家也低估了基因革命:1970年,因预言信使RNA的存在而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雅克·莫诺[87]在自己的书《偶然性和必然性》(1970年)中写道:"基因组的微观尺度可能导致它无法被操纵.
"5年后,第一次基因操纵开始了!
还有基因测序,仅仅在30年之前,最伟大的生物学家们确信地说要么人类永远无法对所有染色体进行测序,要么必须等到2300年或者2500年!
可是基因测序在2003年就完成了,到2025年我们都可以对自己的基因进行测序.
这种对科技进步的低估让阿波罗计划之父沃纳·冯·布劳恩[88]宣布:"我学会了谨慎使用'不可能'这个词……"洛朗·亚历山大55让-米歇尔:从技术方面讲,我们对未来的盲目并非毫无依据.
尽管如此,反乌托邦并没有消失;他们只是改变了语调,声称今后自己的表述都会基于科学家(例如神经科学家)所建立的事实或技术专家所推动的现实(例如数字全球化的现实).
我们远没有从极权主义中吸取教训,反而对能够推动某些技术发展的宣传越来越关注:制造人类、操控人类基因组和情绪、消除人类的存在性焦虑以及使之加剧的偶然性、使人类得以永生,等等.
用雷蒙·阿隆[89]、克洛德·勒福尔、科内利乌斯·卡斯托里亚迪斯[90]、马塞尔·格歇[91]或是汉娜·阿伦特[92]对极权主义的批评分析超人类主义者做出的复兴承诺,其暴露出的本质让最忠实的信徒也感到害怕.
充耳不闻哲学家们的分析,例如米歇尔·福柯[93]对生物权力或是吉尔·德勒兹[94]对控制社会的分析,的确是可悲的,这还证明了从此以后人类将心甘情愿地对NBIC技术进行毫无顾忌的消费.
威胁我们的极权主义会类似于符号学家罗兰·巴特[95]所描述的法西斯主义:极权主义作为生物技术的保证,比起它强制做什么,它更少地去限制言论自由.
它的实现基于两种事实,其一是政治的名誉扫地,其二是科学技术强加给所有人的保证,即科学和技术会为个人和集体的充分发展提供条件,换句话说就是满足(或是麻醉)稀缺感造成的欲望.
因此,超人类主义者承诺带给我们的幸福就是像社会性昆虫所具有的那种状态:彼此相互联系,维持一种不会产生疼痛的内环境稳态(我想到了在我们所生成的无数连接中,把我们作为神经元一个个连接而获得的全球化的大脑).
洛朗:你谈到了一种生物极权主义的威胁.
我认为由于生物技术革命可以让人类壮大自己的力量并且战胜死亡,人类更不应该抵制它.
考虑到习俗的飞速演变,到2080年的时候,当自己周围的人都是"天才"而且几乎可以永生的时候,谁还愿意继续做一个陈旧的、脆弱的、会患病的人当生物芯片提供的人工智能优于几百万人类大脑的总和并且可以立即访问所有数据库时,谁会满足于仅仅拥有普通的智商和简单的人类记忆人类群栖的本能,集体带来的压力,以及"处于社会标准中"的必要性会是大多数人拥护生物技术的保证.
让-米歇尔:关于"处于标准中"的问题在我看来是有决定性意义的.
我们要如何说服自己去相信超人类主义,不会以你所提到的激进的形式,暴露出对自我的疲乏[96]和"民主人"[97]的绝望呢当然,一定会有反对意见,认为如今的公民不会像极权国家中的个体一样切断自己与56同胞之间的联系.
可以说,他属于自己所希望归属的任何社会网络,这样他就能贡献自己的经验以丰富集体智慧.
超人类主义的危险在于它援引生物技术作为后人类美好前景的源泉,却不敢给出一些永远可以被证伪的历史法则,这一点与斯大林主义如出一辙.
从这个意义上说,它的诱惑力更为有害.
超人类主义会迅速归化人类(把人类当作仅具有生物功能的基础结构),注定让技术占据全面支配地位,于是它更坚信历史极权主义提出的观点:人类是一个失败的物种,是时候取而代之了.
民主2.
0通过数字化让民主得到复兴是我们时常能听到的小声哼哼,但是谁会真心为它纵情欢唱呢所有人的身份都被数字化了,仅仅体现为我们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这种情况愈发明显;生而为人所独有的不可被替代的感觉,即全部道德的前提已经不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至多不过是一种主观上的责任感.
从今以后,内心生活会成为一种反价值,必须获得救赎或与之一刀两断……随着技术进步主义对苟活于世、对没有尽头(也没有意义)的寿命、对剥离了使人之所以为人的符号维度的生物学特性的痴迷不断获得满足,人类将处于一个生物极权的世界.
得要一种多么轻浮草率(或是不切实际)的心态才能去相信民主只能从网络的兵器库——混合论坛、请愿网站、博客、推文里汲取力量才不会衰败:无论人们做什么,"传播人"只愿流离在转移和过渡之中,只愿处在"向前逃离"的状态里:无法直面现实,只会逃避问题,还会轻率地把煽动人心的鼓掌欢呼与深思熟虑之后的审慎判断、表现欲和自信心、透明度和真实性之间的区别混为一谈……让-米歇尔·贝尼耶洛朗:你的推论就好像这种对人类的替代会发生在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一样.
关于这一点我想要强调,许多知识分子,如雅克·阿塔利[98],都向往建立一个世界政府,而我认为这很荒唐.
如果在地球上创造其他不同于人类智慧的智能的决策必须在全球范围内推行,有些领域也不能被集中管控.
唯一的决策中心会导致某种极权制度,因为没有人能够从中逃脱.
有必要保持几个地缘政治的极点以保证意识形态的竞57争.
多元化和反对权力的必要性对于现在的传统政治和未来的生物政治都非常重要.
我们必须有处可逃.
神经安全和对人类大脑的保护就是这方面的典例.
一个决定在全球范围内对脑科学进行管控的世界不会留下任何可以逃脱的出口.
如果神经科学朝着极权主义下滑,那么人们应该逃到哪里去不会再有不受中央神经生物技术政权影响的空间.
这简直是人类自由的噩梦.
此外,应该让NBIC的科学家,尤其是致力于脑科学的人也来学习希波克拉底[99]誓言!
5812我们的研究将去向何处"到2030年,人脑可以与电子纳米元件融合,人类将拥有造物主的权力.
"——雷·库兹韦尔,2016显然,人类生活在宇宙中.
但是宇宙也可以被改良吗这个愿景让超人类主义的支持者们激动不已,但也招致批评.
人类应该把自己所具有的这种可以改变自身和世界的能力发展到何种程度洛朗:我要和你讲的不是2019年,而是遥远的未来!
在很久很久以后,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哲学家们一直都对宇宙的起源颇有兴趣:莱布尼兹在1740年提问:"为什么这里会有东西,而不是空无一物"可是很少有思想家关心宇宙的未来.
然而宇宙的命运是注定悲惨可怕的!
天文物理学家们为之建模了六种情形,从"大坍塌"(反向大爆炸)到"大冻结"(所有能量消失),都会引向宇宙的死亡和我们存在痕迹的彻底消失.
人类近来才意识到地球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性,我们发现宇宙本身的寿命就是有限的.
让-米歇尔:对遥远未来的反思在我看来毫无意义,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并且眼前的问题才是重要的.
况且,将这个遥远的期限定为十亿年是合理的吗洛朗:我的想法正好相反,这种对未来的设想是有用的,因为它会让我们质疑自己的价值观.
善与恶的概念适用于对宇宙的描述吗如果随着宇宙的消亡,人类所有文明的痕迹也跟着消失,那么我们生存的意义是什么科学以及人性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一位年轻的法国哲学家克59莱蒙·维达尔[100]在一本非常精彩的书《开始与结束》(2014年)中成功地对这种消亡的风险进行总结.
在克莱蒙·维达尔看来,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明确的:科学的终极目标是通过人工创造新宇宙来对抗宇宙的毁灭.
在消灭了死亡之后,科学开始对抗宇宙的消亡.
在未来的几十亿年里,人工宇宙的生成会调动起人类的所有能量.
在通过干细胞对人类老化的机体进行再生之后,宇宙的再生可以使宇宙永不消亡或者被取代.
让-米歇尔:我再说一次,这种对遥远未来的思考在我看来毫无意义.
我更想考虑的是,是否应该对人类的可完善性加以限制或者说: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是否应该冒着阻碍人类历史进程的风险,拒绝继续追求进步我个人对陈旧的社会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因为这些社会要求我们模仿前人,将传统视为绝对规范,以延缓时间带来的有害影响.
但是我认为不讨论现代主义理想图景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进步是不可以被讨论的,那也不可能形成可以指导人类行为的价值观.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以实证的方式选择相信事实.
因为我既不是动物,也不是机器,我反对把事实奉为权威,反对科学发号施令并把道德观点贬斥为一种无知.
也就是说,一切还都是待检验的.
如何评估什么是改善就因为它会带来相关的或者反常的效应,就因为它无法服务于所有人的利益,就因为它是某种工具化或者某种操纵的反面……就能表明它实质上不是一种改善吗把宣称是由NBIC技术带来的改善看作是关于我们想要强加在人类身上的形式的一种偏见(意识形态的、政治的、工业的、文明的……),这并不是一件反动的事情,尽管这是一种有争议的偏见.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例如,把我的大脑与网络相连接而获得的"整体思维"势必会让我感到恶心,联网医学在我看来是会导致疑病症普遍发作的,延长寿命的目标自然会吸引我,但前提是生活的伦理政治不应被看作是不可判定的问题.
毕竟,人们认为如今人类的睡眠时间远少于19世纪是一种进步,我当然能感到我生存的时间相应地延长了,但同样压力也在增长,这种压力毒害了我这样的失眠患者!
我们依然会遇到不想用各种人工产品改善自己生活条件的人,但是我们还是会让他们自己去决定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
在这些人眼中,技术是对一切智慧的否定,因为它先验地排斥我们想在这个世界中找到自己位置的渴望,就好像宇宙已经永远地把位置分配给了我们.
洛朗:你讲到了智慧,而我在思考与宗教有关的问题,因为库兹韦尔宣布的奇点成了一种新的宗教.
这种认为未来的人类是全能的并且可以永生的观点,让人联想到类似于《超验骇客》[101]的好莱坞剧情,令60人发笑.
然而这确实反映了一项基本运动.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一场哲学运动声称要把人从会受到大自然和超验性摆布的客观条件中拉出来,让他自己去领导进化的方向.
一个新宗教超人类主义是宗教思想演变的最后阶段.
宗教思想的演变总共经历了三个阶段.
首先是延续萨满教逻辑的多神论,在罗马人和希腊人的思想中达到顶峰.
然后是与圣书有关的一神论.
现在第三个阶段兴起:人神.
对于超人类主义者来说,赛日·甘斯布[102]的玩笑是人尽皆知的:"人类创造了上帝,而上帝是否创造了人还有待考证.
"上帝还不存在:有NBIC技术带来的几乎无限的力量,神将会是未来的人.
人类将可以实现本来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创造生命,改变基因组,重组人类大脑,让死亡安乐死.
洛朗·亚历山大让-米歇尔:我已经说过了:对于我来说,如果没有被"放入文化中",也就是说没有被放入一个能赋予我们更理想的人类状况的象征性维度里,那么添油续命乃至谋杀死亡就都是无稽之谈.
法国超人类主义协会"技术进步"(Technoprog)组织者迪迪埃·高尔耐勒和马克·鲁斯所坚持的"服务于社会进步的超人类主义",当然希望"改善我们群体生活的人性观念"(《技术进步》,2016年).
但是如果我们不去拒绝日常生活中负载于信号之上的过载部分,也就是不去抵御使我们的生存从属于技术的自发倾向,它该如何实现呢它的问题非常明确:为了实现一种可以防范自我毁灭的假想的社会和谐,用来消除群体生活危害的技术创新究竟该发展到何种程度洛朗:关于这个问题,一些哲学家,比如克莱蒙·维达尔回答说没有限制.
在超人类主义者看来,让宇宙永存以保障人类的永生是理性的,而不是极度的浮夸.
实际上,跟多神论和一神论的宗教一样,超人类主义只是把人类的能力与信仰联系在了一起.
在NBIC技术成功前,我们难以想象能有一种普罗米修斯式的宗教会去颂扬人类在面对环境时的无所不能.
如今的宗教帮助人类在信仰中承受死亡,但不能帮助我们消除它.
对于大多数超人类主义者来说,NBIC技术让上帝失去了权61威,并且用赛博格代替它.
技术的宗教是否正在代替传统宗教在超人类主义者和生物保守主义者之间是否会有严重的对立甚至宗教战争抑或仅仅是温和的过渡这个宗教发展的第三阶段充满了精神分析的威胁.
1972年,雅克·拉康[103]在鲁汶大学的一场充满激情的会议上解释了为什么死亡对人类的生活有帮助,以及为什么如果生命是无穷无尽的,那么它将会是可怕的.
当一切皆有可能,人类就会变得疯狂.
精神分析告诉我们,没有约束会导致多大的混乱.
超人类主义的意识形态夸大了人类对全能的幻想,会带来很多精神疾病.
超人类生活在自己无所不能的幻想中,这对人的心灵来说是极端有害的.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精神科医生是未来需要的职业!
让-米歇尔:你刚提到了雅克·拉康,他很好地诠释了人性赋予我们的意义.
最后,我想用一则逸事作结,这则逸事可以让我们忘记信号和符号的对立,我从中看到的是我们时代的危险:2016年3月巴黎图书沙龙期间,我和哲学家米歇尔·塞尔[104]受邀参加一场围绕一部名叫《成人世界》(2014年)的漫画展开的公开辩论,漫画作者是一位名叫吴永进的韩国人.
我们谈论了增强人,谈到了让它时而极富吸引力,时而令人心生厌恶的现实与幻想.
米歇尔·塞尔想要让那些恐惧技术的人哑口无言,可能把我也算作其中一员,他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以下这番话:"我们都是被增强的人,尤其是在这个沙龙里的人.
我们被书籍围绕,这些书在提升着我们的精神,如果没有不断发展的写作事业,我们的精神将一无是处!
"实际上,这个论点是被反复提起的:为什么超人类主义者的期待与写作革命允许体现和满足的期待是不同的呢我斗胆回答了米歇尔·塞尔的问题,在我看来,数字革命不是延续写作而是对其产生威胁.
我对他说,当代科技正迫使我们接受越来越多的信号,这些信号要求我们越来越快地做出反应,而书籍则让我们处于与自我、与作者、与读者对话的长久关系之中,总之是自我与他人的人性交流.
希望这本书也可以起到这个作用!
62[1]加里·卡斯帕罗夫(GaryKasparov,1963—),苏联、俄罗斯国际象棋选手,22岁时战胜阿那托里·卡尔波夫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国际象棋世界冠军.
1996年,他首次与IBM公司发明的超级电脑"深蓝"交手并取得了胜利.
1997年,他与改进之后的"深蓝"再战时落败.
——译者注(本书注释均为译者注)[2]嘉玛(Carmat),法国一家致力于开发完全人造心脏的医疗公司.
[3]阿道司·赫胥黎(AldousHuxley,1894—1963),英国作家、思想家.
他于1932年出版的长篇小说《美丽新世界》是20世纪最杰出的反乌托邦文学经典之一.
[4]克劳德·伯纳德(ClaudeBernard,1813—1878),法国生理学家,被誉为"实验生理学奠基人".
引言部分的文字出自其作品《实验医学研究导论》.
[5]丹尼斯·加博尔(DennisGabor,1900—1979),匈牙利裔英国物理学家.
1971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被授予他,以表彰他发明并发展了全息摄影.
同时,他也是一位对社会的发展非常关注的学者,代表作品主要有《展望未来》《科学、技术与社会》和《成熟的社会》.
[6]幼态延续(néoténie),指一个物种把幼年的甚至胎儿期的特征保留到幼年以后甚至成年期的现象.
它可能是某些控制个体发育的调控基因发生突变引起的,使得人类的大脑在出生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还会继续增大、发育,并让人一直具有学习的能力.
稀疏的体毛是这一状态的重要特征.
[7]皮埃尔·布尔(PierreBoulle,1912—1994),法国著名作家,其代表作品《人猿星球》《桂河大桥》均被改编成电影.
[8]碧姬·芭铎(BrigitteBardot,1934—),出生于法国巴黎,法国著名演员、歌手、模特、动物权益保护者.
[9]卢德分子(Luddite),指出现在19世纪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由于机器代替了人力而失业的技术工人.
他们以奈德·勒德为精神领袖,有组织地进行抗议示威活动,以让社会了解他们的诉求,并使社会回归到工业革命以前的状态.
现引申为有反机械化以及反自动化观点的人.
63[10]阿米什人(Amish),或称阿米什教徒,由一群在19—20世纪期间移民美洲的欧洲再洗礼派和教徒组成.
他们有着坚定的信仰,过着相对与世隔绝的生活,以拒绝现代化的生活而闻名.
[11]耶和华见证人会(TémoinsdeJéhovah),一个被世界主流基督教公认的异端组织.
由查尔斯·拉塞尔于1881年在美国创立.
他们相信地球末日即将到来,地球将灾祸不断,但基督会很快复临,消灭一切其他教派的人.
他们以不投票、不服兵役、不输血、不庆祝除与基督有关的其他节日等特点而著称.
[12]唐氏综合征,又称小儿唐氏综合征,或21-三体综合征,是一种由染色体异常(多了一条21号染色体)导致的疾病.
患儿在胎儿早期多发流产,存活者有明显的智力发育迟缓、生长发育障碍等特征.
[13]让·罗斯丹(JeanRostand,1894—1977),法国作家、生物学家、科学历史学家,1959年当选为法兰西学术院院士.
[14]雷·库兹韦尔(RayKurzweil,1948—),美国作家、发明家和未来学家,是未来主义和超人类主义的拥护者,现为谷歌工程总监,其代表作有《心灵机器时代》《奇点临近》等.
[15]普罗泰戈拉(Protagoras,约前490—前420),古希腊哲学家,是智者学派的代表人物.
其著作除少数片段外均已失传,但仍可从柏拉图的对话录《泰阿泰德篇》和《普罗泰戈拉篇》中略见一二.
《普罗泰戈拉篇》涉及了对美德和智者学派教育的讨论.
[16]尼克·博斯特罗姆(NickBostrom,1973—),瑞典哲学家,以其对人择原理和信息模拟的研究而出名.
2005年,他在牛津大学创办人类未来研究所,并担任研究所主任.
[17]亨利·阿特朗(HenriAtlan,1931—),法国生物学家、哲学家和作家.
1983—2000年间,他曾是法国国家伦理咨询委员会成员.
其代表作品有《生物学组织和信息理论》《生活问题:在知识和舆论之间》《无理与有理:科学与神话的相互批评》.
[18]目前,全世界约有30多个国家和地区实现了同性婚姻合法化.
[19]赛博格(cyborg),是英文cyborg(cyberneticorganism的缩合)64的音译,指生化人、改造人,即机械化有机体.
对赛博格来说,机器是身体的一部分,但思考和行为均由有机体控制.
[20]堂娜·哈拉维(DonnaHaraway,1944—),美国哲学家、女权主义者.
其代表作品有《灵长类视觉:现代科学世界中的性别、种族和自然》《类人猿、赛博格和女人》等.
[21]成纤维细胞(fibroblast),又称纤维母细胞,是疏松结缔组织的主要细胞成分,属于终末分化细胞,对不同程度的细胞变性、坏死和组织缺损以及骨创伤的修复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22]端粒酶(télomérase),细胞中逆转录酶的一种,可以把端粒修复延长,使端粒不会因细胞分裂而有所损耗,这样细胞分裂复制的次数就可以增加,从而延缓细胞的衰老.
[23]米歇尔·维勒贝克(MichelHouellebecq,1956年或1958年—),法国作家、诗人.
其代表作品有《地图与疆域》《一个岛的可能性》,亦为美国恐怖小说家洛夫克拉夫特作传记《H.
P.
洛夫克拉夫特:对抗世界,对抗生活》.
[24]强迫性重复(compulsionderépétition),由弗洛伊德提出,指一种不断重复过去的经验和情境的内在倾向,而生命想要回归无机状态的内在冲动,也就是死本能,则会通过强迫性重复表现出来.
[25]雅克·吕费耶(JacquesRuffié,1921—2004),法国血液学家、遗传学家和人类学家.
其作品有《从生物学到文化》《性与死》.
[26]《千钧一发》(Gattaca),又名《变种异煞》,一部由安德鲁·尼科尔执导、上映于1997年的科幻电影,探讨了人与科技的关系.
[27]乔治·丘奇(GeorgeChurch,1958—),美国遗传学家、化学家,是基因编辑和基因测序领域的领军人物,获2016年诺贝尔化学奖提名.
[28]良好状态(bien-être),出自世界卫生组织对健康的定义:"健康乃是一种在身体上、精神上的完满状态,以及良好的适应力,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和衰弱的状态.
"法语原文作Lasantéestunétatdecompletbien-êtrephysique,mentaletsocial,etneconsistepasseulementenune65absencedemaladieoud'infirmité.
bien-être在法语里意为"幸福""福祉",此处为了与上下文中的其他词语做出区分,同时为了与健康的定义里的"完满"相呼应,特译作"良好状态".
[29]在世存在(être-au-monde),即海德格尔所讲的此在的存在方式是"在世界之中存在".
[30]格奥尔格·格罗德克(GeorgGroddeck,1866—1934),德国心理学家、作家,与弗洛伊德一直保持通信往来.
[31]伊莎贝尔·迪诺尔(IsabelleDinoire,1967—2016),世界上首位接受面部移植手术者,手术于2005年进行.
她因大量使用反抗体治疗的药物而罹患两种癌症,于2016年去世.
[32]疑病症(hypocondrie),以担心或相信自己患有某种严重躯体疾病或身体畸形的持久性优势观念为主的神经症.
[33]若泽·博韦(JoséBové,1953—),法国左翼政治家,曾任欧洲议会议员,是当代另类全球化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以反对基因改造作物的公民抗命运动而闻名.
[34]LaManif,即LaManifPourTous(LMPT),法国一个反对开放同性婚姻、反对性少数群体抚养子女,捍卫传统家庭结构的集体组织.
[35]超级回路(Hyperloop),由埃隆·马斯克提出的一种运输系统理论,即利用磁悬浮原理,让胶囊化的列车车舱在接近真空的管道里运行,尽量消除摩擦力和空气阻力的影响,列车时速最高可达760英里(约1223千米),又被称作"超级高铁".
[36]太阳城(SolarCity),是埃隆·马斯克于2006年与合伙人联合创办的一家太阳能光伏发电公司.
[37]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是埃隆·马斯克于2002年创立的一家太空运输公司,主要业务有研发航天器和火箭发动机、进行空间站人员和补给的运输、发射商业卫星等.
[38]彼得·斯劳特戴克(PeterSloterdijk,1947—),德国哲学家,著有《欧洲道家思想》《玩世理性批判》等.
66[39]皮埃尔-约瑟夫·蒲鲁东(Pierre-JosephProudhon,1809—1865),法国政论家、经济学家,被称为无政府主义之父.
其代表作品有《贫困的哲学》《什么是所有权》等.
[40]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Bourdieu,1930—2002),法国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和哲学家.
其代表作品有《区隔:品味判断的社会批判》《文化生产的场域》《艺术的规则》等.
[41]何塞·帕迪里亚(JoséPadilha,1967—),巴西电影导演.
其作品《精英部队》获第56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最佳影片.
影片《机械战警》(Robocop)讲述了一位被杀害的人类警察依靠前沿技术以机械形态复活并展开复仇的故事.
[42]凯文·沃里克(KevinWarwick,1954—),英国科学家,研究方向集中在人工智能、生物医学工程、控制系统和机器人等领域.
从1998年开始,他陆续向自己的身体里植入芯片,开始了"赛博格计划".
[43]力比多(libido),在弗洛伊德看来,力比多是性冲动在心理层面的动态表现,这是一种蕴含在心理无意识结构中的能量或者说本能的力量,它可能会转变成迷狂性心理症或恐惧症.
[44]斯派克·琼斯(SpikeJonze,1969—),美国电影导演,代表作品有《郊区一隅》《她》等.
影片《她》讲述的是人与人工智能操作系统恋爱的故事,获第86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提名.
[45]恐怖谷(valléedel'étrange),由日本科学家森政弘在1970年首次提出的科学理论,即如果机器人的外形与人类越来越接近,它的不完美之处就会引发人的极度厌恶和恐慌,但是这个界限一旦被超越,机器人与人类的相似度继续增加,人类对它的接受度也会随之增加.
[46]让娜·卡尔芒(JeanneCalment,1875—1997),一位来自法国的百岁老人,也是人类历史上有确切记载的最长寿的人.
不过,也有研究者质疑其年龄的真实性.
[47]《一个岛的可能性》(LaPossibilitéd'unele),法国作家米歇尔·维勒贝克于2005年出版的小说,讲述了克隆人对人类情感的探索.
小说已有中文译本,并被翻拍成了电影.
67[48]嘉立科(Calico),谷歌于2013年宣布创建的一家生命健康公司,旨在对抗死亡,让人类活得更长、更健康.
[49]埃米尔·米歇尔·齐奥朗(EmileMichelCioran,1911—1997),罗马尼亚文学家、哲学家,中文名又作萧沆.
其作品有《解体概要》《苦涩三段论》等.
下文"诞生之不便"取自其作品《诞生之不便》.
[50]尤尔根·哈贝马斯(JürgenHabermas,1929—),德国作家、哲学家和社会学家,法兰克福学派代表人物之一.
其代表作品有《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在事实与规范之间》《现代性的哲学话语》等.
[51]马奎斯·德·孔多塞(MarquisdeCondorcet,1743—1794),法国数学家、哲学家,启蒙运动时期的代表人物之一,代表作品是《人类精神进步史表纲要》.
[52]弗朗西斯·高尔顿(FrancisGalton,1822—1911),英国科学家,优生学的开创者.
其主要作品有《遗传的天才》《人类官能及其发展的研究》以及自传《一生的回忆》等.
[53]朱利安·赫胥黎(JulianHuxley,1887—1975),英国生物学家、作家,现代进化论的创始人.
[54]23andMe,一家由安妮·沃西基于2006年创立的提供基因检测服务的公司,得到了谷歌的投资.
[55]弗朗索瓦·雅各布(FranoisJacob,1920—2013),法国科学家,分子生物学奠基人之一.
因与雅克·吕西安·莫诺共同提出解释大肠埃希菌乳糖代谢相关基因表达调控的"操纵子模型",极大地推动了生命科学的发展,二人共同获得196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56]诺姆·乔姆斯基(NoamChomsky,1928—),美国哲学家、语言学家,代表作品有《句法结构》《转换分析》等.
[57]京特·安德斯(GüntherAnders,1902—1992),奥地利哲学家(原籍德国),代表作品有《过时的人》.
[58]阿尔弗雷德·比奈(AlfredBinet,1857—1911),法国实验心理学家,智力测验的创始人,与T.
西蒙合作制出了《比奈-西蒙智力量表》.
68[59]DeepMind,一家由人工智能程序师兼神经科学家戴密斯·哈萨比斯等人联合创立的人工智能企业.
它把机器学习和系统神经科学的最先进技术结合起来,建立强大的通用学习算法.
DeepMind于2014年被谷歌收购,AlphaGo即为该公司开发的程序.
[60]埃里克·布林约尔松(EricBrynjolfsson,1962—),美国学者,麻省理工学院斯隆商学院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信息技术及其生产效率和技术变革等.
[61]安德鲁·麦卡菲(AndrewMcAfee,1967—),麻省理工学院斯隆商学院数字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信息技术如何影响经济,他也为《哈佛经济评论》《经济学人》《金融时报》等刊物撰写文章,代表作品有《企业2.
0》等.
[62]戴密斯·哈萨比斯(DemisHassabis,1976—),英国人工智能研究者、神经科学家、游戏设计师、企业家,DeepMind联合创始人.
[63]霍华德·加德纳(HowardGadner,1943—),美国教育心理学家,创立了多元智能理论,被誉为"多元智能理论之父".
[64]杨立昆(YannLeCun,1960—),法国计算机科学家,主要研究领域为机器学习、计算机视觉、计算神经科学等.
他最著名的贡献是在光学字符识别和计算机视觉上使用卷积神经网络,同时也是深度学习三巨头之一.
他是脸书人工智能实验室前负责人,2018年起担任脸书首席人工智能科学家.
[65]巢(Nest),谷歌旗下的一家智能家居公司.
[66]Picasa,谷歌的一款免费图片管理软件,具有强大的本地图片搜索功能,不过该软件已于2016年5月1日停止服务.
[67]Recode大会(LaConférenceRecode),此处指美国科技媒体Recode举办的年度峰会CodeConference,大会通过采访顶尖科技企业高管来探讨未来科技发展趋势.
首届大会于2014年举办.
[68]阿尔伯特·赫希曼(AlbertHirschman,1915—2012),美国著名经济学家,也是当代最伟大的知识分子之一,1915年出生于柏林.
其代表作品有《欲望与利益》《反动的修辞》等.
69[69]皮埃尔·勒平(PierreLépine,1901—1989),法国医学家和生物学家,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振动叉的发明人是其孙子雅克·勒平(JacquesLépine).
[70]杰伦·拉尼尔(JaronLanier,1960—),美国计算机科学家、哲学家、视觉艺术家、古典音乐作曲人,被认为是"虚拟现实技术之父".
其代表作品有《你不是一个器件》《谁拥有未来》等.
[71]托马斯·皮凯蒂(ThomasPiketty,1971—),法国经济学家,《21世纪资本论》的作者,主要研究方向为经济和社会的不平等现象.
2013年获欧洲经济学会伊尔森·约翰逊奖.
[72]若埃尔·德·罗斯奈(JoldeRosnay,1934—),法国科学家、未来学家、作家.
其作品有《生命的起源:从原子到细胞》等.
[73]彼得·泰尔(PeterThiel,1964—),德裔美国企业家,风险投资家,Paypal的联合创始人之一,投资了多家著名互联网企业.
其代表作品有《从0到1》.
[74]即希腊语单词hybris或作hubris,法语通常翻译成démesure,古希腊人用以形容一种由激情或是傲慢催生的强烈情感.
[75]米歇尔·卡龙(MichelCallon,1967—),国立高等巴黎矿业学校社会学教授、工程师,主要研究领域为科学技术研究.
其代表作有《转译社会学基本原理》等.
[76]布鲁诺·拉图尔(BrunoLatour,1947—),法国社会学家、人类学家、科学哲学家,与米歇尔·卡龙和约翰·劳一起创立了科学技术与社会行动者网络理论.
其代表作有《实验室生活:科学事实的建构过程》《科学在行动:怎样在社会中跟随科学家和工程师》等.
[77]混合论坛(forumhybride),一种跨行业、跨领域、跨阶层的对公共议题进行讨论的政治辩论形式.
[78]利他林(Ritalin),俗称"聪明药",主要成分为哌甲酯,是一种中枢神经兴奋剂,可以提高服用者的注意力,降低疲劳感,但容易上瘾.
70[79]艾曼纽尔·戴维登科夫(EmmanuelDavidenkoff,1969—),法国记者、专栏作家、广播制作人、随笔作者,主要创作主题为教育.
[80]吕克·费希(LucFerry,1951—),法国政治家、哲学家,2002—2004年间任法国教育部部长.
[81]弗朗索瓦·塔戴伊(FranoisTaddei,1967—),法国生物学家,法国跨学科研究中心(CRI)主任,致力于探索教育创新.
[82]比尔·乔伊(BillJoy,1954—),美国计算机科学家,创立了BSD和Vi编辑器,也是太阳微系统公司(SunMicrosystems)联合创始人之一.
[83]克洛德·勒福尔(ClaudeLefort,1924—2010),法国哲学家,以其对民主和极权的思考而闻名,主要研究马基雅维利和梅洛-庞蒂的思想以及东方集团国家的制度.
其主要作品有《历史的形式》《民主的发明》等.
[84]弗雷斯特·雷·莫尔顿(ForestRayMoulton,1872—1952),美国天文学家,太阳系起源的星子理论联合提出者之一.
[85]理查德·伍利(RichardWoolley,1906—1986),英国天文学家,同时也是英国皇家天文学家.
[86]李·德·弗雷斯特(LeedeForest,1873—1961),美国科学家,真空三极管的发明者.
[87]雅克·莫诺(JacquesMonod,1910—1976),法国分子生物学家,与弗朗索瓦·雅各布共同创立了操纵子理论,阐明基因调节控制蛋白质的合成,极大地推动了分子遗传学体系的建立.
[88]沃纳·冯·布劳恩(WernhervonBraun,1912—1977),世界著名的火箭科学家,是V2火箭的设计者,为德国火箭技术的发展和美国的宇航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89]雷蒙·阿隆(RaymondAron,1905—1983),法国哲学家、社会学家和政治学家.
其代表作有《知识分子的鸦片》《社会学主要思潮》《历史意识的维度》《民主与极权主义》等.
71[90]科内利乌斯·卡斯托里亚迪斯(CorneliusCastoriadis,1922—1997),法国哲学家、经济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法国当代最重要的知识分子之一.
主要作品有《论柏拉图的〈政治家篇〉》《历史与创造》《迷宫的十字路口》等.
[91]马塞尔·格歇(MarcelGauchet,1946—),法国历史学家、哲学家和社会学家,法国当代最杰出的知识分子之一,主要研究方向为现代个人主义、宗教与民主的关系以及全球化的两难境地.
[92]汉娜·阿伦特(HannahArendt,1906—1975),德国哲学家和政治理论家,对极权主义有着非常经典的论述.
其代表作品有《极权主义的起源》《人的境况》《耶路撒冷的艾希曼》《过去与未来之间》《论革命》《共和危机》等.
[93]米歇尔·福柯(MichelFoucault,1926—1984),法国哲学家、观念历史学家、社会理论学家、文学批评家,主要研究知识与权力的关系.
代表作有《词与物》《疯癫与文明》《规训与惩罚》《性经验史》《知识考古学》等.
[94]吉尔·德勒兹(GillesDeleuze,1925—1995),法国作家、后现代主义哲学家.
其代表作有《批评与临床》《尼采与哲学》《斯宾诺莎的实践哲学》《差异与重复》《电影I:运动-影像》《电影Ⅱ:时间-影像》等.
[95]罗兰·巴特(RolandBarthes,1915—1980),法国哲学家、文学批评家、文学家、符号学家.
其作品和思想对后现代主义产生了重大影响,主要作品有《S/Z》《写作的零度》《符号学原理》《明室》等.
[96]自我的疲乏(lafatigued'êtresoi),出自法国社会学家阿兰·艾伦伯格的论述,即这是一种在一个规范建立在个人能动性和责任基础上的社会所固有的症疾,它是每个人为了成为自己所调动的能量的对立面.
艾伦伯格的主要作品有《不确定的个体》《自我的疲乏:绝望与社会》等.
[97]民主人(homodemocraticus),出自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民主人"的惰性体现在他们对民主失去热情以及公共精神的衰弱.
他们过于沉溺于自己的私人事务,不再关注公共议题,放弃对国家事务的管理,并反而依赖于公共权力为他们提供保护.
72[98]雅克·阿塔利(JacquesAttali,1943—),法国政论家、经济学家和作家.
其作品有《危机之后》《狄德罗或思考的幸福》《布莱兹·帕斯卡》《卡尔·马克思》.
[99]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前460—前370),古希腊医师,被尊为"医学之父".
希波克拉底誓言是他制订的医生道德规范,是医学人员入学第一课需要学习的重要内容.
[100]克莱蒙·维达尔(ClémentVidal),法国哲学家,有认知科学和逻辑学的学术背景,研究领域广泛,包括宇宙学、科学哲学、进化理论、物理学等.
其代表作品有《开始与结束》等.
[101]《超验骇客》(Transcendence),一部由沃利·菲斯特执导,上映于2014年,探讨人工智能的科幻电影.
[102]赛日·甘斯布(SergeGainsbourg,1928—1991),法国著名艺术家.
他演唱歌曲、创作音乐、拍摄电影、写作、绘画,几乎无所不会.
其代表作品有唱片《一鸣惊人的赛日·甘斯布》等.
[103]雅克·拉康(JacquesLacan,1901—1981),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拉康学派创始人.
他提出的许多理论都对当代的理论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其思想同时也极具争议.
[104]米歇尔·塞尔(MichelSerres,1930—),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科学史学家,著作颇丰,作品有《拇指一代》《自然契约》《五种官能》《赫尔墨斯》《寄生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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