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評論

13儘管在今天的世界,電視、電台、報刊等傳統大眾傳媒依舊保持:強大的生命力,互聯網的快速成長並沒有如樂觀者先前預期的那樣,徹底顛覆舊有的傳播範式,但也絕不像悲觀者抱怨的,它只是提供了「公共領域」的幻覺1.
或許,在歷經數百年發展的西方民主國家,由於公民政治參與的途徑比較廣泛,與選票掛的民意一直倍受重視,互聯網不過是既有媒體和生活方式的補充和延展,「縱欲」的快感並不強烈;但是在中國,由於嚴格管制而長期處於喑啞狀態的各種民間話語和民間力量,突然間借助新的技術手段找到了出口.
互聯網遂成為「新人類」在感官疆域中的個體狂歡提供了手段,也為傳統意義上的「本份公民」構建起了互動參與的新平台.
不斷湧流的個人表達不僅以「眾聲喧嘩」2的熱鬧形式挑戰既有的「霸權獨白」,針對焦點事件的公共討論更是以「井噴」之勢,成為網民介入中國現實政治生活的神兵利器.
在紛雜的聲音和事件的迷霧中,我們是否可以探究和總結出民意凸顯的新機制來自網絡江湖的表達意願,究竟如何對現世廟堂的施政產生效果這正是本文關切的主題.
一網民:一個新社群的成長2009年1月,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了〈第2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3.
報告顯示,截至2008年底,中國網民人數達到2.
98億(寬帶〔或稱寬頻〕接入者2.
7億),超過了英國、德國和法國的人口之和.
縱向比較,網民人數已是1997年10月第一次調查時的481倍,是2003年的3.
7倍.
互聯網的普及率達22.
6%,首次超過21.
9%的全球平均水平.
中國互聯網上的民意表達*本文為教育部重大課題攻關項目「加強和改進社會管理研究」(07JZD0026)子課題之治理機制的部分研究成果,特此致謝.
在西方民主國家,由於公民政治參與的途徑比較廣泛,互聯網不過是既有媒體和生活方式的補充和延展,但是在中國,由於嚴格管制而長期處於喑啞狀態的各種民間話語和民間力量,突然間借助新的技術手段找到了出口.
二十一世紀雙月刊2009年4月號總第一一二期14二十一世紀評論規模如此龐大的網民人群,從主權國家的戶籍管制和身份識別系統中游離出來了.
他們以更加模糊、更加多元的面孔在互聯網上游弋,既可以輕易跨越信息化的領土邊界,又能在瞬間聚集起群情激憤的議事廣場;既可以冷靜理性地表達對單個議題的個人見解,也能快速促成現實世界中的集體行動.
「民意在網絡上的現身,不再是噓的一聲,而是轟的一聲;不再是意見領袖振臂高呼,而是陌生人成群結隊.
」4在中國,這肯定是史無前例的現象.
對於197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來說,網絡更像是外置的技術工具,可以連接,也可以卸除.
但1990年後出生的城市年輕一代,幾乎和互聯網一起成長,成為互聯網的「原住民」,上網和日常生活融為一體,難以區隔.
網絡社群人口的激增和平民化趨勢,改變了互聯網的傳播模式.
互聯網早期的民意表達,帶有較強的知識份子氣質,到2003年「孫志剛收容致死案」引發「新民權運動」時5,精英的主導和作用還顯而易見;但到了2007年前後,「新意見階層」崛起6,普通網民在更大範圍內自主地問政問責,從重慶「史上最牛釘子戶」、廈門「PX事件」到山西「黑磚」,「誰都別想蒙網民」7.
我們當然可以用各類統計數據來描繪變動中的網民群體的物理特徵,但依靠某些經驗觀察,也許更能把握這個新社群的特質.
和現實世界的社群相比,網民群體的表現往往更具多元化、自組織色彩,因而更富有戲劇效果.
——N重自我的放肆表達社會學家戈夫曼(ErvingGoffman)曾經將個體在日常生活中的行為區分為「前台」(劇本規定的角色)和「後台」(他們真實的自我).
他深信,人們在前台情境中的自我表演是高度受控的,甚至是刻意營造或設計的.
諸多個體的同質表演形成了一個個刻板化的「劇班」.
觀眾也一樣,依據主流價值對表演者給出評價,形成另一個觀看的「劇班」8.
可是,在互聯網中,個體的識別信息被大幅度遮蔽,觀眾群模糊不清,人們面對的是一個複雜、多樣和碎片化的開放世界,傳統的道德標準和參照框架,被淡化為脆弱不堪和變幻莫測的背景.
失去某種「社會化」控制的網民,不再需要那麼循規蹈矩地表演和觀看,自然有膽量甚至樂意去展現私密的我、情緒化的我、誇張的我、豐富的我.
有一種說法是,現在的網民正像三十年前的農民、二十年前的鄉鎮企業家那樣,自發地、每日每時地釋放:非體制的力量,表達:新的權益要求9.
——集體行動的瞬間收放互聯網上的人際關係相對簡單.
在這個通過網線搭建起來的巨型蛛網中,住:太多親切的陌生人,「交流」在這成為某種可以隨用隨取的物質.
更妙的是,它還設計了一個連線或者脫機的「開關」,使得交往可以隨時展開,也能夠嘎然而止.
它擴展了人的群居本性,又不滋長極度親密可能造成的過份憂傷.

在這種沒有門牌號碼、沒有科層結構、沒有章程規範的鬆散社群中,網民有社區無單位、有意見無領袖、有集結無紀律.
集體行動無需長時間醞釀,沒必要精心組織動員,暴風驟雨說來就來,厚重烏雲說散就散.
——流動空間的蝴蝶效應bk互聯網社群的特別之處還在於,網民的意見表達和信息傳播在相當程度上突破了傳統「把關人」的審查,他們把個人電腦變成了公共生活的「介面端」,在對197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來說,網絡更像是外置的技術工具,可以連接,也可以卸除.
但1990年後出生的城市年輕一代,幾乎和互聯網一起成長,成為互聯網的「原住民」.
二十一世紀評論15臥室、辦公桌、網吧等「幽暗」處就可以「公開喊話」,也就模糊了公共與私密空間的感知和界線.
在這,「流動空間」(spaceofflow)取代「地點空間」(spaceofplace)bl,構建了一個空前巨大的、人人可以置身其中的網絡「輿論場」.
愈來愈多的事實證明,在互聯網通達的地方,一件「小事」可能在瞬間就被放大,一個「小地方」的一點「小動靜」,也可能立即就被世界矚目.
2008年中國大事頻發、波瀾起伏,互聯網更是無可爭辯地成為信息傳播和輿情匯集的主流媒體.

二民意表達的傳播機制:三種新途徑毫無疑問,在一個「喉舌」被控制的國家,互聯網的普及大大改善了公眾表達民意時的被動局面.
從形態上看,中國網民發表與交流意見的主戰場是網絡社區(BBS,BulletinBoardSystem).
一份民間調查機構的統計報告顯示,中國擁有130萬個BBS論壇,規模為全球第一;38.
8%的網民經常訪問BBS,用戶規模達到9,822萬人bm.

現在中國的BBS按其性質大致可分為三種:一是由政府下屬的傳媒機構主辦的政治性站點,如「人民網」的「強國論壇」、「新華網」的「發展論壇」;二是由商業門戶網站主辦的附屬討論群,如「網易論壇」、「搜狐論壇」(在「百度」網站,網民幾乎可以就任何話題設立專門論壇,平均每天發布新帖多達200萬個)bn;三是只做BBS的社區門戶網站,如「天涯社區」、「貓撲網」,以及各類高校BBS等.
傳播效應同樣巨大的是QQ、MSN等即時通訊軟件,它們也是目前中國網絡中最受使用者歡迎的服務.
特別是騰訊QQ,註冊用戶達到7億(不排除一人多號),QQ群超過3,000萬,最高同時在線用戶超過2,000萬.
作為意見表達渠道的重要補充,個人主頁(Homepage)一度是互聯網上最絢麗的風景線之一.
但好景不長,多重法規和專項整頓的擠壓使得它們奄奄一息.
但從2005年起,博客(Weblog)的異軍突起又攪亂了格局.
它不但傳承了BBS和個人主頁的大部分功能,而且依託新的技術特徵,表現出更為耀眼的傳播力量.
截至2008年底,中國博客作者已經達到1.
62億bo.
博客的個人化寫作模式、博客圈的小眾交流模式,以及社會名流實名制博客的強感召能力,都為局部意義上的「去中心、反控制」提供了土壤.
政治類博客的興起,以及公民記者的出現,象徵網民偶爾掌握了意見表達的麥克風.
可是,紛繁的民意究竟是怎樣在這個網絡平台上表達、擴散,繼而聚集「井噴」的呢——熱帖、跟帖、轉帖:匯聚偏好的草根投票機制必須承認,中國互聯網的信息供應和意見表達還是權力主導、資本合謀,網民只能在權力與資本雙重把關的舊模式中努力突圍.
和國家壟斷的「單一喉舌時代」相比,中國傳媒的改革歷史,可以部分地視為權力和資本互相博弈的歷史.
十餘年潮起潮落,互聯網先是技術天才和民間財團的天堂,繼而國家權力通過法律和行政手段奪回了信息發布的主控權,但商業資本並未簡單束手就博客的個人化寫作模式、博客圈的小眾交流模式,以及社會名流實名制博客的強感召能力,都為局部意義上的「去中心、反控制」提供了土壤.
政治類博客的興起,以及公民記者的出現,象徵網民偶爾掌握了意見表達的麥克風.
16二十一世紀評論擒.
在非偶然的重大議題傳播環節,意識形態主管機構有條不紊地按照既定套路,先由權力意志篩選過濾,再透過官辦門戶網站傳遞信息,商業門戶網站只能亦步亦趨跟隨發表;不過在非關政治的一般選題上,商業門戶網站擁有較大的自主權,他們毫不手軟,以盡可能吸引眼球的方式捕獲民眾注意力,除了打色情擦邊球外,也很擅長製造民生議程.
和以往傳播機制最大的不同在於,遨遊於信息海洋中的網民未必被權力和資本設置的重心牽引掌控,他們仍可能按照各自的興趣發言評論.
當網民的反應達到一定強度時,其意見或情緒就會在更大範圍內引起幾何級數的震動與共鳴.
推動這個傳播流程的動力機制主要有三種:一是BBS的熱帖機制.
大型BBS每天自發生產的內容無數,管理者為了吸引用戶瀏覽,設置好首頁或者「置頂」的話題至關重要.
但很多時候,編輯沒有足夠信息或能力來判斷網民的閱讀喜好,於是就研發出了依據點擊數和回帖量判斷內容熱門與否的管理程式.
當一個話題被不同的網民反覆點擊,或者被許多網民回帖評論,該內容就會自動推送到首頁,從而被更多後來的網民點擊評論.

二是新聞的跟帖機制.
儘管門戶網站發表的新聞本身是經過把關的,但對網民發表讀後感則控制鬆弛.
在沒有人為干預的情形下,跟帖的多寡與網民的關注度明顯相關.
跟帖不單是網民對新聞的簡單態度和評議,它還可以相互取暖,可以不斷追問,可以諧謔現實,可以一針見血,可以表達訴求,可以呼喚正義.
跟帖呈現出的民意,貌似散亂,卻顯然更接近真實世界的原生態,它還在無意中聚集了「散戶」的偏好,彰顯了草根抱團的力量.
2003年開新聞跟帖風氣之先的「網易」網站幾年後向網民致敬,其創意標題就是「無跟帖,不新聞」.
該網站還公布說,2008年他們總共發布了2,397,339條新聞,卻收穫了41,658,635條跟帖bp.
三是「螞蟻搬家」的轉帖機制.
互聯網緩解了網民的信息飢渴,但也製造了無數噪音,造成了信息超載的巨大焦慮.
轉帖並不是簡單複製,而是不同背景的人對不同信息和意見的個性化篩選和再傳播.
一些可能引起讀者興趣的內容,很快就會被無數新聞門戶、專業網站、社區BBS、興趣小組、聊天室、個人博客轉載.
這種機制還使得政府有關部門監管內容的威力大大削弱:在此地被刪除的意見,在更多的別地倖存.
一傳十、十傳百的古典交頭接耳模式,借助信息技術無損耗低成本的「群發」功能,在很短時間內就能將事件或意見傳遞到廣闊且縱深的地帶.
熱帖、跟帖和轉帖,形式有別,功能各異,但其發揮作用的核心原理,卻十分接近民主社會中的投票模型.
單就個體網民而言,其每一次點擊、回帖、跟帖、轉帖,其效果都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網民在這樣做時,也未必清楚同類和同伴在哪.
但就是這樣看似無力和孤立的行動,一旦快速聚集起來,孤掌就變成了共鳴,小眾就擴張為大眾,陌生人就組成了聲音嘹亮的行動集團.
此前風靡全國的《超級女聲》選秀活動,其實也是借助這樣的草根投票,改變了「精英認證精英」的小圈子權力結構,獲得了巨大的商業成功.
事實上,互聯網草根投票所表現出的民意取向,確有可能迥異於精英自以為是的判斷;其聚合爆發出的能力,偶爾也會改變信息市場的力量對比,進而改寫事件的結局.
和以往傳播機制不同,遨遊於信息海洋中的網民未必被權力和資本設置的重心牽引掌控,他們仍可能按照各自的興趣發言評論.
當網民的反應達到一定強度時,其意見或情緒就會在更大範圍內引起幾何級數的震動與共鳴.
二十一世紀評論17——話題、詞語、故事:推波助瀾的怨恨表達機制除非有權力和資本的強力推動,否則單純的意見表達在互聯網的海量內容中很容易湮沒無聞.
對於網民而言,只有依託於爆炸性的事件載體,上演一次次「人民輿論戰爭」,才可能觸動既有的威權體系.
仔細觀察互聯網年年出現的熱點事件,其誘發和快速擴散往往和三個因素有關:持續熱烈的話題、出人意料的詞語、一波三折的故事.
網民對公共生活的關切,表現為某些話題的經久不衰.
這些話題涉及「民族」、「民權」、「民生」三大領域.
刺激民族情緒的中西對抗,只要有人稍加引導,就能啟動集體抗爭;官家仗勢欺人、執法不公,或者資本豪強對貧弱者的直接蔑視與挑釁,也能迅即煽動大眾的怒火;事件一旦涉及教育負擔、醫療保障、住房價格、環境保護、食品安全等領域,由於事關民眾生活幸福,民意擴散自在情理之中.
對呆板官方話語的反抗,表現為互聯網的超級語文能力.
幾乎每一個社會熱點都會導致一個網絡流行語的產生.
從「很好很強大」到「很黃很暴力」再到「很傻很天真」,網絡流行語各領風騷數十天,你方唱罷我登場.
這些詞語一旦脫離事件背景,恐怕無人明白其奧妙.
為了說明詞語的生產模式,筆者以一組新近大熱的新詞略做解釋.
2008至2009年,「打醬油」、「俯臥撐」、「躲貓貓」被網民譽為「中國武林三大頂尖絕學」,三個詞分別來自三個事件.
2008年初,香港影星陳冠希深陷「艷照門」事件,網民樂陶陶地上載欲望,下載權利.
廣州電視台採訪一位市民,詢問他對此事的看法,這位市民說:「關我鳥事,我出來買醬油的.
」bq非主流的回應、戲劇化的對撞效果,激活了中國網民在南方雪災中幾被凍僵的沉重心情.
只在短短幾個小時,「打醬油」就席捲互聯網.
2008年7月,貴州省公安廳針對「甕安6.
28嚴重打砸搶燒突發性事件」召開新聞發布會.
發言人介紹說,在當事人李樹芬溺水之前,與其同玩的劉某曾制止過其跳河行為,見李心情平靜下來,劉「便開始在橋上做俯臥撐,當劉做到第三個俯臥撐的時候,聽到李樹芬大聲說『我走了』,便跳下河中」br.
`述的豐滿程度和離奇程度「雷倒」了網民.
不到一晚,「俯臥撐」一詞紅透大江南北.
2009年2月,雲南一個因盜伐林木被拘捕的青年,在看守所內受傷送院,幾天後死亡.
警方稱其受傷致死的原因是放風時和獄友玩「躲貓貓」(南方方言,意為捉迷藏)撞在牆上bs.
「躲貓貓」竟然成為死亡遊戲,網民不得不奔走相告.
詞語帶來的表達快感,不過是事件快速傳播的表面現象.
值得進一步追問的是,為甚麼是這些故事,而不是別的故事被網民選擇性傳播個案分析的結論是,瀰漫在民間社會的怨恨情結,可能才是傳播擴散的真正溫~.
中國改革在累積可觀物質成就的同時,也激化了社會的多層面緊張與衝突,這種朝野之間時刻緊繃的「道德緊張感」,尤其突出地表現為官與民的對立、富與貧的敵意、西方列強與民族悲情的碰撞.
在這幾組矛盾中,相對弱勢的「民」、「貧」與「本民族」,很容易被特定事件點燃起義憤情緒.
在「俯臥撐」和「躲貓貓」事件中,網民對政府描繪的「真相」嚴重置疑,折射出政府公信力的塌幾乎每一個社會熱點都會導致一個網絡流行語的產生.
從「很好很強大」到「很黃很暴力」再到「很傻很天真」,網絡流行語各領風騷數十天.
2008至2009年,「打醬油」、「俯臥撐」、「躲貓貓」被網民譽為「中國武林三大頂尖絕學」.
18二十一世紀評論陷;而「打醬油」事件中,「醬油男」以消極迴避的方式來反抗政治化的道德訓導,也契合了網民的不合作心態.
此前的「寶馬撞人案」是貧富衝撞,而「反日遊行」、「反藏獨抵制法國貨」等事件,則承載:民族主義悲情.
群體的怨恨是一種特殊情感體驗,它因無法或無力跨越因比較而產生的差異鴻溝,一般只能在隱忍中持續積蓄怨意,或心懷不甘,或忍氣吞聲、自怨自艾.
無權勢的網民,要釋放道德緊張,紓緩怨恨情緒,一種廉價的精神勝利法就是聚焦於此類事件,完成一次「想像的報復」.
就傳播效果而論,就像販賣「美麗」的人需要載體,比如化妝品和時裝;試圖發洩「怨恨」的人也一樣,這載體通常是一系列的「故事」,最好是「感情豐富情節曲折高潮迭起」的故事bt.
零成本的故事傳播、慷慨激昂的道德指控、探究真相的遊戲趣味,使得這種期頤「正義凱旋」的怨恨表達,瀰漫成極有聲勢的深度動員.
——人肉搜索、惡搞、山寨:大眾狂歡的消解權力機制人肉搜索、惡搞和山寨,極具中國特色,把「無權者的反抗」發揮到淋漓盡致.
略有差別的是,人肉搜索帶有強烈的進攻和問責性質,惡搞和山寨則以戲謔的姿態表達消解意義和嘲弄主流價值的防禦意圖.
在2006年的「虐貓事件」和「銅須門事件」後,人肉搜索技術成為民意釋放的極端方式,「宜將勝勇追窮寇」,不達目的不罷休.
所謂「人肉搜索」,其實是一種充分動員網民力量,集中網民注意力,讓每一個網民都充當福爾摩斯角色的網絡行為ck.
它已被用來作為懲罰婚外情、家庭暴力和道德犯罪的強大工具cl.

搜索者當然也利用傳統的「谷歌」(Google)、「百度」等檢索工具,但更重視在大型網絡社區發布「搜索令」,向知情者徵集線索.
發掘出來的每一個細節都被無數匿名檢察官、高級神探、思想先鋒,以及長舌婦細細探究,反覆咀嚼.
互聯網在這不僅提供了超強的資訊檢索能力,還串連起無所不在的目擊證人.

網絡流行詞語帶來的表達快感,不過是事件快速傳播的表面現象.
值得進一步追問的是,為甚麼是這些而不是別的故事被網民選擇性傳播個案分析的結論是,瀰漫在民間社會的怨恨情結,可能才是傳播擴散的真正溫.
「躲貓貓」事件反映出網民對政府描繪的「真相」嚴重置疑二十一世紀評論19針對政府官員的人肉搜索至少可以追溯到2004年的深圳「妞妞事件」.
最新的幾起典型案例是陝西周正龍偽造華南虎照事件、深圳海事局林嘉祥涉嫌猥褻女童事件、南京市江寧區房產局局長周久耕抽名煙戴名表事件.
人肉搜索的狂熱激情,不能填充日復一日的平凡生活;網民還需要更輕鬆的減壓方式來打發平常時光,惡搞和山寨先後成為互聯網流行的行為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