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达人盒子

百花台责编:陈丽丽电话:23567732019年12月2日星期一05fkcll@126.
com著名作家卞之琳有这样的诗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老伴第一次回潮州见公婆,许多情景,诠释了这句名言.
老伴是山西人,十七岁考上音乐学院便一直生活在北京,在潮人眼里是个"北京姿娘".
我生于潮州市潮安区金石镇,地道的潮州人.
半个世纪之前,因为交通不便,北京与金石,感觉十分遥远;因属省尾国角,较为封闭,风土人情十分独特.
在老伴眼里,陌生而新鲜.
她一路好奇地看着潮汕,看着金石,看着只属于潮州人的风情……火车南下、南下!
在老伴眼里,高山变平畴,野岭变河流,马羊变鸡鸭,大豆、高粱、棉花、麦浪,变成稻田、菜园、香蕉树、甘蔗林……一路上,火车,长途汽车,渡船,步行,终于到达金石.
父亲在路口接到我们,进了打铁桥,老伴便开始被人"看"了.
街坊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父亲乐呵呵地介绍:"儿媳妇,从北京来.
"我提着行李走在前头,突然听到有人喊:"行过头啦!
"原来是食品铺阿财伯.
我这才发现,应该拐进山草场街,我竟然走过了,走惯了大道,这小街实在是小,也许与心情激动有关.
当年的小镇,居民大多是把井水装进家中的大水缸作为饮用水.
那挑水的活儿通常落在家中小字辈的肩上.
看到小姑子要去挑水,老伴把活儿抢了过来.
水井在小街角上,老伴一出现,立即引起围观.
正在井边洗衣、挑水的,点头招呼之后,便停下活儿端详她.
有的回家通报:"快去看北京姿娘!
"老伴看提着长长的绳子,操控另一端的小桶在深深的井里打水,很有趣,小姑子便手把手教她.
潮汕姿娘普遍比较矮小,她身高1米68,站在小小的井边,显得更加高挑醒目,围观者啧啧称赞.
往回挑水,若行街上通道几乎绕宅一圈,小姑子常走捷径,从一条仅容身一人多宽的甬道往返.
一担水挑上肩,沿着两面墙壁间的夹缝穿行,着实有些难度.
起初,老伴肩上一前一后的大水桶摇摇晃晃,时不时跟墙壁亲密接触,到家时水泼洒得只剩大半桶.
但随后的第二趟第三趟,她渐渐稔熟,轻盈的身姿在窄窄的甬道进出自如.
挑了水,她又帮洗衣衫.
我家门前有一条水利沟,流急水清,是洗衣衫的好地方.
沟边的"踏头"在她眼里有些特别,用长石板砌台阶,伸到水里,临水处的水磨石扁平光滑,妇女们在石上自如地洗衣,或手揉,或木棍敲打,捣衣之声盈耳.
沟坡上绿草如茵,上面晾晒洗净的衣物床单,阳光下花花绿绿,自成一景.
老伴的到来,自然引起围观,有人当即给她让出位置,她学着大家浆洗衣衫……挑水洗衣,让她找到回家的感觉.
这"自家人"便喜欢到厨房帮忙,却又苦于不知如何插手.
家里知道北方人习惯吃面食,特意买了面条和麦包.
她看麦包裂着嘴笑的样子,称之为"开花馒头".
我忽然想到,提议她露一手山西"花馍"(馒头)的手艺.
她和完面后,要了一把剪刀一只干净的塑料梳子,一边捏着面团,一边用剪刀剪形,用梳子压花纹.
"花馍"做好、蒸熟那一刻,随着蒸笼盖子揭开,家人"呵"的一声围了上来.
本来形状简单的馍馍,她却做出了花样来:一个个馍馍胖嘟嘟的,形似小猪小牛小羊,还有猫咪刺猬和蛇,用黑豆红豆绿豆点睛,活灵活现.
接着又做了"果蔬馍",茄子、枣山、石榴、桃子、莲花,也都惟妙惟肖.
精巧有趣的花馍深得家人喜爱,两天舍不得吃.
邻居们闻讯都前来观看,看物也看人.
我在北京的老乡蔡如通,老家就在小河对面的"石门蔡".
抽空,我带老伴去看望他的哥哥和嫂子.
解放初期,我家的户籍一度就在这个村,一路遇到当年同台演过戏的老熟人,一路遇到惊喜的目光.
我们走走停停,到了老蔡家,门前立即围满了人……每次围观,都七嘴八舌,叽哩咕噜,老伴一句都听不懂.
这使她想起单位同事说的话:"潮州话在方言中最难懂,比英语还难学.
"果然,她只好傻傻地微笑点头.
有时候问我,许多土话我也翻译不出来.
几天以后,她听懂、会讲一个字:"食!
"周六,在城里工作的亲人李兄大姐弟弟都回来了,他们的潮州普通话,老伴还能听个八九不离十,少了语言障碍,轻松了许多.
有了李兄这个"茶脚",晚饭后父亲便在巷头安了小桌,摆上了工夫茶具.
茶杯之小,老伴头一回看到.
她已开了不少眼界:集市上,购物的人不像北方人挎菜篮、拎菜袋,论斤按捆的买,而是一根草绳拴着鱼或捆着一块肉、几根菜,缘由是一顿吃完不隔夜;餐具也不同,北方用的是海碗、大盘、大碟、汤盆,这里用的是小盘、小碗、小碟、小盅.
看到眼前的小茶杯,心想,那得喝多少杯才能解渴.
这天晚上,喝茶聊天的人多是城里回来的,有的专为看看"北京姿娘".
席间,老伴接过一杯茶.
好家伙,杯子十分烫手,两只手轮换着拿还差点拿不住,别人一两口便把茶喝光,她却抿了好多口,那烫嘴的样子和苦涩的滋味,全写在脸上,围观的人都忍俊不禁……多次围观,老伴给街坊留下了印象,也知道她是演员.
过了一段时间,戏园放映电影《海岛女民兵》,开映不久,便有人来报:"快去看电影,你们家媳妇在演哩!
"父亲当即前往.
一进戏园,银幕上正出现女民兵队长的形象,父亲高兴地连声道:"是儿媳妇、是儿媳妇!
"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我再次探家时,父亲说起这件事,我知道"张冠李戴"了.
演民兵队长的是电影演员刘晓庆,我老伴是独唱演员.
在北京,都说她俩长得像.
为了不扫父亲的兴,我没有说破.
围观围观""北京姿娘北京姿娘""林道远父亲因大面积脑出血猝然离世,身在外乡的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伤悲中赶了三天火车终于回到家,往日的欢笑变成空旷和落寞.
想起三年前与父亲的离别,心中凛然一恸,曾经以为的暂别,竟是此生与父亲的诀别.
那时,刚刚离异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我决定带儿子去千里之外的他乡发展,母亲执意随行帮我照顾孩子.
父亲鼓励我:"年轻人要往高处走,才不枉十年寒窗苦读.
"从此,已近古稀之年的父亲独自留在家中.
多少个清凉的夜晚,他思念远方的亲人暗自叹息.
病痛折磨中,给自己注射胰岛素,大口吞咽降压药,耳边没有一声安慰.
新年的钟声敲响,他在邻里家守岁,盼着与妻女孙辈见一面却是奢望.
直到一年前,我工作生活稳定,母亲才回家与他团聚.
母亲说:"你爸是坚强的人!
他一拉二胡,我就嫌他烦.
他笑呵呵地说,人活着,总得自己找乐!
"那把二胡是我毕业初年用工资买来送他的生日礼物.
如今身在异乡,对他的生日敷衍居多,发一个微信红包草草了事.
今年他生日,红包被原封不动退回来,他说,你生活不易,留着给孩子买点吃的.
一幕幕往事浮现心头,我泣不成声.
母亲再次随我回到异乡.
她刻意让自己忙起来,帮我接送儿子,做饭洗衣各种家务全揽下.
快递盒子偷偷折叠起来,赶着楼下有回收废品的吆喝声便匆匆抱着一摞废纸壳下去.
"挣点小钱,给外孙买个面包也是好的.
"说着,又哽咽了:"日子多有盼头,他咋就不等呢"终日泪水涟涟,母亲的视力急剧下降.
不敢大意,我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是白内障需尽快手术.
母亲闻听怅然,小声念着:"这得花多少钱"我宛然一笑,"不必担心,医保能报销一大部分.
"手术很成功,母亲一天念叨十来遍:"重见光明!
国家政策好,没花多少钱!
"休息不多日,她又如陀螺般忙碌开,怎么劝也不听.
每天上班离家,母亲站在电梯口叮嘱:"路上骑车小心,不加班就早点回来.
"我重重点头,直到电梯门慢慢合上,依旧能想象到母亲目送的眼神.
我也在心里默念,妈妈再见!
倘若每一声再见都可再见,每一次离别都只是暂别,便是平淡人生中最珍贵的确幸.
生有境,莫使诀别太匆匆.
有亲在时且珍惜,莫到无亲空留憾.
莫使诀别莫使诀别太匆匆太匆匆孙秦从彩虹桥坐乡村巴士过来思溪延村,车只到村口,需再坐拖拉机进到思溪村,游览完后又徒步田间小路到延村.
如此大费周章,也许是为解开年少时遗留下来的小疑惑:《聊斋》之外,还能有美丽狐仙和俊朗秀才的凄美爱情故事吗如今来到《聊斋》电视剧的外景拍摄地,必要亲身探访一番.
始建于南宋年间的思溪延村,处于山水环抱之间,花田阡陌之中,至今已有八百多年历史.
数百年来这里走出了一大批精英,到浙江、湖南、广东等地从事木材、茶叶、盐业等生意,致富后荣归故里买田置房,建造了大批府第楼阁和祠堂牌坊光宗耀祖,形成而今的明清古村落格局,被誉为"清代商宅群".
官宅讲究气魄,商宅注重财运,思溪延村民居建筑的显著特点是屋里有天井,商业文化在天井积水为财和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建筑理念中得到完美体现.
走上五百多年前的通济桥,廊桥两边木凳子上随意坐着晒太阳闲聊的老人家,他们见证过多少家族的兴衰荣辱,又见证过多少乡贤的起起落落进入古民居里,一砖一瓦好像都有故事在娓娓道来,就算是墙上斑驳的苔藓,也似乎在诉说苍老的年华.
天井四周的"美人靠",曾留下多少或顾盼生辉或颦眉蹙頞的寂寞身影,而"朱阑倚遍黄昏后"的怨念又是怎样被一遍遍低吟春夏秋冬,季节轮换,一年又一年,这里究竟孕育出多少才子佳人上演过多少故事埋藏过多少心事徽商能吃苦,因此被称为"徽骆驼".
当年,他们驼出去一袋袋茶叶,再驼回一箱箱金银财宝,把深山老林中的小山村建设成声名远播的"中国儒商第一村",这需要多少家族多少代人的不懈奋斗与财富传承才能换取啊不止是财富的传承,还有文化的传播.
徽商身处乡野,心系庙堂,用正心修身规范自己,用齐家治国规范家庭乃至家族,不管外面生意如何尔虞我诈,徽商的内心始终向往正派,因此古徽州得以成为传统文化蓬勃生长地.
亦商亦儒的徽商教育很成功,思溪延村得以走出一代代才俊,留下无数经典著述,至今滋养着后人的心灵.
如今,徽派古民居已成为中国传统雅文化的符号代表,而堂堂正正的马头墙,也已传递到长三角,传递到南浔、西塘、同里等水乡古镇大宅院中,传递到当年茶叶和木材抵达的地方,成为每一位正派中国人的理想追求.
思溪延村思溪延村谢锐勤当升腾的热浪在一夜之间无声地弥漫,便想起了那些割稻的日子.
躲开窗外的喧嚣,午夜的城市,没有夜风轻抚树叶的声响,没有蛙鸣在田野咕咕呱呱的合唱,一股浓郁的稻香却在我的心间纵情弥漫.
每年这个时候,田里满是精神抖擞的稻子,它们一个个饱满而激情,与土地一样褐黄的脸膛,散发出阳光般浓烈的气息.
当人们的身影出现在阳光下的稻田,我便不止一次地发现,他们的肤色与成熟的稻子、淳厚的土地一样,何其惊人地相似.
割稻的时候,总是白天,而我的记忆总是宁愿记得借着月光割稻茬的场景.
因为白天天气太热,所以,大人们在白天将稻子割了,吃过晚饭之后,便会趁着月光皎洁,引领我们去田里割稻茬.
山里地势不平,稻田被分成很多小块,母亲给我们平均分配之后,不用多说,大家衣袖一挽,身子微蹲,便呼呼地行动起来.
这时,母亲总会提醒,割稻茬的时候,万万不可长时间地屁股朝上、头朝下,这样容易引发头部晕眩而疲软无力,甚至还有人就此血冲脑门,倒地不起.
最佳姿势应该是双膝微曲、半蹲半立,这样既能做到手脚麻利,又不会造成上述可怕后果产生.
每当吃过晚饭之后,随母亲去田间割稻茬时,我的心中总是十分矛盾.
既想偷懒,又想感受一番稻茬在镰刀舞动中飞快倒下的那种畅快感觉.
当镰刀雪亮的锋刃与月光一次次发生碰撞,整个场景便充满了诗意之美,令人倍感惬意.
母亲常常在行动之前为我们打气:"动作麻利点,谁完成得又快又好,明天早上就奖励谁荷包蛋吃!
"虽然最后母亲并未严格分出输赢,每次都为我们给予相同的奖励,甚至有时会忘记兑现承诺,但仍然令我们异常兴奋而干劲十足.
与其说一只荷包蛋诱惑了我们,不如说平凡的日子在大家的憧憬中,原本就是如此美丽诱人.
想起来,我的动作总是最慢的一个.
尽管分配给哥哥姐姐的稻茬更多,但每次他们早早割完了,我依然还在磨蹭着,他们便在母亲带领下过来帮我.
借着明亮的月光,能够看见这些淌着热汗的脸膛,随着忙活的过程,从稻田四周向中间聚拢.
开始,我们都是默不作声地挥动着镰刀,渐渐地,随着稻茬一片片倒下,大家距离更近了,幽暗中的脸廓也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母亲的脸色不见得那么凝重,哥哥姐姐最后时刻的冲刺也更加专注、有力.
好一通忙活,终于将田里的稻茬割完,我们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浑身上下如释重负一样轻松.
哥哥貌似漫不经心地揩拭汗水,却突然间诡异地大叫一声:"蛇!
"吓得我和姐姐魂飞魄散,纷纷往母亲身后躲藏.
直到他嘿嘿坏笑起来,我们才明白又是一场恶作剧.
面对我们的辛苦劳作,母亲一向不善于表达赞美,通常只是淡淡地说声:"这些稻秆晒干后,够烧好几天了.
"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就会对我们说:"今年的年生好,谷子结得饱满,过几天打些新米出来,让你们尝尝鲜吧.
"我们便兴奋地嚷嚷起来.
或说蒸些糯米做糍粑,或说在白米饭上面蒸些包子馒头,或说最好再炸些油团,一边争着发言,一边狠狠地吞咽口水,好似那些美食已经飘散开真实的香味一样.
在月光照耀下,我们哼着轻快的歌谣回家了.
有时候,山雾也会早早地在身边到来,顺着河谷、山野漫山遍野地弥漫.
我们知道,有母亲在前头领路,浅浅的山雾遮挡不了高低不平的路程,更遮挡不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回忆.
割稻茬割稻茬的的日子日子符纯荣和煦冬日,有友相约,一起去饶平山里看梅花!
每年冬日,饶平的朋友总会如期传来花讯,邀请我们去看梅花.
多少年了,梅落梅又开,我们都没看腻过,热爱的不仅仅是梅花,更有那一份如经霜梅开的友谊,以及对大自然赐予四季风物的敬畏.
许多人爱说我们所居的这座城市没有冬天,即便进入寒冬腊月,也不曾感受到天寒地冻.
记得有一年年底我出差上海回程,一身蓬松羽绒服走出机场,马上有异样的眼光向我投来.
接我的小丫用手背搭搭我的额头问:"你穿太多啦!
不会是感冒了吧!
"因为这里的冬天还徘徊在秋天的薄凉中.
姑娘们扎堆儿,常讨论喜欢冬天多一些还是喜欢夏天其实讨论的结局并非是对季节的喜恶,她们考虑的是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更靓些,夏天可以穿裙子,冬天可以穿长靴……而我独爱冬天,喜欢她的素洁、静谧、温煦,与穿扮无关.
犹忆儿时过冬,晚稻收割后,堆草垛总是一件快意的事儿.
一堆一堆暖黄的稻草秸,宛如一把把半撑开的蜡纸伞,有着丰收的喜庆,心里是瓷实的,心情格外舒展.
孩子们在稻草堆里捉迷藏、打滚儿,一会儿便浑身热痒痒的、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那时没有现在这种四四方方的弹簧床垫,大人便用它来垫席底,作铺垫,每每躺上去,似有阳光的味道,一直暖到心底里去!
多年以后,农村已不备稻草.
但我一直喜欢着这属于南方冬天的田野暖黄色.
城市的冬天按说打自公园摆菊展就已拉开序幕了,年年如是.
但人们还是习惯说秋菊,认定那是秋天的花.
尽管年年岁岁花相似,对于喜欢那一抹金黄的我来说,总不忘抽空去看看.
白天人多,天气暖和,通常去的是晚上.
但毕竟是冬天,早晚温差变化大,有时竟是早晚两重天.
最好是遇上寒流初莅的晚上,赏花的人明显少了,徜徉花丛间,瑟瑟的寒意冻得手生痛.
在那儿转上几个回合,紧紧牵着的一双手,互相传递着热量.
看那一个个有如张艺谋电影里布设的"菊花台",那一抹黄,黄得耀眼,黄得摄人心魂!
冬天,素洁的冬天,合该要有那样的寒意,寒意中有游丝般的暗香浮动,似梅又似菊.
南方无雪,踏雪寻梅是无缘际会的.
但仍然深爱着冬天.
喜欢冷月如霜的冬夜,无论是拥裘读书还是漫步中庭,那样的散淡,那样的平和,也许有执子之手,互为取暖;也许没有,任凭思维天马行空.
看一轮皎洁的冷月,慢慢慢慢移向深深的夜空,心中有淡淡的薄凉,却格外恬静.
喧嚣都市生活久了,心底的乡愁越发绵长.
总会在某一个赋闲的日子,突然归隐田园,卸下一身铠甲,到乡野间追蜂扑蝶,忘了我是谁薄薄凉的冬天凉的冬天谢娇兰谢娇兰信,已经在鸿雁的阵列中渐渐消失了.
我凝望这个时代深蓝的天幕,还是想写一封信倾诉衷肠.
我们都是地球的匆匆客居者,是大自然养育着我们的生命,那就给它写一封自然家书吧.
这封家书,也就是敞开心扉,跟它说说心里话.
我们对大地表达感恩,其实,与对母乳和子宫表达感恩又何其相似啊.
回归自然的最佳姿态,就是让我们做大地上的一株植物,不需借助任何想像,与大地肌肤保持最贴身的亲近.
自然界中的浩大繁殖力,总是让我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于浩荡的天籁之音中,触摸到我们在大地上的根须.
当我常常拖着疲惫的身体,周旋于人群之时,我发现,我的身体总是呈没有规则的摆动,失去了最自然的生活,也失去了内心里最需要的生活.
在望不见的高楼、高速路、高压电线的尽头,我们的生活,总被一种早已安排好了的风向标所左右,让我们摇摆和旋转,显出忸怩作态的样子.
在这个时代,一些孩子的生活,其实已经远离了真正自然的生活.
他们生活的,是一个模拟的、盆景似的、网络上的、书本上的、假想的"自然".
很可怜的.
有时候我想哭.
那么我们成人的生活呢就以植物为例吧,据说,大自然中有20多万种植物.
可以肯定的是,太多的人,都叫不出来30种以上的植物名字.
一个热爱大自然的人,叫不出植物们的名字,沉默之间有一种失语的痛苦.
你叫不出来不要紧,但植物们从不开口说话,在谦恭卑微的泥土里,安安静静地生长,并不需要你喊出声来表示它们的存在,或者改变什么命运.
反倒是,最好的乐园是生长在它们的老地方.
而在我老家乡下,我的那些乡亲们,没有像《中国植物志》那本书里那样,给植物们取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他们叫出来喊出声的,都是他们给植物们取下的土得掉渣的名字,就好比他们往往给孩子取下的二娃、狗蛋、三贵、四宝、发财这样的名字一样,植物们的名字也是这样一串一串的,比如苦蒿、黄蒿、白蒿、铁杆蒿,比如梭草、狗尾巴草、铁线草,比如马兰花、山雀花、喇叭花,比如苦苦菜、洋金花、山茄子、醉人草、透骨草、野麻子、雷公草……什么草可以治病,什么花可以食用,对这些植物的习性,乡亲们都像熟悉自家的娃娃一样.
乡亲们都是无师自通的李时珍,哪家大嫂闹胃疼、哪家孩子肚子拉稀,都有用山里百草百花做的中药呢,药到病除.
我小时候没有进过几次医院,都是用草药治疗的.
那些乡间的郎中,就是我记忆里的华佗.
平时,我们总以为这棋盘式的建筑群就是生活的全部,在这狭隘的空间里为生计蚂蚁一般忙碌,蚂蚁一般无助,我们几乎忘记了这苍天下的大地上,还有季节的流转,还有最原始最美感的生活.
当我们把房屋建在郊外,独享最豪华的别墅,采取粗暴和自私的方式践踏和占有大地,我们把肉体暂时寄存在这个大地上,灵魂是否已经脱窍.
什么时候,让我们静静聆听大地之歌,稚童一样守望着大自然的风景,只有这样,心灵才会饱满多汁,心胸才与地平线一样遥远,与天空一样开阔.
在自然中生活,把人的天性,按照植物一样生长,找到最贴近幸福生活的状态,与自然友好相处,自然使一切存在于美丽之中.
写了这么多,我还可以跟大自然这么交心谈心,这是大自然对我的眷顾,也是我跟大自然的美好秘密.
谢谢,大自然.
跟大自然谈谈心跟大自然谈谈心李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