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狗博士

责任编辑:严晓星校对:林小娟2017年4月5日星期三夜明珠23纸之话苏枕书嘉庐君:大分、东京归来,乐不思蜀.
与零陵远游相伴之乐,欢悦无极,因而懒于记述,忘却今是何夕.
数年前在信中,曾提过内藤湖南与云肌麻纸职人岩野平三郎的交往.
半月前,恰好买到1976年文华堂书店出版的《从绘绢到画纸———岩野平三郎传》,两大册,一册是文集,一册是各种纸样,十分漂亮.
初代岩野平三郎是福井越前市人,生于1878年.
越前自古就是著名的和纸产地.
紫式部的母亲很早去世,她便随担任越前守的父亲到任地生活,大约度过了一两年的时光.
在《源氏物语》的电影里,曾有表现她用越前和纸写作的画面,虽然没有传世实物,但这点关联,也足够越前人骄傲.
岩野家世代为造纸职人,在越前拥有几座专门种植楮木的山.
山中也种桑树,用于饲养夏蚕.
夏天靠蚕丝,秋天靠楮木造纸的收入.
初代平三郎在随笔中写道:"我家的山,在水谷有两座,在流谷有一座,都是父母买下.
买下水谷时,跟随父亲到山里种桃花.
大约是我七岁时的事.
""买山的时候,有一面山上开满栗树花.
从前都是别人家的山,进山会被人责骂,从今而始就是自己的山了.
""在山上开垦出田野,种了荞麦,收获了二俵半(150kg),记得远在新在家(地名,位于神户市)的祖母流下了眼泪.
这位祖母是岩野家的女儿,相当于父亲的姑母.
昔年家道中落,吃过很多苦.
看到家道复兴,不知多么喜悦.
还买了很大的山,种出了荞麦,那喜悦真是难以描述.
"初代平三郎生在风云激荡的明治年间,不少传统工艺在变革中都迅速凋零,而岩野家锐意创新,赶上明治、大正年间日本画革命,得以跻身新时代.
而高效率的机械造纸及大正年间的经济萧条,使传统纸业再遭重创.
岩野家的和纸因为受到竹内栖凤、横山大观等一流画家的认可,得以惨淡经营,勉力支持.
1925年,日本史学者牧野信之助将初代平三郎介绍给内藤湖南,"湖南博士收藏有许多和汉古纸,希望你可以制出适于书法的佳纸".
这一年8月,内藤从京大退休,大概也更有闲情.
不久,平三郎就开始给内藤寄去尝试复原的纸样,并按照内藤的建议,复原了著名的云肌麻纸.
此书卷首收录的内藤书法,就是当时用这些纸样试笔,回赠给岩野家的作品.
所钤"湖南"印用绿色印泥,是因此书作于大正天皇去世之后不久.
1927年夏,内藤归隐瓶原村,筑居恭仁山庄,开始频繁请岩野制作诗笺,他们之间的通信,从前在信里也给你译过.
所列标本纸共有五十种,各自贴在纸板上.
并补遗纸样若干,单独盛在小纸袋内,固定于纸板,均有详细说明.
如"鸟之子",是雁皮纸,与麻纸、谷纸同为奈良时代的写经用纸,又呼作斐纸,是自古以来地位很高的用纸.
如"天平纸",是昭和年间奈良药师寺重建金堂之际复原的写经纸.
绀纸、紫纸、朱纸,颜色非常好看,是江户时代书籍封面常用的纸张.
如"檀纸",是古代常用的文书纸,质地简密,利于保存.
如"栖凤纸",是竹内栖凤的专用纸.
麻纸有生麻纸、白麻纸、放庵麻纸、云肌麻纸,还有朱、紫、黄、蓝、绿五色麻纸,专用于写经,令人想到奈良国立博物馆所藏的平安时代色纸《法华经》,有淡青、白、淡绿、黄、淡紫、淡茶诸色.
打云纸、飞云纸、菫纸、水玉纸、七夕纸等等,均有十分美丽高雅的纹样,适于作和歌或写信.
前年,第三代岩野平三郎去世,如今第四代岩野平三郎,是三代平三郎的独女,技艺可以传承,是很令人欣慰的事.
周作人从前感叹中国虽是造纸的祖师国,但好纸太少,我也有此感叹.
也许最一流的纸张是极好的,但普通人无缘接触到.
可羡日本寻常纸店,或商场的文具柜台,都能买到可爱的纸.
更不用说岩野家的纸,或鸠居堂、柿本纸司这样的地方了.
回想起来,当年和纸的复兴,的确离不开民族主义的高扬,如今我们亦不缺这种动力,不知是否会催生出审美一流、品质稳定、普通人也可以消费的纸张来.
松如2017年3月24日星期五心窗片羽京都通信春回大地,菜花如金,香椿树的枝头也绽满了嫩芽,又到了香椿飘香的时候了.
香椿一般在清明前发芽,谷雨前后就可采摘顶芽,这种第—次采摘的,称头茬椿芽,不仅肥嫩,而且香味浓郁,食之尤佳.
人们食用香椿久已成习,早在汉朝,人们就食用香椿,曾与荔枝一起作为南北两大贡品,深受皇上及宫廷贵人的喜爱.
宋苏颂盛赞:"椿木实而叶香可啖.
"著名文学家苏轼也在《春菜》一诗中感叹:"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芽寒更茁.
"香椿,没有杨柳的婀娜多姿,没有桃李的花开烂漫,却是我的最爱,它载满我童年的记忆.
打从记事起,家中院子里的西墙根挺立着两棵高高大大的香椿树,听奶奶说是爷爷栽下的.
每年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刮起,香椿树渐渐吐出紫茎绿蕊的嫩芽,没几天,一树的青翠.
那时生活还不富裕,春天更是青黄不接,平时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根本谈不上美味佳肴,这时香椿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倘若亲戚朋友来了,母亲就用镰刀割下一些细细嫩嫩的香椿芽,拿出好不容易攒下的鸡蛋,做一盘香椿炒鸡蛋,就是招待客人的珍馐了.
我们等客人走后,便迫不及待享用客人剩下的美餐,虽然盘中的"美馔"已冷,但夹上筷端,依然那样脆嫩,清香甘醇,会让你的味蕾有惊变之效.
生活条件有所改善后,母亲常会做香椿炒肉丝.
即把肉丝用淀粉揉捏好,倒进油锅内,放上切碎的香椿,以猛火爆炒,出锅后即可食用.
那扑鼻的香、脆嫩的酥、透心的爽,堪称一绝.
母亲对香椿像对宝贝似的疼爱有加,割香椿头时非常细心,生怕伤了树枝.
割下的香椿头除留一小部分家里吃之外,还分送给左邻右舍.
母亲说,邻里好赛金宝,有好东西应该大家分享.
受者无不视为珍蔬上品,连连称谢.
恋爱时节,他就懂得用"香椿"吊我胃口.
我们相识在春天,他做的第一顿饭,便是初春最常见的香椿炒蛋,嫩黄中缀着点点翠绿,清隽宜人,刚一出锅,小屋内便弥漫着馥郁的异香,这种香味让我重温了童年的"香椿梦",也让我感受到了母爱般的温暖与亲切.
从此认定,他就是能够陪我一生慢慢变老的那个人.
与先生结婚后,每年香椿飘香时,我必定携先生一起到娘家小住几天.
母亲总是变着花样用香椿炒菜或包香椿饺子给我们吃,说是让我们这些城里人也尝尝野味,开开"洋荤".
几年前,老家的房子被拆迁,老宅夷为平地,庭院里香椿树也被挖掉了.
但那渗透着挚情的香椿,却时常在我心头弥散,在我梦中萦绕,让我久久回味.
雨前椿芽赛黄金吴建无边光景王尚玉兰一瓣围城内外女儿一上大学,老王夫妇便成了空巢老人.
原本两点一线的紧凑日子,一下子像散了架的算盘珠子.
真不习惯,吃饭不香,睡觉也不香.
更要命的是,空闲愈多,两人的矛盾也跟着多了起来.
换了以前,两人一天到晚围着女儿转,想吵架都没那闲工夫的.
老王开始闷头喝起酒来.
每晚不喝它个一斤黄酒是不尽兴的.
一喝酒,老王的脸变得柔和了,话也多了,偶尔还会蹦出几句幽默风趣的话来,惹得老王夫人喷出了饭粒子.
老王酒量不大,十有八九喝得晕头转向.
在家还好,喝完立马上床,一觉睡到天明.
出去喝就麻烦了,不到深更半夜是不回来的.
这严重影响了老王夫人的睡眠不说,更可气的是,老王七倒八歪地回来后又吐得一塌糊涂.
老王夫人又是擦,又是洗,折腾下来往往已是半宿.
为此,老王夫人常常埋怨他.
两人的争吵自然又升级了.
老王夫人一边落泪,一边给女儿发微信: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女儿发来短信安慰:你们养条狗吧.
狗老王夫人看着短信哭笑不得.
一个偶然的机会,朋友送来一条泰迪犬.
那天是年初五,接财神的日子.
朋友说:"喏,财神到,你们的福气也到啦!
"老王夫人撇撇嘴,说:"话是吉利话.
"她把后半句"不是好货"给咽了回去.
这是一条杂毛泰迪,白不白,黄不黄的,看上去真的并不漂亮.
碍于朋友的面子,老王夫人没有退还给他,暂且将小狗留了下来.
家里多了一条狗,立马就热闹了不少.
不是老王在跟小狗说话逗乐,就是老王夫人在跟小狗说话逗乐.
有时,两人都空了,一起逗小狗玩.
喝酒时,老王用筷子蘸点酒给小狗闻,小狗竟然也伸出舌头舔,乐得老王仿佛遇到了喝酒的知己.
有了小狗,早晚遛狗是必需的.
老王夫人暗自盘算,老王每天都要睡到太阳晒屁股,这回让他负责遛狗,正好可以早起了,美其名曰:早锻炼.
老王说可以,但有一个要求:一到周五早晨他遛,双休日老王夫人遛.
老王夫人笑着同意了.
狗的生物钟真是准时得没得说.
起初老王夫人定了个闹钟,六点半起床.
只要闹钟一响,小狗就"汪汪汪"地叫起来,吵着要下楼,连一秒钟都不肯停留.
后来,老王夫人干脆取消了闹钟,但小狗照样到六点半准时醒来.
睡惯懒觉的老王不得不起床带小狗下楼.
因为有几次老王稍微晚了些,小狗憋不住,尿在了房间里,气味实在有点大.
很奇怪,自从养了小狗,老王夫妇的争吵变少了.
他们的很多话题竟然都是有关小狗的.
比如吃什么狗粮,买什么衣服,买什么玩具;比如说它的顽皮,说它的有趣,说它的小聪明.
他们甚至经常交流各自遛狗的成果:今天狗狗尿了几泡尿,屙了几坨屎.
仿佛遛狗最大的成就感,就是让狗狗每次都能畅快地尿尿和拉屎.
养了小狗,老王的脾性也有了改变.
每天吃完晚饭,他会陪着老王夫人一起散步、遛狗.
他会耐心地教狗狗吃东西前要坐坐好,还不厌其烦地训练狗狗把扔出去的东西叼回来.
老王夫人嗔怪他:"女儿小时候,你可没这样耐心过.
"老王听了"嘿嘿"笑了两声:"要不咱再生一个,从头来过.
""你倒想得美.
"老王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不免甜丝丝的.
新年里有一阵天气较冷,为了不让小狗冻着,老王将狗窝搬到了房间,开启了暖空调.
老王夫人不乐意,说虽然隔几天会给小狗洗澡,但总有些气味的.
再者,屋里多了一双眼睛,要是两人亲热,就会感觉怪怪的.
老王则乐呵呵地说:"你放心,它即便看到了什么,也是不会说的.
"话虽这么说,老王夫人依然有些心理障碍.
过了一周,才慢慢开始习惯人、狗共眠一室.
女儿发来微信:最近一切可好老王夫人回:有了第三者,一切正在改变.
女儿诧异:老王有了第三者老王夫人回:狗也.
知道这样的相遇是理所当然,在这个美好的阳春三月.
然而,我还是被惊艳了.
房子后面是小区的地下车库,车库的出口和露出地面的部分组成了一个直角,直角的两条边上是墙壁一样密实的冬青树.
这个直角围住的是一片山茶树林,而这个直角偏偏在山茶树林的西北角.
这几棵树长势特别好,一到春天,每一根树枝上都挨挨挤挤地缀满了鲜红的山茶花,似乎这些花早就迫不及待地等着春天的约会.
每天,我从山茶花中间的小径穿过,人就沐浴在花海中了,什么烦恼忧愁都被一扫而光,一身轻松,眼前一片明媚.
我恣意地呼吸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感觉自己也成了一朵山茶花.
路过的人纷纷称赞,在别处似乎很难见到如此繁茂的山茶花,每一个来我家的亲友都要对此赞美一番,他们会睁大眼睛,以十分惊叹的语气说,这些花怎么会开得这么漂亮啊!
然后呢,一定会在那儿照几张相.
朋友圈里也常有人晒着在此拍的照片.
甚至,小朋友们会邀请好伙伴来这儿摆出各种造型愉快地拍照,真把这里当作旅游景点了.
可是,正如人们夸赞梅花"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的艰辛不易一样,要是你稍稍留意,就会知道,山茶花的美丽,也是"经得一番寒彻骨"的.
在三九四九冰上走的极寒天气里,当我从山茶树中间走过的时候,山茶花已经做好了准备,碧绿的枝叶间开满了一簇簇黄绿色的花骨朵,让人觉得很温暖,似乎冬天与它们无关.
这是一种热爱生命的植物,把爱与感恩作为信仰,矢志不渝.
看到它们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受到了感染,总是感觉暖暖的.
它们让我懂得,每个季节都是上苍对人间的恩赐,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明媚.
山茶花是坚强的,那样严寒的天气里一些花苞红红的尖尖角,已悄悄地探了出来,星星点点的,如点点红唇,你不得不确定,每一朵花苞的心里,都装满了大好春光.
大雪给它们披上厚厚的大衣,它们那点点红唇不甘寂寞地窃窃私语,甚至呼出热气,显得那么快活,那么光芒四射.
我真想说,严冬的山茶花其实有着最美的表情.
所以,当春天的暖阳眷顾到它们的时候,每一朵山茶花都张开了笑脸,以最美的姿态表达内心的爱意与感恩.
原来,要想在春天绽放美丽,严冬时节就得做好准备呢!
第三者黄丽娟山茶花冒寒开郭丽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