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母妈咪派

一纸信笺黄莺冬日的早晨,枯水期的沱江依然滔滔奔忙,宏伟壮观.
田坝里,阳光灿烂,空气清爽,飞鸟翩然,我却一动不动地站在田埂上.
劳作的母亲抄起根棍子,朝我跑来:"快去读书,再不去你考试就要迟到了!
"我跑几步躲开,又站着不动.
那是我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场期末考试,没有试卷,老师要学生自带信笺抄黑板上的考试题.
我跟母亲要一角钱,买一纸信笺.
母亲说:"身上一分钱也拿不出来,要忙劳动,你去跟老师说明情况,写在作业本上;或者你去跟你舅舅家要吧.
"一个小孩子,咋个开口要不到钱,我站着不动.
当然这也只是原因之一,我想起那个讨厌的班主任赵老师,心里就有些毛.
赵老师20出头,虽然是个民办,而且先天性残疾,一条腿瘸了,仍虎虎生威,高高在上,骂起学生趾高气扬.
我上学经常迟到,路上每次都侥幸地想,在班里我离校最远,也许老师会原谅我吧.
可是每次走进教室,听到的总是毫不留情的批评,罚站是常有的事.
想到罚站,心里就有些沮丧.
半年前,我很想很想读书,好羡慕能上学的小朋友啊,可是达不到上学年龄.
我背着妈妈做给我的旧帆布书包,天天去街村小学,站在教室外,终于感动了老师,破例接受了我.
我垂头丧气地在沱江畔走着,看着光秃秃的树梢那个孤零零的鸟窝,脑子里又映出赵老师罚站的场景.
"今天考试,也许赵老师会放我一马吧.
"心里这么想着,自然加快了脚步.
想不到赵老师却没有放过我,一进教室,他的铜钱眼立刻喷出火:"你就站在门口,看同学考试!
"全班50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我羞得脸红到脖根,头低得快缩到衣领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遭母亲的打骂,多希望在老师那里得到呵护和同情.
一肚子委屈和怨恨,变成了不听话的眼泪.
"哭什么哭你迟到难道还有理了"赵老师生气地问.
我哭得更带劲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头昏脑胀,两眼发黑,有种虚脱的感觉.
同学们考完试,叽叽喳喳出来了,赵老师说:"跟我到办公室来.
"所谓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他的宿舍.
他叫我坐在一个小凳上,完全没有了教室里的严厉.
"今天怎么迟到这么久"赵老师温和地问.
我断断续续讲述了没有要到买信签的钱,还挨了母亲打的事.
赵老师听后,站起身,去翻桌上一堆本子,翻了半天,翻出一本信笺来.
我心想:"坏了,怕是要我写检讨吧".
"拿去吧.
"赵老师把信笺递给我,我不敢接,狐疑地看着老师.
"给你的.
"赵老师笑着说.
我看着洁白的信笺,心里顿生感激.
如今商品丰富的年代,一纸信笺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可在那个缺衣少食物品稀缺的年月,乡村民办教师工资低,生存的艰难可想而知.
赵老师一人包揽语文、数学、音乐、美术、体育等所有课程,很多费用还得自己筹,这一纸信笺就显得多么珍贵.
"回去吧,找个时间我给你补考.
"赵老师说着,又找了几本小人书和一本字典给我.
字典虽然很破旧,可我欢喜得不得了,因为那正是我缺少的.
此时此刻,我仿佛觉得赵老师突然变得可爱起来、高大起来;仿佛赵老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好的老师!
我对母亲打我这事,多有抱怨,就用老师送给的一纸信笺,用懂得不多的汉字,用粗粗的铅笔,歪歪扭扭地给远在贵阳工作的爸爸写"告状"信.
虽然错别字连篇,可爸爸还是看懂了.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父亲字迹工整的回信:"我的女儿居然会写信了,爸爸甚感欣慰,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待我寄钱回来给你买信笺纸……"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父亲带着我,离开老家泸州和丰,来到贵阳子弟小学.
多年后,我回老家探亲,专门从贵阳买了点特产,去看望赵老师.
满头白发的赵老师风烛残年,浑身哆嗦,就像当年那个为了一纸信笺迟到的小学生一样,手足无措.
他一味地点头,我知道是耳朵听不见了.
丝丝伤感袭上心头,走出那个狭小而杂乱的空间,我的眼睛潮湿了,一如当年满腹的委屈和怨恨,变成了不听话的泪水.
责编:陈丽丽电话:23567732013年5月20日星期一百花台06fkcll@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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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茶,我不甚精通,更遑论源远流长的茶文化.
茶之于我,只是一种寻常可亲的饮品,能解渴、安神、启思、静心.
但我亦知,没有哪一种饮品,可以像茶这样,轻盈曼妙地步入我们的生活,并渗透到精神的领域,唇齿留香,讽诵吟哦.
千百年来,滋润着我们的身心,袅绕出浓厚的文化底蕴.
莫说茶经,莫论茶道,单是信手推开任意一间文人的门户,寒窗素瓦也好,钟鸣鼎食也罢,总能寻觅到茶的踪影.
或清新,或雅逸,或淡泊,或甘淳……真乃无茶不文人!
窃以为:文人是茶做的骨肉,并让茶文化成为中国文化中独树一帜、气韵芬芳的一脉.
我之喜茶,并不是为锦心绣口的华章渲染,也不是为博大精深的茶道氤氲,只因,茶是人间草木.
出自天然,而融入人间.
喜茶的亲切平和,皇帝也好,平民也罢,都可以一亲芳泽,滋味共享;更喜茶的自然本色,令人返璞归真.
古人认为茶是灵芽,"天涵之,地载之,人育之".
汲天地之精华,蕴山水之灵气.
遥想往昔,一枚茶叶随风飘入神农氏的沸水锅中,遂成就人间一种最古老最普遍的饮品,且契合和浸染了华夏民族特有的温雅气质.
删掉茶所濡染的所有色彩,茶本身只是人间草木.
"茶,人在草木间.
"我更愿意,从字形上去领悟茶所赋予人的启示,那就是:人在草木间,天人合一,要活得真实自然.
堪称"一代奇才"的明人张岱,自嘲"茶淫橘虐,书蠹诗魔".
读《陶庵梦忆》里的一篇《闵老子茶》,写他和茶人闵汶水之间的高手相逢,几个回合,识茶断水,让汶水老人由冷淡,到为他精深的鉴赏水平折服,遂与之定交.
掩卷莞尔.
从中窥见张宗子的自赏自得,可爱率真.
这样一个"妙"人,集旷世之才学,备生活之奇趣.
他在《自为墓志铭》中坦率自白"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而后"繁华靡丽,过眼皆空".
但茶香一缕,可抵十年尘梦;且鸡鸣枕上,尚还有梦,可寻、可忆.
张岱论人,则谓"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一针见血,令人拍案叫绝.
真实,乃万物之本色,情深,则万象皆深.
私下揣测,如此大智慧的领悟,莫非张岱是从他精通的茶道中参出至真,至情,是无需用繁文缛节来装饰的.
如同茶,只需清水一杯本性自显.
如若画蛇添足,形式大于内容,只怕倒弄巧成拙.
《红楼梦》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写妙玉煎茶招待贾母各色人等,把妙玉孤高的范儿真是刻画到极致.
茶是名茶,茶具是不同凡响的古董,配的水是"旧年蠲的雨水"和"五年前收自梅花上的雪".
妙玉论茶"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
读此赧然,按此标准,自己定是俗不可耐.
想我,饮到欢处,岂是三杯就可了事不过如此精致考究来饮茶,多少会败了兴致吧把日常一个喝茶搞得像古董展览,才艺表演,到底还剩有多少闲情逸致去用心品茶,值得怀疑.
我若在场,被妙玉这一番高谈阔论后,想必再好的茶喝到嘴里也是索然无味的.
姐喝的不是茶,喝的是姿态情调———难怪有人评价,妙玉是红楼里最小资的女人.
可是小资情调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不能不顾情境勉而为之.
这样喝茶不能说不好,但一般人肯定学不到.
都说人生如茶,一味清寂孤高,往往接不了地气,不易成活,妙玉后来落得个"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的下场.
在喝茶的态度上,我尤为欣赏鲁迅.
他说:"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不过要享这清福,首先必须有工夫,其次是练出来的特别感觉.
"真实质朴,享到清福,方为茶饮之最高境界.
两鬓萧萧的李清照道,"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
"这种随意的生活姿态,不失为大家风范.
缕缕清香,诗书作伴,哪怕贫病潦倒,也要持有这份从容闲静.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良朋知己不期来访,当下发火煮茶,围炉品茗,笑谈古今,要的就是这种酣畅淋漓.
茶饮,当是引导我们,回归自然,以素朴的面目,坦然相见,赤诚相待.
如此,才得人生至乐!
白云生处,草木葳蕤.
有朋自远方来,清茶一杯,浮生半日,不亦乐哉!
深夜找军嫂刘俊勇通讯联络是每个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情.
信息的发达与否是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科技进步的重要标志.
每当看到人们拿着手机随时随地自由自在地与对方沟通信息,畅谈交流大小事情的时候,促使我想起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一次深夜找军嫂吃尽苦头往事的回忆.
1970年秋,我从部队驻地湛江地区遂溪县回潮安探亲.
在我假期即将结束正准备归队之时,有一位军嫂说要跟随我到部队其夫那里.
军嫂的丈夫与我是邻乡,又是老学友.
虽是同一部队,但并不同一住处.
我答应了军嫂的请求,并约定启程的日期.
出发那天,我们按时来到潮州西门汽车总站,乘坐潮州开往广州的长途汽车.
为防意外,军嫂的证明书和旅费均由我代为保管.
在车上,我们还商定到了广州,便搭乘市内七路公共汽车到滨江旅社住宿,以便翌日傍晚搭乘开往江门的轮船,再由江门坐车前往湛江.
当晚七时多,我们顺利到达广州汽车总站,一路基本平安无事.
可是出了汽车总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当时,我挑着自己和军嫂的四件行李走在前面,军嫂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孩,身上背着挎包跟在我的后面,一同朝着七路车停车的地点前进.
这时,路边的灯光异常昏暗,只有一盏既暗又带蓝色的霓虹灯在空中闪烁着,真使人的视线大受影响.
我走在前面,见路边停着一辆七路的公共汽车,心里自喜,便一步跨上车去,刚放下行李,回头定睛一看,坏了,军嫂并没有上来,是另外一位男子跟在我后面上来的.
这时汽车已开行了.
怎么办若叫司机停车,他是否肯停况且车己开出一段距离.
这时若下去找军嫂,也不一定能找到.
想那军嫂找不到我定会按日间商定的办法自行乘坐七路车到滨江旅社与我会合.
这样,我就没有及时大胆地叫汽车司机停车,而是自己坐着七路车先到滨江旅社.
广州汽车总站在三元里,而滨江旅社则在珠江边上,一东一西,相距几十里,坐公交车至少也得一小时.
我到了滨江旅社,先登记住房并放好行李,便急忙返回刚才下车的地方等待军嫂的到来.
当下一班车到来时,并没有见到军嫂的影子.
我急忙上前借问日间坐同车来广州的一位大嫂,那位大嫂说:"唉呀!
与你同来的那位抱小孩的女人在汽车总站找你,你得赶快回去找她啊!
我听了大嫂的话,知道事情不好了.
心里急坏了.
我立即坐上开往汽车总站的七路车回去找军嫂.
我找遍整个汽车总站,就是没有见到军嫂母子.
怎么办城市这么大,天又这么晚,要到哪里找呢我何不再返回滨江旅社,看那军嫂会不会因为一时找不到我,自己坐着七路车到滨江旅社找我,若是这样,我得立即赶回去.
不然,即使她们到了也无法住进旅社.
因此,我又马上坐上七路车,赶回滨江旅社.
我问旅社值班员,有没有一位抱着小孩的女人前来住宿,值班员说没有.
这时我更加焦急了.
时已过午夜,军嫂到哪里呢我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顾不得一天坐车的劳累,又到附近几家小旅社寻找,还是没有找到.
我只得再次回到滨江旅社吩咐值班员说,如有人打电话来找我,请立即告知,值班员说好.
我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只好打定主意,到了明天,若再找不到,就只能到广州市东山区找我部在那里支左的原司令部副参谋长,请他设法帮助寻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一觉醒来,尚未起床,旅社值班员便来叫我接电话.
我估计可能是军嫂打来的,但不知是好是坏,心里既喜又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
快步来到旅社值班房一把抓起电话筒询问是谁,电话里传来的正是军嫂的声音,我既高兴又内疚.
她说昨晚找我找得好苦呀!
我说我找你们也是找得好惨啊!
她说他现在即坐某路公共汽车到滨江旅社附近车站下车,你到那边等我.
见面后,我问军嫂昨晚怎么会跟不上我.
她说我以为你是去小便,谁知你已上车了.
我觉得既好笑又后悔,又问那你们怎么又住上旅社的.
军嫂说是有一位好心的年轻女子带我们到另一间旅社,说明情况后勉强住下的.
昨夜我还打电话到我夫部队去,因部队的代号改了无法接通.
今天早晨,是有另外一位潮汕男子听我说后十分同情,关心地问我,你们昨天在路上有没有说到广州后要住哪间旅社,我说我们有说要到滨江旅社住宿.
那位好心的潮汕老乡听后就说,好了好了,待我帮你打个电话到滨江旅社找一找与你同来的那位同志.
我好悔恨呀,怎么第一次帮人家带家属,就出现了这样难堪的事情!
都怪我办事太马虎,如果当时上车时有稍等一下让军嫂母子先上车或当发现她们母子尚未上车时能大胆地叫司机停车,及时下车返回原地去寻找,便不会出现那样狼狈的事情了.
这真是人生中一次深刻的教训.
我后来还想,如果当时能像现在这样,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大哥大、手机随时随地都能与对方沟通讯息,交流情况那该有多好啊!
无论多大事情只要一个电话问题就可解决了,何须惊心动魄,来回奔波于车站与旅社之间.
让深夜找军嫂吃尽苦头的往事成为历史的垃圾,一去不再复返.
新界读夏杨永可榴花似火,点燃了夏的激情.
为了贴近季节的襟怀,又与文友新界读夏.
把浮生若梦的谶语,远抛九霄云外,怀揣着炽热的诗情,觅诗于葱茏掩映的小径,步履轻松.
兴趣专注于庸常事物,目光聚焦于奇异的风情,把生命之根深植祖国版图的壮丽疆域.
孔雀花树如孔雀开屏,在树梢重重迭迭披挂着艳红的花被.
花的丰盛,不单纯在量众,更可贵的共存相济,不遗余力地展现深厚的美学元素,令人叹绝.
文友袅袅裙裾,融入浓烈花色,臻善臻美.
倔强的绿榕,以氤氲着生命活力的垂根,蓬勃着茂盛的渊源.
这热带和亚热带伟彦的大男人,却没有小视柔嫩的小草,共同在美好的生态环境中,掬出灵魂的精粹.
这种神似非属巧合,在和谐中滋生互敬共尊.
青葵扇形之叶,在宁静中孕育鲜丽.
我们喜欢其鲜丽不是生命表面的装饰,而是灵魂深处演绎出来的带有经典味儿的神奇,回报天地一种感恩的情愫.
坡峦不凋的苍松,在夏更独领风骚,翠绿成一代枭雄.
风中松涛,更汹涌成壮观和奇观.
文友绝非鸳鸯蝴蝶派的文人,她的女人味是遒雄雅博的,看着松涛,正在构思雄性的诗句.
脱口吟出:"欲挹松涛宏象里,无涯澎湃涤心胸.
"这里离城门河较远,龙舟竞渡预练的锣声鼓点,不能清晰传来,而屈原浩博诗魂,却依然泅渡在我们心河.
想觅得民间端午驱邪的艾蒲,茫茫绿海却淹没了我们欲寻找的芳踪.
我梦幻着屈原若在此蓦然回首,慧目横扫过迭迭风雨沧桑,一个隐约于历史风云中的东方神话,一定亦幻亦真,大壮大悲,勾起我们苍凉的怀忆和回味.
又有横空出世的野花野果,它们红尘中的牵手,是天地间一种缘份.
虽然没有倾城之恋,却有默契的锲合.
离开新界时,我在检点着,是否读出了新界之夏的神韵故乡的云王珉"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孩提时,每当夜幕来临,耳畔总会响起这首感伤的歌谣,时常待在屋顶,或停伫海边,痴痴地发呆:海的那边,究竟是何方彼时,夕阳西下,余晖闪耀,红艳半天.
天上的云,最是姿态万千,变化无常,羽翼,鱼鳞,羊群,山峦,川流,雄狮,奔马……煞是美丽,撩拨得心花怒放,于是一个不着边际的遐想涌上心头———什么时候,可以逾越汪洋,一睹海那边的世界.
长久以来,我总觉得,故乡的云会跟随我的步伐远走他乡.
但是,当我回到阔别已久的故土时,看到孩提细细端详的云,依旧那般洁白和轻盈,它们像是阔别已久的老友,没有丝毫岁月的沧桑痕迹.
长大后,到北方求学,书念得越多,离故土就越远,孤身一人就如一叶扁舟,漂泊流浪.
寒冷困顿的时候,遭人误会的时候,学业烦闷的时候.
五味杂陈,只能吞进肚中.
那首歌曲中的"归来时空空的行囊",这时似乎点醒了迷茫中的我.
故乡的"风"和"云",总让我怀恋,那些在外漂泊的游子,似乎遭受到人生的许多挫折.
既然囊中空空,想借点小钱维持生活,恐怕要看多少冷脸白眼,听多少尖刻的言语.
想到这里,思乡心切情浓,不由得眺远方,祈望天边飘来故乡的云彩.
再后来,10年杳然逝去,父亲过早地离世,我想起当年他车内播放的风靡一时的《故乡的云》.
父亲去世,让我过早地成熟,"为赋新词强说愁"常故作深情,哼之唱之,似乎我真是一位"满怀疲惫","厌倦漂泊"的游子.
我从电视机中看到曾经英俊潇洒的费翔,重听他唱《故乡的云》.
千百遍呼唤浪迹天涯的游子,总算归来,但父爱早已远离了我,去了另一个世界,而此刻我已重回故土.
生活在继续,母亲仍孤独地守着我,延续着父亲的生命,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许多皱纹,愈来愈深.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当身边的微风轻拂母亲额上的白发,远方依稀飘来故乡的云,我疑它在向我呼唤.
这缕云,踏遍千山万水,经历人间百态,尝遍风雨艰辛,倦了,终于慢慢飘回.
知母,知母许冬林知母,是草.
也是药,中药.
所有的中药都具有母性,所有的草都是谦卑的.
五月里,我到亳州去,是中国著名的药都,华佗的故里.
人在高速上,远远看见平坦的黄土地上一片片低矮的绿色,细长的叶子微微摇曳,比菖蒲要瘦.
忽然想,那是知母吗在亳州的中药大厅里见到知母,是知母的根,苍老的根,黄棕色.
我拈出一根来嚼,微微的草木气和泥土气之后,是微微的甜,和微微的苦.
这是年老的知母.
年轻的知母呢抬头,年轻的知母在高挂的照片里.
一丛无邪生长的葱碧知母,叶片纤瘦呈披针形,叶由基部丛生,欢喜披拂于风日里.
像一裙十七八岁的乡下姑娘,还没有出嫁,还没有经历浆纱缝补的艰辛日子,她们相约着去垄上看花.
我想,年轻的妈妈当年一定也是这样,紫衣翠袄,像绿叶丛中亭亭探出的一枝知母的花.
想像秋风浩荡时,百草凋零,亳州的那片古老土地上,知母们从泥土里起身.
药农们挖出知母的根,一节节棕黄附有毛须的新根,在秋阳里翻晒,空气里飘散着隐约的草香,像植物们在抒情.
三五个太阳之后,知母们拍拍身上的残泥,簇拥着走进了中药房棕黑色的抽屉里,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神农本草经》上说知母"味甘,性寒.
主治消渴,消除热邪;治疗肢体浮肿,通利水道;补益不足,增添气力.
"这就是知母,不论自己是甘是寒,还是如此普通平凡,惟知自己的使命便是救病体于水深火热中.
这便是一味草药的母性.
闲来乱翻书,原来知母这名字是有来历的.
从前有一采药老太太,无儿女,给穷人治病也不收钱.
眼看年老,后继无人,于是想出认子授艺的法子,但一连认了两个儿子,都是势利之徒,识药的本事就没传.
后来在一次乞讨饿晕中被一樵夫所救,并认作母亲,当作亲母一般奉养.
老太太临死前央樵夫背她上山,一一指他认药.
老太太问樵夫她为什么会选他传艺,樵夫说,妈妈一定是想找一个厚道之人来传,不想居心不良之人识药行医来发财、来坑害百姓.
老太太笑了说,你真懂得我的心!
于是指着脚边那一丛还没有名字的草药说,就叫它"知母"吧!
想来,懂得心意才最可贵.
想起自己的少年,想起在母亲身边的那些旧事,不禁羞惭.
那时,家境窘迫,母亲虽爱打扮,但也只能常常衣衫粗陋.
有一年冬天,临近过年,我看见母亲站在镜子前,一个人悄悄试穿一件秋香色上衣———但我没有看见我的新衣.
我愤怒至极,当着母亲面,抽出剪刀来剪碎了它……如今,我也做了母亲,也到了母亲当年试新衣的年龄,我也爱美爱置新衣,想起当年的那一剪刀,一定伤得母亲流了许多泪.
其实,不是女人做了母亲就不该爱美爱新衣了.
天下所有的母亲,所有的女人,不论多老,在一面明亮的玻璃镜子前,她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女人.
小小的女人,想要美丽,想要自己欢喜自己的样子,别人见了也欢喜.
夏天去商场,给婆婆挑衣服.
婆婆胖,衣服难找.
但依然挑到一件短袖,白底子上是繁复的蓝色小花.
最美的是领口,镶有一圈同色打褶的荷叶边.
回家递给婆婆,她喜欢得要命.
春天给妈妈淘得一双布质的绣花鞋,看鞋的时候,心情奇怪,觉得仿佛是给自己的女儿买鞋.
想像着妈妈穿上它美美的样子,心里一阵甜蜜.
在岁月的路上绕了一大圈之后,终于开始懂得母亲的心意.
以一个年轻母亲的心抵达当年另一个母亲的心.
是啊,知母,知母.
照片上,一丛知母青叶婆娑……而我,在一味中药面前,想起往事,想起……荨老街故事蔡黎明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