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语法标记手段对比与

翻译中原作内部意义的再现3张军平(郑州大学,郑州450001)提要:"语法标记"是语言学家沃尔夫在《耶鲁报告》中提出的概念.
本文将这一语法概念应用于英汉对比研究,从"语言基本结构单位"入手,探讨英汉语法标记手段的差异及其产生的内在原因,思考语法标记手段的选择与翻译中原作内部意义再现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语法标记;语言基本结构单位;内部意义中图分类号:B08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0100(2009)06-0157-4AComparativeStudyofGrammaticalMarkersinEnglishandChineseandtheRecreationofInnerMeaninginTranslationZhangJun2ping(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450001,China)PutforwardbyBenjaminLeeWhorfinTheYaleReport,"grammaticalmarker"hasbeenaconceptinthestudyofgrammar.
Applyingittocontrastivestudies,thispaper,inthelightofthedifferencesbetweenthebasicstructuralunitsofEnglishandChi2nese,looksathowdifferentlyeitherlanguageusesthegrammaticalmarkersaswellasitsrelationshipwiththerecreationofinnermeaningintranslation.
Keywords:grammaticalmarker;basicstructuralunit;innermeaning1引言语法标记(grammaticalmarker)属于语言形式,大多作为语法专题讨论,在翻译研究中少有涉及.
事实上,语法标记的转换不仅仅是形式上的问题,一定的语法形式与语法意义之间总是保持着密切联系.
语法形式的使用表明一定的语法意义,而特定的语法意义会赋形于某种语法形式.
既然翻译过程总要涉及意义转换,语法意义无时无刻不存在于行文遣句之间,语法标记的处理就应成为翻译研究不可或缺的对象之一.
沃尔夫在《耶鲁报告》中指出,"语法范畴是由语法标记来区分的"(黄国文丁建新2001:301),但对于什么是"语法标记",没有给出精确界定.
一定语言形态变化表达一定语法意义,形态变化繁多,语法意义多样.
如果把语法意义归纳为不同类别,就成为语法范畴.
在形态变化丰富的语言中,语法范畴多由词形变化并配以一定的辅助手段表现出来.
像英语词为了实施一定语法功能,进入句子时常常会伴随形态变化,这种变化多由形态标志体现.
文章把这种以实现语法功能为目的带有的形态或词汇标记称为语法标记.
提到"意义",人们通常会想到词汇意义,很少考虑到语法意义.
因为语法规则是有关组词造句的限定性规则,规则本身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好像并不是应该关注的对象.
但语法规则毕竟由语法形式体现,一定的语法形式总是与一定的语法意义紧密联系.
对此,奥托·叶斯柏森认为,语言的生命就在于形式和意义的相互作用,语法研究既可以从形式出发探求意义,也可以从意义出发寻找表达形式(叶斯柏森1988:54-57).
以"过去时"为例,其作为语法功能,在形式上通过2ed,2t,2d等语法标记表示过去时间、虚拟现在时间等不同意念(任绍曾2000:402-409).
其中,每一种语法标7512009年第6期总第151期外语学刊FOREIGNLANGUAGERESEARCH2009,No.
6SerialNo.
1513本文系河南省社科基金项目"英汉语段层面形合与意合研究的'字本位'视角"(2007CYY005)的阶段成果.
记在特定语境中承担一种语法功能,表达特定语法意义.
脱离语法意义,语法标记也就丧失存在的依据.
通常情况下,同一个词的语法标记不同,表达的语法意义也会有所不同.
语法标记(形式)与语法意义(意念)不仅是语法研究中的重要概念,在翻译活动中同样值得探讨.
但事实上,语法标记的普遍存在性与其受到的重视程度不成正比.
语法标记虽然常常因为表现形式的微小而易忽略,其体现的语法意义却是作品内部意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因此,对比英汉语法标记手段,是探询形式与意义之间如何转换的一种尝试,因而也是翻译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
2英汉语法标记手段对比英汉两种语言都有表达"过去"、"现在"、"主动"、"被动"、"单数"、"复数"等概念的需要,但表现方式不尽相同.
对比英汉语法标记手段,研究其在具体使用过程中的差异及其产生的内在原因,对于探索英汉语法标记转换规律,指导翻译实践能够提供必要帮助.
2.
1使用差异:显与隐文章以复数标记为例,调查英语复数标记手段及其汉语译文.
调查选用的材料来自杨自伍编的《英国散文名篇欣赏》(1995).
这样选择,是因为:这本散文集在选文上采用的是古今兼顾的原则,收录英国文学史4个多世纪中不同风格的精品散文随笔;对应的译文为国内多位知名学者和译者的新作.
笔者从这部散文集中随机抽取8篇英文,配以对应的汉语译文.
每篇英文选取若干语段,每段长度控制在500词左右.
经统计,英语语篇共计4070个词,其中186词出现复数标记,主要为附加形态标记-(e)s和内部屈折(如men)两类,占总词数的4.
6%左右,而汉语显性复数标记只占总字数的1.
3%.
在此基础上,逐一比较英语具有复数标记的186个名词和相应的汉语译文,发现:汉语同英语186处复数标记的转换过程中,只有47处将原文的复数标记转化成相应的显性标记手段,占25.
3%;隐性标记手段的使用达到105处,占56.
4%,远远超过前者;其余部分采用表现手段移植(26处,占14.
0%)或词义虚化(8处,占4.
3%)等其他方法.
可以看出,英汉复数标记在使用过程中突显"显"与"隐"的区别.
不仅如此,单就显性标记手段的使用而言,英汉也存在显著差异.
英语语法标记手段多体现为词语本身的形态变化,而汉语标记多是借助词汇手段,如表征复数意义的"们"、量词、修饰限定词等.
2.
2成因分析:语言基本结构单位差异语法标记与字/词本身的形态密切相关.
因此,对比英语的词与汉语的字不失为一条探索英汉语法标记差异成因的简便、直接途径.
2.
21语言基本结构单位事实上,汉字与英语词的对比研究已经引起众多学者的重视,如徐通锵(1996,1998,2001)、潘文国(2002).
其中,"语言基本结构单位"理念见徐通锵的《基础语言学教程》.
书中指出,"人们说话的时候要选择一些字或词,按照一定的规则加以组织编排,造出句子,表达思想.
这些用来造句的字或词,就是语言的一种结构单位"(徐通锵2001:19).
而哪一种结构单位可以称为"基本结构单位",就是要看这种结构单位是不是能够"牵一发动全身".
为此,徐通锵认为一种语言的基本结构单位必须符合三条标准:第一,现成的,拿来就能用;第二,离散的,很容易和别的语言单位相区别;第三,在语言社团中具有心理现实性(徐通锵1998:6).
汉英两种语言满足这三条标准的单位分别是"字"和"词".
现代汉语的"字"是一种容易辨认的单位.
讲清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词、词组和句子,恐怕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字"是现成的,即使是受教育程度不高的人也很容易说出一句话中有几个字.
与字相比,词在英语中的重要地位显而易见.
莱昂斯指出,"在传统语法理论中,词是最重要的单位"(Lyons1968:194).
作为能够独立承载语义并行使特殊语法功能的常用语言单位,英语词同样满足作为语言基本结构单位的三个特点.
作为不同语系中的语言基本结构单位,"字"和"词"在语言中的性质和发挥的作用一致.
正是因为"字"和"词"在各自语言中的重要地位,二者之间的差异能够影响两种语言的整体结构.
从对比"字"、"词"出发,可以为研究英汉语法标记手段的差异提供新理据.
2.
22成因分析汉字起源于象形文字,属于自源文字的一种.
它的产生是华夏先民观察客观事物,然后形之于图画、固之于文字的结果.
英语属于他源文字.
公元前一千多年,地处西亚地中海的闪美特人(Semite)在古埃及象形文字的基础上创造最早的拼音字母,形成腓尼基字母和文字,成为拉丁字母的远祖.
这样,拼音文字溯其根源,也是在"形"基础上产生的(高名凯石安石1963:197-198).
可见,汉字和英文在初期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只是在发展过程中经历两种不同的取向.
拼音文字脱离图画的性质,形成字母组合的构成方式;汉字则由象形文字逐步演变为"一种独特的提示性表意兼表音的意音制"文字(刘宓庆2001:42).
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汉字的结构决定了汉语不具备屈折式形态变化机制的特点.
汉字以"形"为基础,最初的造字原则是"以形观意".
在汉字发展的历史中,先后出现过甲骨文、金文、篆书、隶书、楷书以及草书、行书等字体.
隶书前的古汉字都以曲线构形,以像实物之形.
这种写实性的曲线经小篆改为圆润的线条,而后又经隶变将圆润的线条改为方折的笔8512009年张军平英汉语法标记手段对比与翻译中原作内部意义的再现第6期画.
从汉字的发展可以看出,汉字象形表意的手段得到简化,汉字的方块字形得到进一步巩固和加强.
所以,当表达同一个语义上比较复杂的概念时,英语和汉语由于语言基本结构单位的不同,必须选择不同的表达方式.
英语的词由字母组成,可根据语法规则的需要向前或向后延伸;而字不具备可变性,方块形状带来的是一种上下左右呈封闭性的结构,面对语法规则的需要,汉语常常要借助词汇表意功能补充形态表意功能的不足.
英语在表达语法意义时常用的语法标记是屈折性词缀,即在词干上添加粘着性语素,从而起到一定语法作用.
屈折是一种语法过程,屈折性词缀的添加并非使词干改变词类,只是使它适应一定的语法用途.
英语的屈折性词缀不仅具备一定数量,而且分工明细.
相比之下,汉语的词缀虽然也可以分为前缀、中缀、后缀,但多数属于派生性词缀.
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邢公畹明确区分了汉语的构词法和构形法,指出构形法是构成形态变化的方法,而形态是词的形式变化,是词在语言结构中不同用法的标记,是词功能的表征,汉语由于形态不丰富,通常只讲构词法,不讲构形法(许威汉2000:324).
语言类型学比较一致的看法是汉语属于"词根语"(root-language),更有学者认为汉语是这一语言类型的范例(Greenberg1990:6),其特点是词内部没有专门表示语法意义的附加成分,缺少形态变化.
据此,汉英语言基本结构单位的差异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汉语无法像英语一样通过形态变化系统表示语法范畴.
那么,汉语有没有语法标记手段有,只是与英语不同而已.
汉语的语法范畴多是通过词汇手段实现,例如表示时态范畴可以借助助词"着、了、过"等的使用.
与英语相比,这些词汇手段的使用有两个特点:一是数量有限,不像英语的形态变化系统那样已经形成规模;二是缺乏强制性.
英语形态变化的发生是语法关系制约的结果,其出现是必须而非任意的.
汉语语法标记手段的使用具有灵活性、游移性特点,出现与否有相当程度的任意性,有时在一定上下文中可以不需要任何形式标志.
归根结蒂,汉语语法面貌与汉字的特点存在着密切联系.
汉字与英语词不同,不是以"它的某个具体的个体来负载某种语法成分,而是以它自身构成的状态来适应汉语语法的基本性质与状态"(苏新春1996:174).
绝大部分汉字是形、音、义结合的统一体,这种表示完整意义的单音节方块形结构很难通过自身的局部变化表现语法意义,因此必然要借助词汇等其他辅助手段.
这一特点要求我们在翻译过程中处理好形式与意义的关系,把握形式和意义之间的转换规律,使译文语言符合目的语使用习惯.
3语法标记手段的选择与翻译中原作内部意义的再现英汉语法标记的使用有规律可循,这种规律为翻译实践提供指导.
语法标记的转换考察译者对细节的把握和处理.
面对不同的语法标记手段,如何选择,往往关系到能否再现原文的内部意义,这是译者需要着力权衡的地方.
3.
1内部意义叶斯柏森提出一个重要观点:语法的两种研究途径.
如果用字母O来表示外部形式(theoutwardform),用I表示内部意义(theinnermeaning),那么便可以把这两种途径分别以相应的公式O→I和I→O表示.
听话人在听话时,遇到某些声音和形式,必须弄清它们的内部意义(O→I);反过来,说话人从已知的内部意义出发,必须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I→O)(叶斯柏森1988).
叶斯柏森同时指出,不能忽视"一种意义或功能有时可以用这种形式,有时可以用那种形式表示,有时根本不用任何形式来表示"(同上:35)的多种情况并存的局面.
在翻译过程中,选择不同的表现形式,对原作内部意义的再现也会有所不同.
3.
2译例分析:时态转换①正在热闹哄哄的时节,只见那后台里,又出来了一位姑娘,年纪约十八九岁,装束与前一个毫无分别,瓜子脸儿,白净面皮,相貌不过中人以上之姿,只觉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半低着头出来,立在半桌后面,把梨花简丁当了几声,煞是奇怪:只是两片顽铁,到他手里,便有了五音十二律似的.
又将鼓捶子轻轻地点了两下,方抬起头来,向台下一盼.
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左右一顾一看,连那坐在远远墙角子里的人,都觉得王小玉看见我了.
//Justwhentheuproarwasatitsheight,anothergirlappearedatthebackofthestage.
Shewasabouteighteenornineteenyearsold,andhercostumedifferedinnodetailfromthatofthefirst.
Shehadamelon2seedfaceandaclearwhitecomplexion.
Herfeatureswerenotparticularlybeautiful;shewasattractivewithoutbeingseductive,purebutnotcold.
Shecameoutwithherheadslightlybent,stoodbehindthetable,tookupthepear2blossomcastanetsandclappedthemtogetherseveraltimes,ting2tang.
Itwasmostamazing!
Theywerejusttwobitsofiron,andyetinherhandtheyseemedtocontainallthefivenotesandthetwelvetones.
Thenshetookupthedrum2stick,lightlystruckthedrumtwice,liftedherhead,andcastoneglanceattheaudience.
Whenthosetwoeyes,likeautumnwater,likewinterstars,likepearls,liketwobeadsofblackinquicksilver,glancedleftandright,eventhemensittinginthemostdistantcornersfelt:LittleJadeWang9512009年张军平英汉语法标记手段对比与翻译中原作内部意义的再现第6期islookingatme!
(周志培2003:177-178)原文选自《老残游记》第二回,描述的是王小玉的外貌、装束以及出场后的一系列动作.
整段文字并无明显的时间标记,如何为译文定位合适的时体形式,需要译者斟酌和把握.
这里,译文整体上采用一般过去时,用以表述过去时间发生的事情.
值得注意,译者在最后一句突然改换语法标记,转而使用现在进行时,使得时体的表达与前文出现断裂.
这种作法看似阻断行文时体连贯,但是仔细体会便会发现,现在进行时的使用非常巧妙地再现原文中故事视角的转变,使得这句话不再是叙述者的客观描述,而是由故事中的人物脱口而出,让读者感觉到这一幕好像发生在眼前,从而大大增加译文的生动性与形象性.
②"童心是个永恒的主题,"他说,醒来了似的,"我最近发表了一个歌颂童心的短篇,你看到了吗"女的没有回答,装作没太注意的样子.
"童心总是想着未来,除了希望,没有别的.
"女的心想:那才糟呢!
那希望是经不住磕碰的.
"我们都是那样过来的.
"她说.
(史铁生《老人》)"Theheartofachild—it'saneternaltheme,"hesaid,asifawakeningfromsleep.
"I'vepublishedashortstorylatelyonjustthatsubject.
Haveyoureadit"Thewomandidn'tanswer,pretendingnottohaveheardhimspeak.
"Achild'sheartalwaysyearnstowardthefuture.
Noth2ingbuthope.
"Andthat'sthepity,thoughtthewoman.
Hopejustcan'twithstand.
"It'sastagewe'veallgonethrough,"shesaidaloud.
(刘士聪2002)英语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的不同有时可以体现为时态变化,但是这种变化在汉语中常常无法通过特定语法标记手段直接体现,如上例中"女的心想:那才糟呢!
那希望是经不住磕碰的"一句.
因此,在翻译过程中,尤其是汉译英时,到底赋予动词哪一种时体标记,译者必须明确选择.
这里,译者选用自由直接引语(freedirectspeech)形式,引述句使用过去时,转述句使用现在时.
一方面,通过不同时体形式的使用,读者可以区别作家的叙述与人物的思维活动;另一方面,自由直接引语的使用增加译文的直接性和生动性,形象地再现了人物的思想活动.
4结束语语法标记虽属语法范畴,但其功能却并不局限于语法研究.
观察这一普遍存在的语言现象,探索英汉语法标记手段的差异,思考这种差异产生的内在原因,有益于总结英汉两种语言的使用规律,指导翻译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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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8-07-03【责任编辑李洪儒】0612009年张军平英汉语法标记手段对比与翻译中原作内部意义的再现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