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18-08-20

作者简介:陈发明(1967—),男,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语文教育和文艺评论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2012年规划基金项目"当前中学校园流行语和校园文化建设调查与研究冶(12YJAZH003).

摇重庆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中学校园流行语的"萌性冶与"虐性冶陈摇发摇明(重庆师范大学摇文学院,重庆摇401331)摇摇摘摇要:现代信息环境和独特的校园文化生活催生了中学校园流行语"萌性冶与"虐性冶时代的到来.

"萌冶"虐冶语汇众多,词类多样,活跃于口语交际之中.
其构词自由、可短可长,偏于修辞,致力陌生.
"萌冶是姿态卖萌与忧伤抚慰,是自恋幻想与天真呆萌,是年少老成与炫酷时尚.
"虐冶分自虐与他虐、身虐与心虐.
分析其鲜明的价值取向、多样的人生态度、众多的语言构造方式,有助于研究当前校园文化建设、学生思想工作和课程开发建设.
关键词:校园流行语;萌性;虐性中图分类号:G47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429(2018)05-0094-06现代信息环境和独特的校园文化生活催生了中学校园流行语"萌性冶与"虐性冶时代的到来,这些流行语活跃于中学生口语交际中,其鲜明的价值取向、多样的人生态度、众多的语言构造方式有助于深化校园文化建设的研究.
一、"虐性冶与"萌性冶释义"萌冶,在日本的一些动漫和现行流行语中,常取其幼小,稚嫩、童真之意.

"萌冶的流行源于"萝莉冶一词,其思维及言语率真幼稚,相对成人、成规而言,无疑是其魅力所在.

2013年,徐良的《虐心》以直白的叙述与线条清晰的"爱与痛冶的吟唱,迎合了无数少男少女"爱不找虐不叫年轻冶的青春叛逆.
这种非主流的情感诉说,唯有年少才愿聆听的音乐,很快就被校园内青春少年所接受与喜爱.
从此,"虐冶"虐心冶等一系列流行语在校园内流行.
二、"萌性冶与"虐性冶的语汇构成流行语中"萌性冶与"虐性冶的语汇,从构词形态上可分为单音词与合成词;从词的表意指向看,有称呼类、表情类、评价类、动词类;从语汇构词机理或原理来看,主要有词的重组、词的转移、词的仿写、巧用修辞等语言陌生化的方式.
(一)词的构成校园流行语中,"萌性冶与"虐性冶词汇很多.
在"萌性冶与"虐性冶中,"萌性冶又比"虐性冶词汇多.
1.
"萌性冶与"虐性冶的单音节词"萌性冶单音节词:爷、佛、俺、藕、表、闪、粉、汗、晕、冒、亲、跪、醉.
·49·"虐性冶单音节词:屌、撸、残、戳、猿、憨、腐.
2.
"萌性冶与"虐性冶的合成词由于双音词和多音词的独立表达功能不受语境限制,因而在校园十分流行.

"萌性冶合成词:妹纸、小样、情剩、骚年、臣妾、蓝颜、直男、学霸、达人、御姐、女汉子、乡非、亲耐滴、软妹子、霸气侧漏、累觉不爱.
"虐性冶合成词:白骨精、矮冬瓜、色蝎女、小腹婆、碧池、孔雀女、凤凰男、蛋白质、冷无缺、杀马特.

(二)词的类别具有"萌性冶与"虐性冶特征的校园流行语汇一般多体现在称呼、评价、表情、动作等词汇上,其用法新奇,崇尚时尚,追逐陌生感.
1.
称谓类称谓词,即称呼别人和自己的词,称呼反映一定文化背景下交际语境中的人际关系和人文内涵.

在中国,称谓要体现"礼冶与"情冶.
"礼冶就是要体现"差序识别冶[1]29的"长幼有差冶"贵贱有等冶"贫富有称冶[2]392的交往规矩.
在中学校园非主流的交际中,称谓多半不是来自同学的姓甚名谁,更多是来自"萌性冶与"虐性冶的称谓,以表示他们的友情.
"萌性冶称谓类:爷、哥、姐、俺、藕、侬、拉、老大、臣妾、小盆友、小正太、茄子们、骚年.

"虐性冶称谓类:宅、屌、宅女、腐女、霉女、情剩、村富帅、面瘫君、心机婊、权限狗.

2.
表情类中学校园流行语的表情符号丰富,扩大了汉语原有的表情符号的范围,给一些以前非表情功能的词汇赋予了表情功能.
相对其他词汇而言,表情词汇主要集中在少量的单字和双字上.
"萌性冶表情词:天、冒、汗、囧、槑、雷、爽、牛、萌、罩、亲、酷、醉、弱、倒、寒.
"虐性冶表情词:嘈、翔、衰、爆.
3.
评价类评价是对他者和自我的情感的好恶、价值的评判.
中学在大众影视文化的影响下,流行着一套评价语词,传递着一种时尚的评价情绪.
肯定类:如素、强、粉、赞、捧、顶、帝、拉风、醉了、跪了、文艺青年、4b青年、给力、逆天、正能量.
否定类:切、屌、宅、水、叼、鸟、毛、残、完败、完爆、楼以歪、没品、装逼、捐嫩、装橡皮、很黄很暴力.

4.
动作类中学同学间在非主流交往中,一般用一些"萌性冶的动作词汇表示自己的行为方式,带有很强的嬉戏搞笑的情感色彩.
比如:路过、飘过、闪、潜水、灌水、抛砖、拍砖、蜗居、笑抽了、笑尿了,笑瞎了、戳我笑点、戳我泪点、点赞、正解、挖坟、求真相、吐槽、亮黑、掐指一算、秒懂、互粉、互黑、火钳、穿越、填坑等.

(三)构词机理"萌性冶与"虐性冶流行语中,少数采用词的重组、词义转移,多数采用词的仿写,以及语言的陌生化等修辞组合方式.
1.
词的重组中学生为了翻新娱乐,将一些常见的字通过重新组合而赋予新的意义,如:绿茶婊、手机党、新生党、微博控、果断粉、短发萝莉、村富帅、爆寒、米国时光、男默女泪等.
2.
词义转移这类词的组合是让词的能指与所指发生很大差距,甚至毫无关系,从而产生喜剧效果,如:稀饭(稀·59·罕)、斑竹(版主)、板斧(版副)、卤煮(楼主)、蛋白质(笨蛋+白痴+弱智)、地中海(脑秃顶)、特困生(特别犯困的学生).
3.
词的仿写流行语语言编码的一个主要形式就是旧词仿写,即对人们耳熟能详的名词、广告、影视名段进行换词、换字、换句型,改变其原有的语境意并赋予校园气息,或讽喻校园生活,或评论社会时事,或标榜自己三观,表现出中学生特立独行的议事风格.
比如:"昨夜星辰昨夜风,半夜偶遇女房东.
冶(仿李商隐《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醉酒不知归路,误进校园深处,呕吐、呕吐,惊起鸳鸯无数.
冶(仿李清照《如梦令》)"你的双手,柔弱的颤抖.
冶(仿崔健《一无所有》)"队太慢长,挤成了两行.
冶(仿周杰伦《菊花台》)"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教室昨夜又用功,考试不堪回首课堂中.
冶(仿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继续往前走.
冶(仿电影《水浒传》主题曲)"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可我却用它来翻白眼.
冶(仿顾城《一代人》)4.
巧用修辞流行语常常巧用比喻、拟物、对偶、双关、用典、借代、翻新等修辞方法,使表现的对象生动形象.

比如:比喻:"鼻屎的离去,是拇指的追求,还是鼻孔的不挽留.
冶夸张:"XX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举世无双、风华绝代、才高八斗、正义与智慧的化身.
冶双关:"你刷牙的时候就是整个人生啦,左手悲剧,右手喜剧.
冶三、"萌性冶流行语的"萌点冶结合日本ACGN文化中"萝莉冶的"萌性冶与流行语所洋溢的"萌性冶,我们把流行语的"萌性冶分为"姿态卖萌型冶"忧伤抚慰型冶"幻想自恋型冶"年少老成型冶"天真呆萌型冶"幽默搞笑型冶"时尚卖萌型冶七类,它们从不同侧面反映了中学生对校园生活、对学习、对考试、对男女情爱、对梦想、对人生等的看法与评价,无不洋溢着中学生达观豪爽的青春气质和讽喻嬉戏的娱乐精神.

(一)姿态卖萌型意气风发的青少年抒发的是一种青春豪情,呈现的是一种高昂的姿态.
"做明媚的女子,不倾国,不倾城,以优雅姿态摸爬滚打;做丰盈的男子,不虚化,不浮躁,以先锋之姿奋斗拼搏.
冶他们还没毕业就开始"纪念那些年我们翻垮过的围墙冶,他们逢人便说"做人要低调冶"好男人就是我冶"我是个纯洁的孩子冶"我的智商那可不是盖的冶.
中学生在炫耀高昂之姿时,又开始低姿态自我抚慰或示弱卖萌.
"我喜欢低调,我喜欢慢慢地渗透,我喜欢一点一点地征服,我要你一天一天地记取我的名字,我是糖衣炮弹.
冶或者"弱弱问一下冶"月考阵亡,有来电祝贺的么冶(二)忧伤抚慰型青春是一抹明媚的忧伤,"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冶,他们把伤悲化作美丽的忧伤,浅唱低吟.
比如:"高三是注定孤独的战士冶"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冶.

他们"上半年憧憬下半年,下半年怀念上半年冶,周而往复,"再牛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悲伤冶.

有了忧伤,他们直言"压力山大,伤不起啊,只好卖萌,我hold不住冶.
有了忧伤,他们会相互劝慰,"跌倒了,爬起来再哭冶"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冶.
·69·(三)幻想自恋型青少年总是喜欢幻想,希望在幻想中获得一种精神上或情绪上的抚慰与满足.

"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嘿嘿,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冶中学生最经典的一个幻想就是2012年校园流行的"杜甫很忙冶.
2012年3月,适逢诗圣杜甫诞辰1300周年,中学生把自己能想象的或者该有的很帅的"英雄冶壮举与美好憧憬都涂鸦在杜甫身上,让杜甫复活.
一时"杜甫很忙冶红遍网络,也红遍校园.
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中学生叛逆心理的一种文化仪式,是一种无知浅薄的表现,要教育学生学会尊重文化、尊重他人,引导他们正确认知真善美.
[3]笔者认为,"杜甫很忙冶的背后是中学生的狂想曲,是中学生理想帅气的"英雄冶壮举或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狂想,通过借"课本冶"图片冶"名人冶"涂鸦冶让杜甫复活,实质是让自己燃烧,让校内的"自己冶冲破"围墙冶而放飞"校外冶.
"杜甫很忙冶后来继续发酵,于是"辛弃疾很忙冶"李白很忙冶"牛仔很忙冶"我很忙冶等,一时间大家都很忙很热闹,都在幻想中放飞理想,卖萌寻开心.
(四)年少老成型青少年受各种媒介文化的影响,尤其在信息时代全流通的信息环境里,获得讯息十分快捷、丰富与多元,他们对世界、对人生、对学习、对人事、对情感、对自我都有独到的体认,而这些体认经过语言的"清洗冶与"格言化冶,成了他们挂在嘴上的可以卖萌、可以对人说教的名言至理,以示他们读懂了社会,读懂了人生,可谓年少轻狂卖老成.
他们懂得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才是王道冶,否则,"不好好学习的人只有两种下场,逛不完的菜市场,穿不完的地摊货.
冶而"王者冶之道来自于"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儿冶的淡定心态,来自于对待考试成绩的"科学冶态度,以及"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冶的终极关怀.
(五)天真呆萌型我不想长大,我可以撒撒娇,在发呆的世界里,我可以自由与快乐.
卖傻卖天真,这是中学生"萌性冶的一大亮点.
他们自我感觉良好,"今天没吃药,感觉自己萌萌哒.
冶"我乃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冶"我们都是好孩子冶;他们天真自娱,"好基友,手牵手,革命道上一起走冶;他们发呆向往,"真想有个步步高打火机,拿着教科书,哪里不会点哪里.
冶(六)幽默搞笑型幽默与搞笑是青少年生活的部分,卖萌笑点(包袱)也是他们"萌性冶的追求.

"小时候家里穷.
买不起自行车,所以每天打车去学校.
冶"老师说过早恋是不好的,我们很听话,只会暗恋.
冶"别死,咱出家.
冶"我念书少,不要唬我.
冶"很简单嘛,这道题做错比做对还难啊.
冶中学生除了抖包袱,卖萌笑点外,在语言上也致力幽默与搞笑.
"天王盖地虎,包子一块五.
冶"大家都是人类,不必相互夸.
冶(七)时尚卖萌型中学生天生好奇,卖萌时尚,以展示自己新的话语和身份认同.
主要表现为三个热点的追逐:一是追逐当下外来文化的一些新潮热点,把自己融入世界文化的语境中,实现对世界文化的认同和自身文化身份的转型,我们称之为"卖洋气冶,如Style、粉丝(Fans)、instantkill(秒杀)、思密达(韩语中的敬语语气词)、小正太(日语12周岁以下帅气可爱的小男孩)等.
二是张扬地方文化,以地方方言标识自身的本土文化身份,这也是世界文化大融合趋势下的民族文化的自觉、自尊与自傲,我们称之为"卖土冶,如湖南湖北的"勺婊子冶"堂客们冶;云贵川的"憨包冶"弯酸冶"闷墩冶;福建地区的"酱紫冶"拉轰冶;北京地区的"歇菜冶"友友冶;上海的"眼乌子冶"伐开心冶;广东的"拍拖冶"出猫冶;东北等地的"知本家冶"嘚瑟冶(显摆).
·79·三是跟随社会与校园热点,把自己融入当今的时代之中,做时代的参与者、评论者,而不是只读书的边缘人,我们称之为卖热点.
比如,2012年的"元芳,你怎么看冶"人也别太甄志丹冶"舌尖上的中国冶;2014年的"肾重冶"且行且珍惜冶;2015年的"宝宝冶"脑洞大开冶"剁手党冶;2016年的"洪荒之力冶"吃瓜群众冶"友谊的小船冶"葛优躺冶"蓝瘦香菇冶;2017年的"打call冶"微公益冶"微商冶"新四大发明冶.
四、"虐性冶流行语的"虐点冶校园"虐性冶流行语的"虐点冶有自虐的,如:"暗恋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甘情愿的犯贱.
冶"你让我滚,我滚了;你让我回来,对不起,滚远了冶;有他虐的,如:"保护自己,爱护他人,请不要半夜出来吓人冶;有虐身体的,如:"我不打你,你就不知道我文武双全冶;有虐尊严的,如:"对你微笑,纯属礼貌冶;有虐心情的,如:"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冶;有虐伪装的,如:"别以为有件高贵的衣服,就觉得人也变得高贵了冶;有虐智商的,如:"内存不够,硬盘太小冶;有虐情商的,如:"不要和地球人一般见识.
冶"脑残儿童欢乐多,神经病人思路广冶等.
五、流行语的"萌性冶与"虐性冶的文化透视(一)"萝莉风冶的独生子女情结作为中国家庭金字塔上的明珠,"90后冶"00后冶的一些独生子女习惯被宠被呵护被安排的生活,他们将自己定位为"萝莉阶段冶,宁愿呆萌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傻发呆,也不愿或者拒绝进入成人社会,逃避社会与家庭责任.
因此,我不想长大,我可以撒撒娇,在发呆的世界里,我可以自由与快乐,就成了他们"萌性冶的追求.
(二)中学生个性的张扬意气风发的青少年抒发的是一种青春豪情,呈现的是一种高昂的姿态,他们力图借用或创造新奇甚至反叛的话语符号,构筑新的话语体系和话语秩序,表达他们的情绪情感、态度与欲说、人生观与价值观,张扬他们鲜明的个性.
他们卖嫩卖傻卖天真,老成持重秀逗人生经验;他们高姿炫酷霸气侧漏,低姿抚慰卖萌忧伤;他们幻想让自己燃烧,幽默搞笑自娱自乐.
他们爱憎分明,虐他虐己,虐身虐心,既可点化旧词,也可生造词语,标新立异.
(三)寻找自我认同青少年正处于"自我认识与迷乱冶的阶段,一方面他们往往拥有童真与梦想,需要寻找自我,以"不羁冶和"野性冶挑战传统,期望得到别人的关注、了解、认同、接纳.
另一方面,在从众趋同心理的影响下,青少年又常常将流行语作为群体标签和共识性的社会符号,期望获得一种身份认证的归属感、认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