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xinggansiwa

近代旗袍的流行过程,在民国时期就有学者予以关注,当时主流时尚杂志《良友》、《北洋画报》经常有学者讨论这一现象,张爱玲在其《更衣记》里以亲历者的身份描绘了当时人们的心理变化,为我们研究这一过程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而卞向阳、包铭新等当代学者则对旗袍的样式变化从美学的角度做了深入剖析,并从中西服饰文化交融的视野分析了变化的原因.
但是旗袍的流行是审美、实用及时代因素促成的,既往的研究对旗袍的实用和时代因素关注不够,本文旨在从这些角度诠释引起旗袍流行的各种因素,以作拾遗补阙.
1旗装与旗袍目前学术界大多把满清时期的"旗女之袍"定义为"旗装".
包铭新认为旗装从发展上可分为两个阶段,前期较为瘦长紧窄,袖口亦小,装饰简单,适应其重骑射的生活方式;后期由于生活安定,旗女之袍变得宽肥,装饰繁复.
而对旗袍的定义是:"旗袍,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一件套女服,由清代旗人之袍装演变而成,但也受古代其他袍服的影响,流行于近代,材料常选用传统丝织物,缝制有镶滚绣等传统工艺,式样繁多,领、袖、襟、衣长和开权高低都经常变化".
他还特意指出"旗袍,仅用于指称民国时期的实物.
"[1]综合包铭新以及其他学者的观点,大致认为旗装合旗袍的不同,除了色彩、纹样、做工等细节之外,大致可归纳为三点(图1、图2、表1).
然而,服装的生命在于穿着,在于社会成员对其认同的程度,在晚清和民国,旗装和旗袍的最大区别应该是流行程度和流行范围的不同.
旗装在其发展初期为了便于骑射,"瘦长紧窄,袖口亦2012年度湖北省教育厅科学技术研究重点项目《湖北近代纺织史研究》(D20121712)姜迎春,博士,武汉纺织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朱丽霞,武汉纺织大学马克主义学院教授由旗装到旗袍:近代服饰流行的影响因素探析文/姜迎春,朱丽霞近代中国随着西方工业文明的传入,服饰文化发生了深刻变化.
传统的旗装转变为近代旗袍,由贵族专有服装转化为大众服饰,主要原因式样简化、实用功能增强有助于各个阶层的从业人员穿着,再加之政治运动和精英人物的推动,整个社会崇尚时尚的风气的影响,使得旗袍迅速流行起来,分析这些影响因素,剖析时人的社会心理,有助于我们把握现代服装流行的趋势.
旗装;旗袍;实用功能;时代因素图1:清代旗装图2:民国旗袍服饰与传播:源流主持:李强27小,装饰简单.
"在满族女子中颇为流行,旗装中的擎衣、衬衣、云肩等服饰和宫廷贵族妇女们所穿的样式基本相同,只是由于经济状况和等级区分的需要,在面料上多选择采用棉布制作,纹饰上相对简单.
但是到清朝建立之后,由于满族女子地位显贵,大多藏于深闺,不再从事劳动和狩猎,旗装更多的成为公共社交场合的显摆之物.
于是,眼花缭乱的图案、巧夺天工的刺绣以及五光十色的饰物成为旗装的象征.
纹样就有动物、植物、山水等三大类,图案主要有鹤鹿同春图、凤穿牡丹图、喜鹊登梅图、龙飞凤舞图、龙凤呈祥图、九龙戏珠图等.
而工艺也是愈繁复愈能体现该旗装的价值,当时在北京等地曾盛行"十八镶"的做法,即层层镶十八道衣边才算好看.
繁琐的工艺,昂贵的成本,民间穿着旗装的人大大减少,旗装逐渐成为满族贵妇的专有服饰,代表其特权和身份.
张爱玲记录道"发源于满洲的旗装自从旗人入关之后一直与中土的服装并行着的,各不相犯.
"[2]而民国的旗袍,上至贵妇名媛,下至学生职员人人追逐.
张爱玲称:"五族共和之后,全国妇女突然一致采用旗袍,……"[2]1920年的上海媒体报道到"近日旗袍盛行,摩登女士,争效满装,此犹赵武灵王之服胡服,出于自动,非被强迫而然者.
"当代学者周锡保总结道:"自三十年代以后,旗袍遂成为普遍的妇女服饰.
"[3]到了1929年,国民政府制定"服装条例"规定,女子服饰有两款:一为蓝上衣,黑裙,一为蓝旗袍.
由此可见旗袍的流行程度之广.
2旗袍变迁的实用因素人们鉴定一件服装的价值,通常从审美和实用两个角度来考察.
学界对于旗袍的审美价值研究颇丰,而实用的价值关注不多,在此从实用功能两方面对旗袍的流行原因做一些探讨.
服装的实用性体现在一要便于行动,二要保暖.
近代中国在西方工业文明的冲击下,城市中出现了大量女性职员,她们活动于工厂、学校、银行、影棚以及各种社交场所,需要既能工作又满足其外在形象要求的服装.
而旗装的装饰性色彩过于浓烈.
如旗装中过高的立领,张爱玲是这样描述高领的:"高得与鼻尖平行的硬领,像一层层叠至尺来高的金属项圈一般,逼迫女人们伸长了脖子.
"[2]而且与之配套的鞋子"高底的边缘也冲塞着密密的花纹.
"[2]试想想,一个穿着旗装的女子走路都很困难,如何能参加各种的活动呢而旗袍简约、大方,人们能从事任何工作.
至于保暖科学性方面,时人指出:"……我国女子的衣服,折叠时很整齐,一到穿在身上,大的前拖后荡,不能保持温度.
小的束缚太紧,阻碍血液流行,都不合于卫生原理.
"[4]而旗袍多以人体曲线贴身设计,保暖性和舒适度都较前者好.
旗袍之所以成为大众服饰重要因素还在于它的功能性,能够满足各个阶层妇女生活与工作的需要.
较之传统旗装的单纯属于贵族的礼仪着装更为广泛.
旗袍流行的始作俑者是学生,旗袍在一些细节上便于标新立异,于是深得学生喜好.
起初能够以此表达一种离经叛道.
"短袖女性在公共场所,受窘者甚多,故北平女生现作旗袍时,袖口皆作长过肘,但平日则将其高卷二三折,仍将肘露出,至受于时始放下,令干涉者无话可说,现裁缝已懂此妙诀,而专作此种袖口之衣服矣.
"后来在毕业典礼等公共场所,有学生通过集体着旗袍来表达自己的社会身份(图3).
表1:清代旗装与民国旗袍的主要差别[1]清代旗装民国旗袍设计宽大平直,不显露形体.
开领收腰,表现体态或女性曲线.
穿着内着长裤,在开衩处可见绣花的裤脚.
内着内裤和丝袜,开衩处露腿.
面料以厚重织锦或其他提花织物居多,装饰繁琐.
较轻薄,印花织物增多,装饰亦较简约.
服饰导刊2013年12月第4期FASHIONGUIDE服饰与传播:源流28对于演艺明星们来说,旗袍采用丝织等轻薄面料,鲜艳的花纹,不仅能表现出妖娆的身姿,而且能表现出各种需要的效果.
翻阅老照片,看胡蝶,周璇,杨耐梅等影星穿起旗袍来,风情万种,仪态万方.
周璇的这件大花立领无袖旗袍,突出了脖子的线条和胳膊的白皙,配合了面部的笑容,显得端庄、典雅(图4).
而影星胡蝶(图5)身上的这件旗袍黑色,蕾丝材质,短袖.
旗袍是两件套,内着一件黑色内衣底裙,在脖子、胸口、衣领等处恰到好处地运用蕾丝面料,肩膀和胸口雪白的肌肤就若隐若现的透露出来.
性感就通过这种蕾丝面料含蓄地表现出来.
而上海的交际花为增加其诱惑力,更是将旗袍的性感元素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穿着薄纱衣服,高跟皮鞋,……,当她们遇然举起玉臂的时候,这尤其是在公共汽车中,在她们攀着由车顶上垂下的皮圈的时候,那惹人注目的她们腋下的黑毛,便从薄纱中隐约可见.
还有最摩登的,简直把他们的乳峰的黑圈儿,从薄纱里面隐约地现出,供给男人们鉴赏,她们的乳头,也因旗袍的紧狭,显出整个的轮廓.
"[5]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茅盾在《子夜》中描述的吴老太爷可算是一个典型例子.
吴老太爷望着上海灯火迷乱的街景本来就心慌意乱,呼吸困难,一个穿着旗袍的青年女子雪白的大腿闯入他的视野,吴老大爷大受刺激,气愤得天眩地转,一头栽倒不起了.
可见旗袍被不同职业女性中发挥了不同的作用.
3旗袍流行的时代因素一件服饰的流行离不开特定的时代背景,旗袍的流行发生在清末民初之际,时值中国政治、经济、社会剧烈动荡的转型时期,各种因素为旗袍的流行推波助澜.
(1)政治因素:辛亥革命以后,社会剪辫易服以示新气象.
张爱玲描述道:"民国建立初期,有一时期似乎各方面都有浮面的清明气象.
……时装上也显出空前的天真、轻快、愉悦.
"[2]谈到旗袍,成仿吾曾言道:"现在她们为第一步的革命,先把旗袍的两袖不要了,这是中华民国的女国民一年以来的第一大事业,第一大功绩.
"[6]五四运动前后,伴随着新文化运动的蓬勃开展,在提倡民主科学的旗号下,妇女解放运动进入一个新阶段,与之相对应的女性服饰文化在这种潮流中,显露出自由、开放,彰显个性的趋势.
旗袍在思想较为前卫的学生中率先兴起.
"、"北平的女生兴穿及胫短袜,把两条肥白大腿,整个儿露在外面,上海的女学生,听说索性把袜子去了,不但露腿,而且露出'香钩',不但露出白粉嫩的大腿,而且在大腿上,画了图案的花纹.
"[7]随着时代发展,旗袍的样式更加的简约、美观,最后成为大众服饰.
有学者称:"五四运动对近代女服发展的影响是潜在的,这表现在,它为人们服饰观念的改变、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政治及社会环境.
……为中国服装发展扫图3:民国上海女学生毕业旗袍合影图4:影星周璇着旗袍照图5:影星胡蝶着旗袍装服饰与传播:源流主持:李强29除了障碍,开辟了道路.
"[8]南京国民政府成立,标志着服饰的改良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民国十五六年(1926、1927年)间,时当国民革命军北伐前,妇女着袍服之风渐盛,然款式多保守,腰身概取宽松,袖长及腕,身长在足踝以上.
因其近似男装,当时只有时髦的妇女勇于尝试.
"[9]、"民国17年(1928年)受国民军北伐成功的政治影响,旗袍的长度改成及膝盖的短大褂,后来由于保守势力的牵制,三年后又改回覆盖到脚面的长大褂.
"[10]1928年,媒体上就有"腿可断,衣裳不可不短,丝袜不可不穿"之慨.
[11]1929年,国民政府制定"服装条例"规定,女子服饰有两款:一为蓝上衣,黑裙,一为蓝旗袍.
这为旗袍的流行推波助澜.
(2)精英人物的示范作用.
旗袍的流行离不开精英阶层的示范作用.
一些皇亲贵族、大家名媛出席各种公开场合,他们的服饰成为时代的晴雨表.
旗袍的流行与变迁离不开这些人物的示范作用.
这些名人首先是一些电影、戏曲明星.
"戏曲明星的穿着成了当时很多女戏迷的模仿目标,而影响力更大的电影明星则成了旗袍的时尚发言人,仿效偶像的穿着打扮成为接近流行的最为便捷有效的方式,搜寻时髦的眼睛很少错过哪怕是惊鸿一瞥的美丽.
"[12]、"1929年夏天,一种叫"耐梅装"的震惊长沙,当时上海的豪放电影女星杨耐梅(1904-1960)赴湘献技,所穿服装'衣薄如蝉羽,肌肤毕呈,''袒胸露背,长不逾膝,下无裙裤''跳舞背心者,索而观之,盖即西妇之内衣而具上述之形式者也'.
"[13](图6)其次,是一些政界要人和贵妇名媛.
当时的《北洋画报》和《良友》等主流时尚杂志登载了很多名人身着旗袍的照片.
如皇族夫人伦贝子夫人、民国总统黎元洪的女公子(图7)、女校长,这些人的着装打扮无疑会为成为时尚的风向标.
(3)追求服饰奢华的社会风气.
民国初肇,西风渐起,西方文化中的消费主义对时人影响甚大.
"劝儿莫吃瓮头春,造件衣衫穿在身,目今世上人情薄,只重衣衫不重人!
"[14]可谓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首先,对西方服饰追之唯恐不及.
据时人描述"20世纪20年代初上海女子热烈追逐西式服装……至于衣服,则来自舶来,一箱甫启,经人道知,遂争相购制,未及三日,俨然衣之出矣.
"[15]、"春光明媚之际,正妙龄女郎服装争妍斗胜之时,中国女子服装大都趋于单调.
每一新妆出,争相仿效.
不论燕瘦环肥,服饰均趋一致.
一段时间盛行大圆角,街头巷尾所在皆是.
"[16]其次,对西方服装款式来者不拒.
"……衣则短不遮臂,袖大盈尺,腰细如竿,且无领,致头长如鹤,裤亦短不及膝,裤管之大,如下田农家妇.
胫上长管丝袜,肤色隐隐.
……今则衣服之制又为一变,裤管较前更巨,长及没足,衣短及腰.
"[15]、"似乎一个女子,没有学识倒还是小事,如果不摩登却是一件奇耻大辱,因而她们每天的主要事务,就在讨论新装问题,尤是上海的女郎们最考察了,冬季和春季,新装的式样,天然是不同了,甚至上月和本月,昨日共今朝,新装也早已改变花样了.
因此,一般缝衣匠他们虽不停的算新装式样,而制成的新装,寿命却很短,隔上几天就成旧装了,一般摩登图6:明星杨耐梅着旗袍装图7:黎元洪的女公子着旗袍装服饰导刊2013年12月第4期FASHIONGUIDE服饰与传播:源流30女郎,今天新造了一件时式的衣服,穿了几天不时髦了,搁诸箱笼,重行定制,整百整十的钞票,花在新装上丝毫没有吝音"[17]更有甚者,为衣而殒命.
上海媒体曾报道:"本月17日有孙之亲戚某氏,假青年会礼堂结婚,锢以自己所有衣服,不合时新,便赴戚家吃喜酒,诅知未遂所愿,快快不乐,向其同年之堂姐借穿旗袍,以顿生短见,觅得生鸦片烟,背人吞肥自杀.
"[18]4结语近代旗袍的变迁史实际上是一部近代社会的转型史.
西方从善简洁、明快、实用的服饰文化与快节奏、高效率的工业生活一起,成为处于转型社会中的中国人无法拒绝潮流.
旗袍的式样从臃肿、繁琐、保守转向曲线、简约、开放,其过程包含有传统旗装的坚守与保留以及对工业社会的调适,成为西方服饰与中国传统服装成功结合的范例.
而旗袍之所以能够广泛流行,成为各阶层追捧的大众服饰,既有旗袍本身具有实用、简洁、表现力丰富,适宜面广等因素,同时又有人们追逐时尚、标新立异的社会心理使然,其间新派学生的发端、精英阶层的示范以及政治运动的推崇,使得旗袍成为"国服".
可见,服饰的样式变迁实际上是传统服饰沿袭与变异的过程,而流行因素中最重要的是要能够扣住社会心理,体现时代风貌.
旗装到旗袍的成功变迁,一方面是其式样的变化有利于人们适应工业社会生活与劳动;另一方面它满足了当时社会各界对于追捧时尚、变革传统的社会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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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3年8月15日)服饰与传播:源流主持:李强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