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冷血入侵

冷血入侵  时间:2021-03-25  阅读:()
目录第一辑菜鸟接体员您好,我是殡仪馆接体员,很高兴为您服务!
那具遗体跑哪儿去了凶宅鬼压床夜半鬼声蛆躺冰柜的体验进馆便利商店外的小妹妹奶奶第二辑有故事的人老司机遗体修复师殡仪馆警卫长老的毕业典礼师父第三辑殡仪馆怪谈人生百态自杀或他杀不一样又怎样错了报应霸凌鬼来电猫割腕坠楼没处理好放下套路不对只有自己看得到的"东西"再见老胡骷髅伯诅咒紧抱孩子的母亲义哥都市传说乱葬岗无意义的遗书火山孝子漫谈自杀自杀未遂圆圈后面的世界除夕后记我的作品,我的故事第一辑菜鸟接体员您好,我是殡仪馆接体员,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是殡仪馆的接体员,只要有警察通报,自杀或是意外的案件都是我们在处理.
而我来殡仪馆之前,一直都是在服务业打滚,所以来的时候都还保有一些服务业的"坏习惯".
我第一份工作是便利商店的店员,当年我在便利商店的时候,听到电动门叮咚声就习惯喊"欢迎光临".
记得当年我在网咖打电动的时候,一不注意打得太专心了,电动门开启的时候我也大喊"欢迎光临",感觉很是尴尬!
刚开始在这里上班的时候,我也是几度差点把"欢迎光临"喊出来,好险都忍住了,但还是在接听电话时破了功:"这里是殡仪馆,您好,我是大师兄,很高兴为您服务!
""……请问我家死人你在高兴什么!
"那具遗体跑哪儿去了记得我当年应聘的时候,除了被问一些会不会怕遗体、家里有没有人会反对、能不能接受轮班……之类的问题以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测试,就是去冰库那边看一下遗体.
其实就像大家所说的,接触尸体的工作真的不"妈佛"[1],就是打开尸袋一看,被问一句:"会怕吗"我还是老话一句,今天如果行得正,坐得端,又是跟你毫无关系的遗体,真的是没什么好怕的.
总之,面试这关算是安然度过,没有什么问题.
记得第一天上班,我是在柜台学习,内容大概是"协助民众查询礼厅以及帮助民众找到家属遗体冰存位置".
那天我就在计算机前,等待有人进来询问:"我要找***,请问他灵位放哪里"或是:"***明天告别式,请问在哪一厅"我就不断地用计算机查不断地回答,直到有一个人边讲电话边跟我说:"我要找***.
"我就跟之前一样,只不过这名字打上去,没有看到何时进馆,也没有看到灵位放哪里,更没有看到告别式什么时候.
于是我就问旁边也在忙的学姐:"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要找这个人,但是我怎么查计算机都找不到,他是放在家瑞安灵的那种吗"学姐看了一下这名字,脸色一变,立刻就跟那位先生说:"你要找老板吗他在楼上,你先上去,我再打内线给他.
"过了不久一个主管跑过来,我那天的工作就变成了"熟悉环境与认识各主管".
可恶,早该这样了!
在殡仪馆守大夜说不怕是骗人的,在这里守大夜的工作都要很谨慎,但对于一些奇怪的现象却要学会忽略,太在意反而待不下去.
凶宅先来分享一则我的接体经验.
这天我跟一位资深学长接到通报电话,某大学附近公寓有白骨出现.
没搞错,就是白骨!
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奇怪,那间房子是法拍屋,我们到现场听那个屋主说之前跟房产中介来看屋子的时候,几乎每一间都有看过,唯独主卧室的厕所,当时要打开的时候很难开,所以没有特别去看.
我个人觉得,屋主买这间房子的目的应该是投资,而不是自住,所以看房子的时候也是粗心大意.
等到交屋完成后,屋主心血来潮,用力打开主卧室厕所的房门,才看到前屋主的尸体倒卧在浴室马桶旁边,旁边一个炭盆,所谓的尸体已经是一具很干净的白骨……吓得屋主立刻报警.
有人问我敢不敢住凶宅,老实说我一直都跟着我妈妈、我妹夫妻,以及他们的一个小孩一起住,我虽然百无禁忌,但是不代表我家人都跟我一样.
每天回家看到我那可爱的小外甥都想抱抱跟他玩一下,不过他不太爱跟我玩又很怕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常问他"来,你看舅舅后面跟着多少人回来"这件事情有关.
后来我妹第二个小孩要出生了,我就有了搬出去住的念头.
殡仪馆里有一群专门开车出去接遗体回来的人,因为他们熟门熟地道,又很专业,所以我都叫他们"老司机".
一天我上班时浏览租屋信息,老司机们看到了,就说要帮我找房子.
我心里想,反正他们常跑外面,应该看电线杆上面的信息机会很多,找的应该都是这种的.
谁知道过几天,有一个老司机来找我说:"哥,还记得我上次接了那个上吊的吗今天会过去验尸,那房间我们昨天去清理过了,保证跟新的一样,等等房东会过去,你看要不要问他一下"或是另一个老司机:"哥,前几天那个烧炭的还记得吗他租的那个房间又大又漂亮呀!
昨天房东来害怕租不出去,你要不要问一下呀"可恶!
结果每一个都找这种的!
我本来要找一般的房子,现在都懒得找了.
不过这件事情老司机说得对,他说:"哥,哪间房子没死人今天你知道他死一个不敢进去住,那改天你租了一间你不知道那间的状况,后来发现其实里面死了五六个的,你会不会更气再说了,再凶,凶得过你每天看到的吗"其实也蛮有道理的,现在的我真的有点想存好钱找凶宅住了.
鬼压床有阵子"业绩"不错,天天需要出门"接客",如果有算件的我们应该可以去迪拜玩的那种.
那时候我常常感到肩膀酸痛,于是我问老司机:"嘿,你们肩膀如果硬硬的都怎么解决"老司机都神神秘秘地叫我去问一个诵经的师父,说师父推荐的地方很有效.
有一天我碰到那个师父,师父一听到我有这问题,神秘兮兮地说先加赖[2]晚点传东西给我.
我一直以为他传的是哪家宫庙或是地藏王的地址,谁知道他传给我的是泰式按摩九九九的……傻眼猫咪.
我不是这种物理的肩膀硬啦!
后来有一天我经过地下道的时候,看到一个算命先生,就是那种会跟你说:"先生,我看你精神不好,后面有跟东西唷"我被拦了下来,想说好吧,听听他怎么说.
他眯着眼:"你最近有没有去一些比较阴的地方"我仔细想了一下:"有一个父亲掐死了周岁脑麻的女儿,有一个山上土里因为下雨跑出来的尸体,有一个火灾困在里面闷死的,有一个在家烧炭一周后被发现的,有一个水沟旁边捞起来的……你看到我后面的是哪一个"那个算命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叹口气,直接给了他一百块,毕竟他也是混饭吃的.
有时候真心觉得自己有点悲哀,原来我已经到了"要跟在我背后还要抽号码牌"的境界了.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被鬼压了.
我当时真的理智线爆炸了,心里想:"去你的!
我做牛做马服务,不收半毛钱,你们凭什么压我又不是我害你们的,你们凭什么压我今天要不是我去处理,你们还在河里还在土里,你们到底凭什么压我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我明天上班就开你尸袋撒泡尿然后离职!
"说也奇怪,我这样骂完之后,身体就可以动了,隔天肩膀也好了.
有时候想想,人真的不要做亏心事,而且要对得起自己良心,才能不畏鬼怪……其实我觉得自己职业不算妈佛,如果所谓"灵魂"或是"鬼神"之说是死亡之后才有的故事,那其实我们的工作也只算是比较接近这方面的众多行业之一吧!
夜半鬼声关于殡仪馆的夜班时刻,精彩的故事真不少.
当时我还很菜,有一天大约半夜两点多的时候,有一组家属要进馆,家属人数蛮多的,而过世的是一位老奶奶,走得很安详.
看着家属们每个都双手合十,虔诚地跟她做道别,我心里也替她感到很开心,觉得那是很温馨的一幕.
就当家属跟礼仪公司都离开以后,我关好冰库的门要回办公室,突然听到身后有一个苍老的女声说:"少年欸,帮帮我.
"我一听,全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吓得我快步走去办公室,头也不敢回.
用快走的,因为快走看起来比较不像害怕,鬼也可能看不出我害怕而不屑追我.
办公室距离冰库大概四百公尺,这应该是我人生走最快的四百公尺了.
回办公室后我马上抓了本佛经,一直"阿弥陀佛"地念.
想不到这种阿婆也有冤屈,殡仪馆真的是太可怕.
还好,三点后就是平安夜,没有人进馆,好不容易撑到早上,当我决定下班回家要去收惊后,来上班的冰库大哥对我说:"欸,我刚刚经过那个收回收的阿婆旁边,她说新来的大夜很嚣张,叫他帮忙都跟没听到一样,不知道在跩三小[3].
"哥一听,也不说话,走到办公室门口点了一支绿Marlboro……搞什么!
到底这边怪人有多少没人会半夜三点捡回收的啦!
蛆我上班第一次看到蛆在人身上爬的时候,是某个冬天.
当时我还在上夜班,大概十一点多,老司机送来一具说是在山上发现的尸体,约是死亡了四至七天的时间.
那时候我很好奇为什么尸体没有坏掉,老司机说,因为发现尸体的地方在深山,又刚好是冷天,所以保存得很好.
我们的流程是这样的:尸体送进来的时候,我们都会打开尸袋检查,如果不是刑事相验的话会请家属把往生者的贵重物品拿下来.
当时一打开尸袋,我就觉得她眼睛怪怪的,我一直看着她眼睛,发现里面好像有一条白白的东西在动.
我很好奇,于是等到家属离开之后,就问一下老司机那个是什么,才知道那条白色会动的东西就是蛆.
当时也没有害怕,只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而我真正看到蛆的时候,就跟凶宅有关了.
这天我们接到电话,目的地是一个看夜景的胜地,上面有很多景观餐厅,而我们的目的地还要再往上一点,有处我觉得很高级的小区.
小区的功能不错,而且还有学校.
当时我们到了一栋有前后花园的透天厝,有多高的楼层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案发现场在二楼.
走进去后,看到一楼的装潢很高级,而当我们上了一半要走去二楼的楼梯,味道就开始出来了.
我接体的时候戴N95等级那种专业口罩,里面还涂满了绿油精,但是尸臭味还是一直跑进我鼻子里,很难形容那种味道,闻过以后真的不会忘记.
我们忍受着那种味道,上了二楼的一间卧室,看到一具男性尸体,包着尿布倒在床上,肿胀发绿,死了四五天,身上都是蛆在爬,整间都是苍蝇在飞.
那是我有生以来,看过最肥的苍蝇了.
鉴识科的等我们到了就请我们帮忙翻身,他们需要拍照.
而当时触摸那尸体的感觉,真的永生难忘.
这样说吧,那具尸体上的皮脆弱得不用太大力,轻轻一出力就可以剥下来了;而肉的部分,手指压下去就弹不回来了.
而蛆到处爬,在身上大小洞上,眼睛旁边,嘴巴里面,手指缝隙,看得到的地方都有.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拍好照片以后,我们就用现有的被单一起把尸体包起来放在尸袋.
就当我们要收工下班的时候,鉴识的说:"大哥不好意思,隔壁还有一具上吊的需要帮忙,因为找到家属但是他的业者还没到,可以帮我们翻一下吗"我们听到的当下心凉了一半,老实说真的不太愿意,后来被拗到受不了,就去帮忙.
到了对面房间,不得了!
什么上吊的大家如果家里有衣柜的话,看看那个门把!
那女生是用鞋带把自己勒死的,鞋带就把她脖子跟门把绑在一起,整个人坐在衣柜前面,看起来又比那个男生再早往生个几天.
我们一看到就说:"只帮忙拍照,不帮忙剪鞋带跟套尸袋喔.
"鉴识的说"好".
等到我们要帮忙移位的时候,鉴识那个菜逼八[4]熊熊给她脖子移了一下,吓得我和学长立马跳开——亡者喉咙突然发出类似打嗝的声音,仿佛吐出最精华的一口气,而且完完全全吐在那个菜逼八的脸上!
菜逼八整个傻住了!
我们心想这可怜的家伙应该是要去收惊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载回去公司,等待隔天法医相验.
到了第二天,我们想说住高级住宅区,家属应该过得还可以,谁知道看他们的穿着都蛮普通的.
死者一男一女不是夫妻,只是同居人.
男方来的似乎是儿子,感觉没有很悲伤,应该跟死者不太亲;女方似乎是姐妹,好像连车都没有,是叫出租车来的,感觉也不是很悲伤.
唯有一个哭得呼天抢地,倒在地上的.
经过我们询问警察后,有一个让我们震惊的答案:"房东.
"躺冰柜的体验依稀记得那时是冬天,当时的我没有上班,在某间早餐店吃着早餐.
突然间手机的赖响了起来,我同事老宅传了一张照片,说:"小胖,这个我们那边冰得下吗"照片那头,满是宝特瓶[5]的房间里,有一个肥胖的身躯,没穿衣服,倒在计算机前.
我知道身为一个合格乡民[6]要先问什么:"番号"老宅说:"洋片.
你快说可不可以冰啦,里面都是'嘉明'[7]的……说错,都是发霉的味道啦!
"从照片看起来,死者目测身高一百六十公分、体重一百四十公斤以上.
我并不严格,不过真的不太行.
对了,这边顺带一提为什么要问我.
俗话说物以类聚,我不管上日班还是上夜班,常常遇到过胖的.
最夸张的体重有点忘记了,不过当初有进一个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亡者,来的家属只有两个:一个他姐姐,一个他妈妈.
她们两人加起来可能没有九十公斤.
当时我真的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放到尸盘上,然后我们会尽量请家属回避,因为我们还会做一个动作:拿绳子把他的手固定在肚子上,然后沿着肚子把他绑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过胖的人肚子没超过尸盘,不会从尸盘两边露出来,我们可以收,因为他冷冻后出得来.
但如果不幸是肚子太大那种,我们不能收,因为勉强进去了,结冻后也是出不来.
至于为什么要绑手呢因为手要固定住才不会往两边掉,不然也是会被手卡住出不来.
卡住的情况怎么办呢就要有人进去冰柜里面撨,把他撨成斜的再拉出来.
冰柜里面温度大概是负十到负十五度,但是常常会在里面撨到流汗.
而当天进完那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大哥后,老司机亏我说:"小胖哥不知道你冰不冰得进去"我看了一下尸盘,拿出一个尸袋铺在尸盘上,说了句:"试试!
"于是我人生中多了一次躺着进冰柜的体验.
一般来说一个人一生大概只会躺着进冰柜一次,我有两次其实蛮幸运的,别人也不会白痴得跟我一样想进去看看自己冰不冰得进去吧体验完后感觉其实还好,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我大概一百七十公分,一百公斤,我想起外面警卫室有一个警卫,我是小胖,而我们都称他大胖,因为他有一百八十公分,一百四十公斤.
我就说:"还有一个可以试,我去买一下麦香.
"大胖毕竟不是白痴,打死都不进去试看看.
不过话说有人觉得睡棺材改运蛮有用的,其实我也觉得我躺过一次冰柜,跟那么多曾经活着的人当过大概一分钟的邻居,运势也改了不少.
之前十赌九输,自从我进去出来后,大概是十赌全输,持续大概一个月,运气坏得邪门.
看来我下次要问一下殡仪馆那个烂赌鬼师父怎么改运了.
回到那天我吃早餐的场景,我直接跟老宅说:"这个要载去有加大冰柜的地方,他的肚子真的太大了.
"隔天上班看到腰酸背痛的老宅,我问他处理得如何.
他说:"那里旁边很热闹,所以不好停车,又是老公寓,三楼没有电梯,我跟老大硬抬下来的,没什么外伤,也没开始臭,是他同学因为隔天要交报告找不到人,才杀来他家里的,不然应该不会那么快发现.
"我心想,如果这样害人被当[8],到时候在阎王面前又多一条罪了!
想到就好可怕!
老宅接着说:"其实当时有一件事情很怪,我们到现场的时候鉴识组已经拍好相片了,那时候他计算机一直重复放着那部洋片,而且还有放音乐——"我突然插嘴:"看片还放歌,这个我一想到就觉得好可怕.
"老宅瞪我一眼,接着说:"重点是我们当时处理尸体的时候,有唱歌的声音,也有A片的声音,但是处理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多一个女生的声音,我跟老大还有现场的一个警员还有房东都有听到,我们互看对方一眼就赶快抬走离开了.
"我问:"那女的说了什么"老宅心有余悸地说:"好像是说'魔法要开始啰'……很诡异怎么突然跑出这一句"当时我也觉得很可怕,直到我有一天看到一支名叫《家家酒》的MV……其实我们不止接过一次肥宅因为心肌梗死而死亡的,认真算一算还真不少.
于此奉劝过胖的阿宅们还是要减肥,过胖来我们这里真的很可怜.
我看过斜着进棺材的,因为太胖躺不平;看过出殡到一半太胖导致棺材裂掉的;看过棺材太大没办法进去火化的,因为火化的入棺口有一定的大小.
有些业者对火葬场不熟悉就会忽略这个问题,导致最后要送去其他地方火化.
更有油脂太多烧到发炉的,最尴尬的一定是伤心的家人呀!
进馆所谓的进馆呢,指的就是当有往生者过世的时候,我们会请家属填写基本数据,然后再请遗体进入冰库的过程.
对于菜鸟的我,这也算是很大的挑战了.
当年入这行也是兢兢业业的,虽然我本身没有什么信仰,但是一开始工作的时候,说完全都不怕其实是骗人的.
胆小、爱哭,是我出社会前我所有的朋友给我的评价;不过出社会后,我更怕的是没钱.
我第一次进馆的时候很害怕,尤其是打开尸袋要帮往生者别手环的时候.
如果是正常的遗体倒还好,假如是意外、自杀,或是过很久才被发现那种,现场那个视觉嗅觉的冲击真的很大.
这件事情发生在我刚上班不到一周的时候,那天我值大夜班,大约在半夜一点多的时候有遗体要进来.
这时候一位负责教我的资深大哥,就带领着我办手续,然后我跟他一起去冰库,试着帮往生者戴手环.
突然那位大哥看着我"咦"了一下,之后面有难色地把我拉到角落.
我想说怎么了吗他跟我说:"这边有家属先不要惊动他们,晚点再跟你说.
"我心里想:"完蛋了!
该不会这个大哥有阴阳眼吧!
"等回到办公室,他也不说刚刚那件事情,我想说大半夜的,也不好问.
一整个晚上我都在自己猜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该不会是没有拉拉链吧于是往下一看:"啊!
完蛋了,我有拉拉链!
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一直到早上我要回家了大哥才跟我说:"小胖,今天直接回家不要乱跑.
"我说:"大哥那我是不是要去庙里拜一下,还是要用什么草来洗身体呀"大哥说:"不用.
"然后他转过头阴森地看着我:"你要做的事情是赶快回家,你两只脚的鞋子穿得不一样,赶快回家换,不要在外面丢脸.
"好啦,其实真的蛮严重的,至少比没拉拉链严重啦!
【fen享v信booker113】便利商店外的小妹妹我刚去上班的时候,是夜班,每天晚上十二点下班.
我妈说下班后找个人多的地方走走再回家.
于是我找了我家巷口的某便利商店,不敢找小七[9],因为我平常常去,还是换件红得喜气的衣服,找一家平常不去的才安全.
我那时候只要下班就去那家买麦香,然后喝完就走.
原本一开始感觉这家店生意不是很好,后来感觉附近人好像越来越多,其实我也觉得怪怪的,而且店员原本就脸色不佳,自从我来了一个月之后感觉他情况更糟!
直到有一天,我还是在那边喝麦香,看到外面有一个小妹妹在走来走去,觉得有点眼熟,看仔细后我迅速喝完麦香立马骑车走了.
我记得我在上班的时候看到过她,但她不是站着的,是躺着的……过几个月我回去那家便利店看,大夜班好像换人了……奶奶这故事已经是我上班过一段时间的事了.
我一直说我很爱哭,只要生活中一些事情触碰到我心里最软的那一块,我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下来了.
当年我有一个跟我算麻吉[10]的女性朋友,每次一起去看电影找的都是很催泪的片单,但她本身很冷血,所以每次和她看电影的时候,都是一名女生一直拿卫生纸给我这个大男生擦泪.
还记得那天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往生的是一位老奶奶,几乎全部的家族成员都到齐了.
到齐后,我先跟老司机把往生者送至冰库,别上手环后,葬仪社的才跟他们慢慢走至冰库.
我对老奶奶的死都会特别有感触,因为我是外婆带大的,我永远不会忘记那驼背的身影,那双长满茧的手,给我的爱多么饱满,对我是多么关心.
我当初想做这行的时候,有问过我外婆,如果她觉得不好的话,我也会听老人家的话不做这行.
正如我做长照[11]的时候所想的,把屎把尿、要忍受老人家脾气的工作我都做过了,还怕什么我做不成吗好在她老人家完全不介意,有时候回家跟她说说我上班的故事,她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是个对生死很看得开的老人家.
今天这家子让人感觉很好,那场景绝对称得上子孙满堂.
当我问说还有没有要见最后一面的,之后就要进冰库的时候,那群家属都是忍着眼泪,说:"好,再让我们见见她最后一面.
"尸袋一开,大伙眼泪直接溃堤.
一般我遇到这种场面都向后转,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跟着哭.
而这天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场景我就想起了我的外婆.
我自认这些年来,老病死的部分我看得很多,很多时候总是跟家属说"要看开点""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话.
但,如果今天那位是自己的外婆,我是否可以看得如此洒脱如果今天这场景就是对我心中这个疑惑的小测试,答案是:不行的.
因为我人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哭,我实在止不住我的眼泪,也无法阻止自己融入那哀伤的情绪里.
总之,跟他们哭了一阵子后,礼仪师请他们出去,毕竟之后还有一些民俗仪式要进行.
家属走光之后,礼仪师跑到我身边跟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要学会放下.
你人一直不走,其实她会挂念你,不能好好地跟着菩萨走的.
来,现在我们往前走,之后就不要回头了.
"我擦擦泪,回了他说:"走什么走你不先走等等谁来关门!
"他才用他老花的眼睛认真看我一下,惊呼一声:"靠夭[12]咧!
你不是那个新来的小胖吗你是在跟着哭几点的啦"从此以后,这个礼仪师看到我的时候都会笑到肚子痛,我也不以为意,因为我跟乃哥[13]一样,真性情来着!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我变得越来越常打电话给我在彰化的外婆,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想打电话回去.
之前在书本上看过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原本只是书本上的几个字,但现在却可以印证在我的工作上,我的生活里!
第二辑有故事的人老司机这次要分享的不是我的亲身经历,而是老司机的故事.
老司机顾名思义,是经验老到的接体司机.
而这次要说的老司机是一个团体,他们的公司出名的接硬大于接软的.
何谓"接硬"的呢老司机曾经在一个下大雨的下午,到某山上的防空洞去接一具白骨.
由于派出所的跟鉴识的都拍好照了,所以等老司机来的时候,指着山头上的一个小洞,说了句:"都拍好了,载走就好.
"老司机带着尸袋跟一支手电筒,在大雨滂沱的状况下,直接上山把那具白骨扛了下来.
曾经在某处海边,有当地人报案,说有艘装置艺术的木船里面有臭味.
警察到现场发现似乎是流浪汉跑进去躲寒流却在里面死亡,已经臭到尸水都渗透到木头里了.
木头渗入尸水的味道真的很可怕,而船内空间密闭又狭小,里面那个流浪汉身上还有很多大水泡,一碰尸水就会爆开来.
老司机一到现场,看了一下状况,立马进去一个人把他拖了出来.
曾经在某个海边的工厂,因为车子无法开进沙滩,老司机只好把车子停在离现场五公里远的位置,走路到现场.
去到以后才发现那是一具原本就很大只,后来因为泡水太久肿到更加夸张的尸体.
两位老司机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扛着他走了五公里的沙滩后上车.
曾经有人在某个海面上发现一具很像尸体的东西,老司机到了现场,去海里把他打捞上来.
那真的是一个像是尸体的东西,没有下半身,似乎被吃掉了,剩下一条脊椎外露,上半身胸部磨平,一只手不见了,而另外一只手剩下三分之一,脸根本看不出五官,只剩轮廓还在.
说到这边大家会想,你这王八蛋,说不是你亲身经历,尸体状况形容得跟你看过一样,一定是唬烂[14]!
我也希望是我唬烂,不过老司机他们家有要求现场要拍照,不要到时候有争议.
所以王八蛋的不是我,王八蛋应该是那几个给我看照片的老司机!
老司机都很想退休后写回忆录,说不定还可以来个图文并茂.
我听了也是笑笑.
老司机中最老的三十岁,最年轻的二十三,等他们退休我应该也退休了.
可悲的是老司机做得要死还没有上次当局说的台湾平均薪资……虽然我也是没有.
而老司机常常说有些案子处理不好,不小心失足,公司可能就要派第二辆车出来了……车内烧炭很"硬"的案例很多,其一是"车内烧炭".
车内烧炭真的很"硬",首先到了现场,要看尸体在前座还是后座.
后座好处理,前座真的很麻烦.
如果尸体又是很久才被发现,里面烧炭味、尸臭味,加上车内芳香剂的味道……而在前座怎么处理呢如果体型小的话,座椅往后调,直接拉出来就好.
体型大的就很麻烦了,要把座椅躺平,一个人在前座抬腿,另一个人在后座把尸体拉过去后座躺平,才能让他出来.
以上说来大家可能觉得轻轻松松,不过请大家想一想,如果今天要从车内搬出来的是发臭的尸体,不管是体型小直接从前座出来,或是体型大从后座拉出来,你需要靠尸体的脸多近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吗蛆在眼角爬来爬去吃着眼睛,尸体还一直跟你四目相接,这画面大概可以跟你一辈子……而这次老司机分享的案例是在某一处空地,那边有很多人停车,那天晚上有一个车主想把车开出来,发现有辆车挡着他出不来,于是他就去看前面车上有没有留下电话好联络.
正往前面走的时候,发现驾驶座有人,所以他去敲了车窗玻璃.
那边灯光昏暗,敲了几下都没人理.
后来拿了手机开一下手电筒,发现副驾有一个炭盆,吓得立马报警.
警察到的时候,老司机也到了,尸体状况其实还好,没有放很久.
老司机一开始一直幸灾乐祸,觉得后面那辆车有够"衰小",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出得来,人衰到这样真的蛮惨的.
等到警察查明车内往生者身份的时候,发现一件更衰的事情:主驾驶座那个不是车主!
主驾驶座那个不是车主!
主驾驶座那个不是车主!
之后很快地查到车主是谁,叫他快点赶过来.
车主一开始以为是警察打电话请他来移车,后来惊觉事情不对劲,立刻跑来现场,看了一下尸体说了句:"靠夭咧,J喜象呀[15]"经过一番解释后,才知道原来是车门坏掉一直没修,结果流浪汉跑去他车上烧炭……警察跟老司机听了都快笑死,连车停在后面出不来的那车主都笑了.
遗体修复师遗体修复的部分其实我没有亲自参与过,但是我有幸旁观过一个修复师修复遗体的过程.
这是关于一个不工作的孙子,跟阿嬷要钱要不成,拿起香炉把阿嬷的头打烂的事件.
这具遗体进馆的时候其实我没有参与到,因为那时候我在休假,也没有去追踪,是有天有一位女修复师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事情的始末.
经过那个修复师同意后,我才在旁边观看的.
我永远记得那一个画面,那天,虽然五点了,但是天气还是十分炎热,化妆室里面没有冷气.
修复师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前面有个深V的领口,美眉年纪不大,大概二十多岁,有着大大的眼睛、甜甜的酒窝,以及让人丹田一股热的嗲声.
还记得当时她拿着针,弯下腰来要帮阿嬷缝补的时候,那一抹酥胸搭配黑色的内在美,立刻出现在我眼前.
汗水从她的脸上到脖子,慢慢流下,搭配胸前那个刺青……抱歉我记错了,不是这个画面!
当时我看到那个阿嬷,已经是头不见一半了,脑中黄白几乎都看得到.
只看修复师一针一针地努力缝合,用了不知道多少填充物,也不知过了多久,忙了她一身汗,终于恢复了大概七成,加上事后的化妆,等到家属来看的时候,那泪水立刻夺眶而出,因为终于可以让阿嬷在出殡前,恢复到她在世时候的面容.
看着家属开心的笑容,真心觉得修复师蛮伟大也蛮辛苦的.
但是在某一次修补的时候,我刚好从那边经过,只听到化妆室里面有人大叫,我立刻跑了进去,心想:"这个美眉不管面对腐尸、坠楼或是车祸遗体都面不改色,究竟什么可以吓得她花容失色"一进到化妆室,美眉满脸惊恐地指着角落,说一句:"有蟑螂!
"殡仪馆警卫大胖是我晚上的好伙伴之一,公司晚上编制内就是我跟两个警卫;编制外的还有很多狗跟四只猫,还算蛮齐全的.
我们的两位警卫哥真的也是人才,不过恕我只能写出一个,因为另外一个警卫形象太鲜明,很容易猜到我在哪家殡仪馆工作,虽然他也有很多故事,但我目前真的无法写他.
以下对大胖的描述可能很多,因为我真的觉得他很特别.
大胖真的是一个很猛的人,而他来这里上班跟我也有很大的关系.
大胖的父亲也是警卫,大胖本人大约三十岁,完全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当过兵,大学毕业后就蹲在家里,一蹲就是十多年.
他没有机车驾照,也没有汽车驾照,出门都搭公交车,可怕的是连手机都没有,是因为要来这边上班才去弄一只军人机.
我问他干吗不买手机,他只说:"我又没朋友,要手机干吗"但是他有一台笔电,每天都带着笔电上班.
我敢发誓以上都是听他亲口说的,绝对没有添加什么!
那么大胖为什么会在这里上班呢他之前的一个警卫只比我早来一周,有一天晚上那个警卫跟我闲聊,问我说:"欸,小胖,办公室里面没有监视器吗"我说:"应该没有耶,我刚来也不是很清楚.
"他说:"那天花板上一颗一颗的是什么"我笑了一下,心想这家伙应该是乡下来的,然后说:"你知道办公室都很怕烧起来,那个就是有失火就会洒水的东西,你看!
还有六个那么多呀!
"他笑了一下,请我到外面抽个烟,隔天我上班送遗体到冰库,回来就发现我的钱包里面的千元钞被干走[16]了!
我当时很紧张,也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皮包放身上要放在包包里面,等到隔天我去问主管有没有监视器的时候,主管抬头看了下天花板:"那六颗就是呀!
"从此我知道所谓的鱼眼是什么……这边还有一个额外的小故事,抓到那个小偷警卫后,主管有问我要告他还是要私了.
老实说一开始我很生气,我觉得作为警卫不能这样,我一定告.
后来我听殡仪馆的一些阿姨说了那个小偷警卫的背景,原来他也是附近的头痛人物,平常都是睡在礼厅后面,有钱就拿去找妹子,这次干我的钱应该也是拿去找妹子了!
我一听,就不告了,看在是同道中人的分上.
而且还可以为了找妹子,睡在殡仪馆礼厅的后面……也是我辈中人的传奇了,告什么故事再回到大胖,大胖的爸爸是警卫的主管,他骂那个偷钱的警卫时,太激动了,导致他有点小中风,去了医院要休养一阵子,所以大胖就来上班了.
原本呢,大胖应该是早班的,但他上班做了很多妈佛的事情.
比如说,原本有些禁止停车的地方,会有些赶场的民意代表在那边临停,基本上谁都不会赶.
我们的大胖就高端了,完全没出过社会的,赶不走直接打给派出所通知车主移车……不然就是附近8+9[17]会早上偷偷拿垃圾来倒,大胖就会跳出来硬是不给他丢.
大胖常说:"规定就是规定,为什么今天他很凶就要配合他"就在某天下班后,他在公车站牌前被修理了,之后就到了夜班,我才跟他有点交集.
其实大胖没错,是社会错了.
停柩室里传来的哭声大胖真的有点特殊体质,有一天他巡逻的时候,回来办公室告诉我说他看到一个光头大胡子,在一处礼厅前面一直看,后来就突然不见了.
我听到就心血来潮说:"你有喊出他名字吗"他说:"我不知道他名字呀.
"我说:"Saymyname呀!
海森堡呀"[18]大胖迟疑了一下,走出办公室.
过三分钟又走进来:"礼堂上面写他是王公**,不是海公**,还是他们贴错了"我实在很懒得跟他解释:"对不起,我开个小玩笑而已,走吧我们去看看.
"他又说:"你确定不查"我说:"我可以保证那个不姓海,我乱说的.
"到了那个灵堂,我看了一下里面那个人形立牌,是一个中年人,没有大胡子;看一下照片,也不是光头,就说:"大胖你计算机少玩一点,眼花成这样不行呀!
"大胖不说话,等到隔天我们上班的时候,在垃圾场看到很多当天用完就丢的人形立牌,我看到大胖突然脸色铁青地看着那些人形立牌,我眼睛也跟着看过去,发现那些人形立牌中竟然出现了他昨晚说看到的那个大胡子光头!
我跟大胖都觉得很神奇!
那为什么昨天我们去那个礼厅没看到我回办公室后查了一下,原来他是下午场的!
(礼厅有分早上跟下午两场)不过经过这件事情后,我就觉得大胖更厉害了,下午场人形立牌都是当天下午来,在那之前他根本不可能看到那个往生者长怎样,因为进馆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到冰库看,他必须看着办公室.
可是他形容得真的很准确,这点令我很吃惊.
话说这天我跟大胖一起巡逻,我们在零点、两点、四点,都会一起巡逻一次.
我记得那一趟是两点的,我们跟往常一样,从冰库到停柩室,到牌位厅,到纳骨塔,到礼厅,再回到办公室.
就在我们经过停柩室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类似哭声的声音,我们都吓了一跳!
跟大家介绍一下,停柩室不是安静没声音的,它是一个走道,两旁都是一些个人安灵的地方,大概十多间.
我们到零点都会把灯全关掉,还会把每一间的铁门放下来,而且会只把铁门的电断掉.
基本上有很多间会播放佛经,所以经过时听到的都是佛经此起彼落的声音,不是静悄悄的,所以那个哭声必须有一定的音量,我们才能听得到.
我心想,应该是听错了,所以看一下大胖后,继续往前走.
走没两步,又听到一丝哭声,我突然想起这边有一个很可怕的故事,就跟大胖说:"这边去年有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发生,零点关门的时候,警卫没发现有家属在灵堂里面睡着了,就把铁门拉下来,还把灯关了.
后来家属醒了,吓得打电话来办公室狂骂,那个夜班的去开灯还被骂到臭头.
那家属走了之后早上还来投诉,警卫薪水被扣了不少……大概六张小朋友[19]……所以等一下我们一间一间看,是鬼还好,是人我们就倒大霉了……"当时心情真的是忐忑,我真的不知道找得到人好还是找不到人好……过了大概十分钟,全部都找过了,真的是没有人,也没有听到哭声了.
我跟大胖松了一口气之后继续往前走,走没几步后,又听到一声哭声.
这时大胖就说:"会不会是那个唱佛机太多台,声音迭在一起变成哭声"我心里一叹,大胖呀……你为什么在这时候变得那么聪明这样会很麻烦呀!
我整理一下情绪,跟大胖说:"你手机手电筒打开吧,等等我会把这里所有电都先断掉,到时候我们再听听看还有没有声音.
"大胖吓了一跳:"有必要吗全暗欸"我心里想:"王八蛋,谁叫你突然变得那么聪明,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想讲,原本想说装不知道当没事,你说出来了我们就一定要做了!
"也是懒得理他,我直接走到总开关前,把所有的电都断了.
突然间,一片漆黑,静悄悄的,约莫五秒后,我们都听到了一点点哭声.
唉……我打开电源,看着呆在那边的大胖,跟他说:"应该是真的遇到了,等等去小老板(地藏王)那边上炷香跟他说一下吧!
"然后我们就直接去小老板那边,我边点香边跟大胖说:"等等跟小老板说刚刚遇到的事情,请那个哭声主人,有冤屈的话找自己的家人说吧!
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工的!
"大胖忙着说好,于是我们就开始跟小老板说了,只不过我后面还加一句:"如果家属不处理的话,麻烦找大胖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不方便呀……"说完之后感觉精神多了,回过头看了大胖,并且给他一个开朗的笑容.
不过,我看到大胖他也是很开朗地看着我笑,我心想:"可恶!
你是不是也卖我"于是我心里很忐忑地回到办公室,刚好那时候有进馆,我就去忙了.
后来四点那一趟去巡就正常了.
往后的几天我也是吃得好睡得好,马照跑剧照追[20],不过外面的大胖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听说回去还生了个大病.
现在想想,最可怕的,果然还是人心呀!
长老的毕业典礼这天跟往常不太一样,因为再过两天就是联合公祭了,所以我跟两个馆内大哥,在等老司机他们准备好资料,要来退冰了.
这两位大哥是我日班的搭档,我们三个人一起守在这里,一起出任务.
我们是同梯进来的,虽然各差十岁,却没有什么摆老或是学长学弟的制度.
年约五十岁的大哥,以前是公司的主管,听他说他待过的很多家公司后来都倒闭,所以想来这边看看殡仪馆会不会倒.
他是个老宅男,很喜欢看电影、动漫,说话也很有哲理,我们都叫他老宅.
记得有一天中午很热,我们上班的时候有同事看到一只想不开的乌龟往火葬场走,于是就把它捡起来说要养.
那只乌龟很大,长大概三十五公分,也不知道哪边跑来的.
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在脸盆里面放空,还好它是乌龟,如果是鳖的话,我看到它的时候可能就是在碗里面了.
同一天的火葬场,下午又抓到一条大蛇,这时候老宅蛮开心的,他说他拜的神明好像脚下还是手上有这两种动物,应该是有神明经过.
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他想象力很丰富,还蛮有趣的.
而四十几岁的大哥是以前经商失败,后来回到这条街开灵车,交游很广阔,几乎跟附近的葬仪社都熟.
我们都叫他老大.
老大为人海派,有次对话的时候我说,等我走了以后,希望用这种联合公祭,这样一毛钱都不用花.
老大依他为人肯定是往生后大家抢着帮他办,绝对不用怕的,他听到我这么说,立刻说:"小胖,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丧礼寒酸的,一定给你一对大大的花圈跟一对饮料塔,灵堂我亲自帮你搭都没问题!
"我听后很感动,想想如果我真的走了,那美丽的鲜花,两座气派的饮料塔,而我妹跟我的两只狗坐在灵堂前……呃……还是不要想好了.
感动归感动,不过还是觉得怪怪的,我们就是这样的乐观三人组.
这天老大指着一个卡片上只写"小baby"的牌子说,这件终于要处理了.
对一个冰库来说,长老是什么长老就是一些无名尸、无名骨,有名无主的遗体或是家属不愿意处理的,冰在这里,可能放几年,也可能几个月就处理掉的,我们叫他长老.
我们静静地看着老大,听他说从主管身上听到的这个小baby的故事.
这小朋友才几个月大而已,母亲是外配[21],生下他的时候刚好是拿到身份证的日子,所以生完就跟同国籍的男人跑了.
她来台湾的目的是帮她老公生一个孩子传宗接代,目标达成也就撒手不管了,而她老公始终觉得那个小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也不太照顾.
结果事实是,那小孩子的爷爷,就是小孩子的亲生父亲……他们两个应该是兄弟关系,而不是父子.
据说孩子最后是生病夭折了,妈妈都跑了当然不处理;原本以为是他爸爸的哥哥,也不打算处理;而他的爷爷,也就是他亲生爸爸,更不愿意处理,于是在这边冰了两年,后来才有人愿意出来签名,不然的话我们要告他们遗弃尸体.
因此,他的肉体终于可以在这里"毕业"而迈向下一个阶段了.
之后,我跟老大看看戴着眼镜的老宅,老宅看着一个冰柜,说了一段故事:还记得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他接获通报,跟着另外一个同事跑去公园里面的一座凉亭,看到一个用纸箱跟报纸包着身体的人,眼球已经呈现灰色了,身体也已僵硬.
由于死亡时间不长,尸袋一套就走,回来验尸的时候,也是找不到家属,已经冷死的他,还要再冰存一阵子.
直到这一天,才可以从寒冷中走出去.
这时候,老大跟老宅看着我,我心想,你们都有故事,我也不能输.
于是我走到一个冰柜的前面,那是一名中年妇女,当初在排水渠道里面捞起来的.
我人到现场的时候,消防队已经打包好了,我只要负责抬上车就好.
记得当天,新闻报说隔壁县市也有人溺水,还在打捞中,而隔壁县市的那组家属还特地跑来看这具尸体是不是他们的亲属.
说实在的,两地隔那么远,又掉进不同的河,怎么想都不可能是.
认尸失败后,回想着家属当初离开时满脸着急失望的表情,再看看这具快"毕业"可是还是无名的尸体,真的是感慨万千.
后来死亡证明上面除了"溺毙",还写了"安非他命使用过量".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人在乎她死后怎么处理,这样的都是长老.
说完后,我跟老大还有老宅转头,看着一个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准备聆听他的故事.
我们都叫他老板……"你们都很闲嘛!
外面要探视遗体的在办公室找不到人,很会躲嘛!
"于是我们赶快开始这忙碌的一天,长老们还是一样静静地在那边,有的快"毕业"了,有的还在等待公文,有的也许有冤屈,有的或许还期待家属会来找他,有的根本whocare,不对,要加"s",whocares!
总之,长老这东西不可能会消失,只有离开之后,下一个谁来接替罢了,这就是长老.
师父之前说过殡仪馆有一个烂赌鬼师父,其实这师父身世可怜,还有点故事.
我不确定他本业是开出租车还是在当师父,他晚上通常都开着出租车来诵经,当然,诵经的衣服也是到了这边才换的.
他的诵经生意不是很好,因为他的形象不好看,但是他很缺钱,几乎都是白天开车,晚上诵经.
他常常说他是太相信别人,害得自己散尽家产,而且听他说那些人现在电视上还看得到,每每看到他们都是咬牙切齿,但是自己却又一次一次地相信他们.
他们分别是:内马尔、詹姆斯、田中将大,最近还多了大谷翔平,至今他们都还"逍遥法外".
最近那个师父怪怪的,不知向谁借了笔钱,而且赌运变得超好,闭着眼睛押,押谁谁就赢.
连有一天不小心买错队,还是照杀无误,就这样一直狂杀,杀到后来想说破釜沉舟,给他输赢看一把.
就在我跟老司机们的怂恿之下,他把之前借来的钱跟所有赢的钱都拿去下注了,我们看了看他下注的金额,纷纷给他道声恭喜:"师父恭喜你,明天就可以去看新车了!
""师父恭喜你,房子头期有没有就看这一把了!
"师父也是很开心,觉得倒霉那么多年后运气总算是来了,克萧[22]看起来不再是可笑,鳟鱼[23]也不是他口中的那条死鱼了,是时候轮到他翻身了.
看着他的身影离去后,我们纷纷拿出了手机,买了和他下的注相反的那一队.
"嘿嘿,不信你这次还不倒!
""对呀,我买他对面连续倒好几天了,这次一次就给他要回来!
""没错没错,不可能每天都在过年的!
"我再三看手机,确认自己有没有下错场次跟队伍后,就关上了屏幕,然后冷眼看着这群老司机,心想这社会真的很可怕.
隔天球赛打完后,师父就消失了一阵子.
我跟老司机们点了好多比萨,顺便谈着晚点要去哪里按摩,钱不是问题,因为这都要感谢充当"赌海明灯"的那位师父.
至于师父跑去哪里了呢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这边一年下来跑路的也不少,原因不是赌就是毒.
钱来得越快,把持不住的人倒得越快,这点我们倒是见怪不怪,而且已经是成年人了,对自己的决定也必须负起责任吧!
再次见到师父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后了,其实那时候我是吓了一大跳,因为那时候的时间是清晨五点,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张脸看起来没什么血色,站在他那辆出租车旁,点着一根烟.
我心里想,想不到师父诵经诵了那么久,到头来居然选择西式的穿着,看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他应该刚往生不久,是来讨债了.
算了,钱没有,命一条,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也看见我了,向我招招手.
我边走过去边观察他是用走的还是用飘的,在看到他还有脚的时候,心里踏实多了,于是很开心地跑去跟他喇赛[24]:"欸,跑路回来了唷!
要不要帮你开个派对呀!
"师父苦笑着说:"心情不好躲一下而已,欠一屁股债还没还完啦,我又不敢自杀,也还想混下去,还是要出来面对债主啦!
"我说:"不错呀,你看一早就有生意,凌晨五点找诵经的应该算是大咖吧!
不然谁会鸟他都叫上午再来诵经.
"师父:"不是啦,等等你帮我开一下纳骨塔的门,我要去拜一个人.
"这倒是稀奇了,居然一大早起床来祭拜,这对象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我帮他开了门,但是刚好我工作也来了,因此我们各忙各的.
过了不久,我这边告一段落的时候,师父也拜完下来了.
我看着师父坐在那边,就过去给他一根烟,问他说:"聊聊吗"看着师父拿起我给他的香烟,我也直接就坐了下来.
这边的规矩就是这样,点了烟就要开始说故事.
师父说他一开始也没打算进入师父这一行,他其实也是经过一些事情才进来的.
年轻的时候,他也是一个爱玩的年轻人.
那时候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干妹,干妹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小时候父母离异,后来她妈妈带着她跟妈妈的男友一起住.
小时候,干妹常常去找师父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感情更胜亲兄妹.
这时我突然乡民上身,插嘴一下:"青梅竹马的干妹正吗"师父像看笨蛋一样看着我:"正的叫做青梅竹马,不正的叫做邻居.
"我想想好像也是如此,就点点头,他看我还不算太笨,也就继续说他的故事了.
大约在师父高三,他干妹高二那一年,憾事发生了:他干妹被妈妈的男友性侵了.
但是干妹妈妈的意思是不要张扬,毕竟她们寄人篱下,而妈妈还必须有个依靠.
此后师父的干妹渐渐没了笑容,像是个行尸走肉.
那时候她常常问师父:"人死后,究竟会怎么样"师父心疼地看着她手腕上的割痕,告诉她:"自杀不能解决问题,必须坚强地活下去!
"但是命运没放过他的干妹,她妈妈的男友食髓知味,继续侵犯她,干妹有天终于受不了,跟一个网友跑了.
她离家后的一段时间内还是有跟师父联络,但是后来就音讯全无了.
这时候的师父刚刚高中毕业,开始做殡葬人力派遣,偶尔抬抬棺,偶尔洗洗遗体,偶尔搭搭会场.
他常常在想,如果那时候他有钱,就有能力照顾干妹.
可惜想归想,要一夕致富谈何容易.
而他再次得到他干妹的消息,是警方打过来,告诉他说,干妹陈尸在租屋处,紧急联络人留的是师父.
师父去到现场才发现,干妹已经往生一段时间了,桌上都是毒品吸食器.
师父亲自去收尸,听他说现场并不难处理,尸体状况也没有非常糟,只要尸袋一开,尸体放进去就好,但是师父太悲伤了,所以请了别人来支持.
治丧期间,师父跟家属说治丧费全额由他承担,但是家属却执意要选择联合公祭,并且打算海葬.
师父后来千拜托万拜托,把此生所有的诚意都拿出来了,家属才答应让干妹的塔位放我们这里,而塔位钱由师父承担.
师父一口答应,之后每年的忌日,他都会带着鲜花与以前跟干妹聊天时她爱吃的小点心来探望她.
后来因为机缘巧合,他去学了诵经,当了师父.
他说,刚学诵经的时候需要练习,他就是对着干妹的照片,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很真诚地念,念久了就很会了.
故事说完,师父很自动拿起我的烟,抽出一根来抽.
我是无所谓,因为这故事值一包烟.
我问他一件我放心里很久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没有资格告诉她自杀不能解决问题,因为你不是她,你也不知道她承受了什么痛苦,你也没有办法帮助她什么,而结果就是她再多受几年的苦,再回过头来做出她当初一直想做的决定.
"师父很惊讶我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沉思了一会后说:"其实我也知道,但是那个时候我也只能说这句话而已呀……"万般无奈,人生总是有很多无解的难题,我父亲生病后,我再也无法对人说出这句话了.
我以前在接受照服员训练的时候,认识一个大我三岁的大哥,因为受照服员培训的男生很少,所以我们也比较有话聊.
那位大哥没有结婚,他家里有失智的父亲、年老行动不便又爱赌的母亲,和爱在外搞事并回家跟父母拿钱的弟弟.
我做照服是因为想多学学如何照顾父亲,而他则认为那是条最后的路,因为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是他所可以选择的工作中,最好赚钱、好存钱的.
结业后,我在医院固定上班十二个小时,他为了赚更多钱,则做全日个人看护.
大哥跟我想法很像,所以我们很聊得来.
我们都很自卑,我们家里都有压力,我们都不打算结婚,因为我们不相信有人愿意跟我们一起打拼,另一方面也想说这样说不定也是在害人家一起背债,所以有时候我们也一起去按摩,至少在那个时候,我们会觉得自己是大爷.
我曾经在夜深的时候接过他几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他总是很沮丧,他说,他拿回家给老爸的医药费被他妈赌掉了,弟弟借钱讨债集团来他家要钱了,家里又要多支出什么开销了……只要他打电话给我就是跟钱有关,我没能力帮他,他也只是没人抒发,打电话跟我说说而已.
好几次都听他说自己撑不住了,我也只是听.
我们对彼此的责任,只有聆听,不须安慰,因为我们知道,再怎么口头上安慰,都改变不了回家要面对的现实.
在我父亲往生后,我跟他吃过一次饭.
很多人知道我父亲往生了,都跟我说"节哀",但是他听到之后,想了想,跟我说:"恭喜.
"我当下愣住了,但也没有因此生气,只觉得他真的很懂我.
后来我离开长照行业,我们就没联络了.
有时我还是试图联系他,那时候我还没进入这行,等到我进入这行之后,无聊之中在计算机系统里输入他的名字,发现在最后一次见他之后,不超过一周的时间内,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人烧炭身亡了.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不论是不是他,我生命中都少了一个聊得来的朋友.
沉思完后,我也顺便亏了一下师父:"难怪你穿得那么帅,原来是来看初恋情人.
"师父脸色一变,偷偷拉着我到旁边说:"是这样的,你有没有听过庆*……"我转头就走,师父拉着我,开始唱歌:"你先不要有压力,先听看看就好,几岁才能够退休,领死薪水到老,成功之后有钱有闲实现你的梦想,以前我也很排斥,接触才发现相见恨晚.
今天晚上,刚好说明会七点半,课程抢手,要不要等等去看看健康纯天然,国际认证拿给你看,半年内月入百万,skr!
""Bang啦干!
圣结石[25]都唱不好学人家做什么直销""都一样啦!
要不要来帮捧场一下,我知道其实你们靠我赚了不少.
"我心里想:其实他都知道呀……但是越想越不对劲:"他们家的那坛子,我记得那材料很便宜,你竟然卖那么贵"师父不知道为什么,疯狂咳嗽.
"当初他们家没礼仪部,我记得是外包给外面其中一家,而且一场的价格也是比你开的低……"师父又不知道为了什么,一样疯狂地咳嗽.
我轻轻一叹:"其实你要做我们这种生意就错了,你卖滤水器我说不定还会买.
"师父想想也对,他现在除了要开出租车,要诵经,还要做点小兼差还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该打卡下班,师父也该上纳骨塔收祭品准备回家了.
我看着师父往纳骨塔方向走,心里想着,剩粉的已经不在尘世,了无牵挂了;而圣粉的,却依然在人世间浮浮沉沉,抓住任何可以维持他生活的生机.
第三辑殡仪馆怪谈人生百态我们这地方冰的很多都是比较穷苦的人,或是无名尸跟有名无主的.
不豪小[26],有时候几个星期内从某大公园就接进来三个以上游民.
很多人都以为在殡仪馆工作会遇到很多灵异事件,但老实说并不多,只有一两件让我觉得神奇的事情,可能微微灵异而已.
因此这次分享的一系列故事,其实蛮平凡的,没有什么特殊的重口味.
在成为殡仪馆接体员以前,我还做过照服员的工作以及便利商店的店员,这些工作都让我必须面对人群,接触人群,有时候只看人们处理事情的方式,都可以给我很多思考.
跪在母亲灵前的A先生他母亲过世了,因为没钱而选择政府的联合公祭,如果没有额外的需求就不用多花一毛钱.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感觉他就是游民的样子,身上破破烂烂的,背了一个破背包,一身酸味.
当我们把遗体拉出来给他看的时候,他不发一语,只是哭.
后来他问我们:"可以让我在这边上香吗"我们回答:"不行,冰库里面禁止上香,你可以安个牌位在灵堂,这样每天都可以去上香.
"他问:"需要钱吗""请个师父安个灵大概万把块可以解决吧,你可以问问外面葬仪社的.
"他一听也不说话,突然向他母亲跪了下去.
之后他每次来看遗体,都在他母亲遗体前跪十分钟,一直跪到他母亲出殡.
不为父亲办丧事的B先生他父亲是独居老人,因为久病往生,所以联络他来这边认尸.
当一切流程跑完之后,他却坚持不办认出手续.
当时他说了:"躺在里面那个从小没养过我,为什么死后我要出钱给他办丧事我干吗要认他"后来是我们告诉他说有联合公祭这件事情,再加上直系亲属往生可以跟劳保局申请丧葬费,他才说了一句:"这种事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之后一直到出殡都没再看过这位B先生.
乖乖桶[27]的C先生他也是很妙,碍于亲戚压力,找了一家葬仪社,什么都用最便宜的东西给他父亲.
然后火化的时候连骨灰桶也省了,等到他亲戚走光了,他拿了一个乖乖桶说:"我爸等等就放里面好了.
"粉红收尸团还有一个经典的故事,是关于"粉红收尸团".
"粉红收尸团"大概是在说外配嫁给很老的老荣民,然后领高额遗产.
这天我们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一个老荣民在家往生有段时间后被发现,身体明显发绿肿胀,尸体状况很不好.
验完尸之后,他老婆拿了死亡证明,隔天立刻火化,但是火化前需要家属确认遗体.
老荣民的老婆真的超猛,带了一个男人来,十指紧扣,紧紧跟在那个男人旁边,完全不敢看那个老荣民的脸.
后来是因为我们一直说,你不确认我就不给火化,她才很勉强看了一眼那个全身发绿肿胀的老伯伯,看完之后马上躲到那个男人的怀里,说了一句:"老公呀!
你看老陈(那个老荣民)怎么绿成那样呀!
"我们听到这句话真的忍笑忍得很辛苦,领出的时候真的还不忍心看,心里只想着:"老陈,为什么你绿成这样呀!
"不敢看母亲脸的D小姐这次分享的是一位小姐的故事,简称她为D小姐,她来殡仪馆是因为她的母亲往生了.
我感觉她应该跟她母亲感情不错,但是她有一个怪异的地方:不敢看她母亲的脸.
这种情形我觉得又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种是看了之后太难过,我遇过不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都哭到昏倒;另外一种是害怕.
D小姐虽然不敢看她母亲,但是常常梦到她母亲说:"我很冷,我想喝水,我想吃柠檬.
"所以每次来她都说:"小弟可以帮我放些东西在她旁边吗我真的不敢看我妈妈.
"一般来说我们是不会帮忙的,家属有问题可以找葬仪社.
但是她是属于那种联合公祭的,所以也不太敢要求葬仪社什么.
我想说反正做做功德,我就每次帮一点.
出殡前一天,她很开心地跑来跟我说:"我昨天梦到我妈妈,她很感谢你,想亲自跟你说声谢谢.
"我一听心里想,你妈亲自跟我说谢谢嘴巴还是很客气地说:"不用啦小忙而已,我跟我妈还有我妹的小孩一起住,来找我说谢谢真的不太方便.
"她一听好像也领悟到亲自说谢谢这件事怪怪的,所以就很不好意思地走了.
隔天,她母亲出殡了.
很幸运地那天晚上她没跟我说谢谢,但是有件事情很玄,她是有花钱安灵位的,所以我请清洁阿姨把她的灵位清理一下.
过了十分钟,那个阿姨说:"阿弟呀,那个灵位桌上东西都可以收吗"我说:"都可以呀.
"阿姨说:"可是她桌上有放一张纸耶!
"我拿起那张纸一看,纸上有三个数字.
我直接跟阿姨说:"丢掉没关系.
"阿姨说:"阿弟呀,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吗"我说:"我不知道啦,不过应该没什么.
"隔天阿姨请我喝饮料,她用那三个数字签六合彩中了三星.
外配有天送来一位先生,是喝酒喝挂的,来填写数据的是他的外配跟儿子.
儿子七八岁,很小,外配不大会写字,所以数据都儿子写.
我看到这组家属,觉得蛮心酸的.
外配问她什么都无法决定,反倒是她儿子做决定很快,应该是小朋友也没想那么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样反而好处理.
手续办好后,这一组一样是没钱安灵位的.
隔天他们带了一瓶阿比[28]跟一条黄长[29],来遗体前跟他说说话,我一样将遗体拉出来给他们看,只听外配说:"你现在好了,以前整天出门找女人不回家,现在那些女人呢我知道你娶我只是想生儿子,儿子有了你整天往外跑,现在好了,你也走了,留下我们怎么活我们怎么活呀……"我不为这些听到的、看到的流眼泪.
不然我的工作,就是每天以泪洗面了.
被遗忘的人曾经我当看护的时候,照顾过一个患阿尔茨海默病的伯伯.
好巧,他也叫老陈.
他老婆每天来看他,真的是每天.
老陈很高很壮,所以他老婆很喜欢我上班,因为比起看护阿姨们,我算是壮丁.
他的女儿也常常来看他,一天我跟他闲聊的时候,他老婆突然跟我说:"弟弟呀,你知道失智症怎样最惨吗"我答不太出来,只是静静地想知道答案.
她说:"最惨的是,你最爱的人,每天跟你生活在一起大半辈子的人,一天一天地慢慢忘记你,直到有一天,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我那么爱他,你看,老陈现在看着我,却不能跟我说他爱我,甚至连我是谁他都还搞不清楚,他忘了我,但我还牢记着他,这就是最残忍的事情.
"我真的很不勇敢,不像这位奶奶一样有勇气承担这种痛,如果遇到我应该会逃避,后来听护理师说,陈奶奶跟她女儿都有忧郁症.
其实不意外,很多长期照顾病人的家属都有.
抱歉以上故事好像没有妈佛点,补一个很可怕的故事好了.
焚妻这天晚上,某派出所打电话来,说有人在公园里面的凉亭发现焦尸,请我们尽快来协助.
当我们穿好装备准备要出门了,派出所又打电话来:"抱歉!
误报!
到现场近看发现是充气娃娃!
"误报你个头,这很明显是谋杀呀!
很抱歉跟大家分享那么悲惨的故事,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惭愧,因为我是单身狗,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果感觉没有妈佛点我再补个可怕的故事好了.
天花板上的女子我在医院上班的时候,有一次来了一个有钱又刚有失智状况的老奶奶,那个老奶奶觉得我很像她的孙子,而且是最疼爱、最不成材的那个,常常在护理师面前说:"你看你老婆在这里,你还跑出去风流,乖乖在家不好吗"我一出门照顾别床的老人,她就跟护理师说:"抱歉啦,跟到我这个'噗咙共'[30]的孙子,抱歉啦!
"又常常神神秘秘地跟我说:"客厅沙发下面的五千块你拿去,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你不要再赌了,记住拿快一点不要让你爸知道!
"直到我离职的前一天,我还是没找到那张沙发……一天大夜我工作到一段落觉得无聊,就去跟奶奶聊天.
奶奶说:"孙欸,你跟你爸讲冰箱里的粽子要拿出来蒸,端午节要吃.
"我看着她对面的日历写着十一月十二号,说:"好,阿嬷那我们端午要不要拜拜"奶奶说:"当然要呀!
我不是有给你钱去买鸡,钱咧"我想说要装就装到底:"阿嬷昨天我手气很差,输光了!
"奶奶气噗噗不理我,过了五分钟她看着天花板说:"孙欸,你看那个女的要干吗"我说:"哪个女的呀"奶奶说:"就是那个穿白衣服带小孩那个呀!
"我看墙上时钟显示一点五十分,是半夜,就说:"现在早上了,应该去买早餐了吧.
"奶奶说:"孙欸,不对呀,她带着那个小孩好像要往下跳,孙欸,你去看看啦!
"我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想想休息时间也结束了,就说:"好,阿嬷,我立刻看看!
"我就跑去工作了,清晨下班回家看新闻,才知道昨天晚上有送来一个跳楼的女生去急诊……指甲刮尸袋的声音某个过年前的晚上,送来一具有死亡证明的遗体,说要办进馆.
当时一切手续都办妥了,我们也把遗体推到冰库前面了,打开尸袋别好手环,当要换床的时候,突然我听到好像有指甲在抓尸袋的声音.
直觉不太对劲,而当时的老司机也看着我,过不久又是一声,我就跟老司机说:"这个要再看一下!
"当时我跟老司机一起把尸袋打开,就看到老人家还在那边喘.
我跟他儿子说:"靠,你爸还在喘欸!
"他儿子说:"那……这样还要冰吗"我真想掐死他儿子!
生块叉烧都比较好!
总之,他父亲是送回医院了,过了一周后,他们又来,一样是我上班……阿嬷的金戒指有些人应该有经验,往生的时候不把生前的首饰取下来,直接火化,希望往生者带去极乐世界.
事实上黄金到哪里去了我们火葬场的同人,只要有捡到黄金,都是请大家吃一顿午餐,剩下的钱全部捐给家扶中心,而且都有开收据.
所以我觉得蛮不错的,也感到很骄傲,至少在帮助失学少女、单亲妈妈、新移民后,我又帮助了家扶中心的人.
那有没有例外呢今天说的这个阿嬷的戒指,就是例外.
话说这个阿嬷在化妆完要出殡的前一天,家属还来看了一下,有位家属想把她的戒指拿下来,另一位家属就说:"妈戴了它六十几年了,就给她这样带走吧!
"其他家属都同意这件事情,所以就这样把她推到火葬场了.
到了火葬场之后,葬仪社的人就把家属安顿一下,然后请他们出去.
(记住,在这边我把他叫作葬仪社的人而不是礼仪师是有原因的.
)当家属离开后,他一个转身,直接把阿嬷的戒指拿了下来放进口袋!
直接把阿嬷的戒指拿了下来放进口袋!
直接把阿嬷的戒指拿了下来放进口袋!
大家以为这个是妈佛点吗为什么我人在冰库知道这件事呢因为是火葬场的同事告诉我的,干戒指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是这个阿嬷烧了特别久,特别难烧.
家属其实很难过,他们办的场花费很高,也把阿嬷最爱的东西给了她,为什么烧的时候那么困难呢这时候葬仪社的人跑出来:"阿嬷对世间还有留恋,让我们办一场法事让她好好安息……"那场法会六位数,这个故事就说到这里.
登山客我记得之前我写到,我第一次看到蛆是在一个登山客的眼睛里面,那件事情蛮奇妙的.
她当时失踪很久,也有一大群人进入山区找她,可是最后发现的地点,是在登山口往前不到两百公尺的丛林旁的树下.
那天晚上他们进来时,我无聊地问了一下这具到底怎么发现的.
家属说,先前他们不知道已经第几次上山去找,也差不多打算放弃了,后来想到之前都只有大人去,所以到后面开始会带小朋友去,希望可以感应到什么.
结果我想大家都猜得出来,她其中一个孙女,大概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一进登山口就觉得她阿嬷在叫她.
然后走没几步,她突然指着那棵树,喊着:"阿嬷在那里.
"一过去就看到树后面,她阿嬷娇小的身体坐在树下.
然后就如我之前所说,可能是那时候天气太冷,虽然她死亡时间有点久,但是真的用看的,就跟刚往生的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那时候眼睛里面没有一条白白的蛆,我会真的以为那是具刚往生的遗体.
不过,最后我觉得比较有趣的是,那群家属之后平静下来在灵堂里面闲聊的时候,有提到其实当初是带她最疼爱的孙子去找,最后找到她的却是家里最不突出的孙女,她不是最皮的那个,也不是最受疼爱的那个,甚至连亲都谈不上很亲,这点一直是他们想不透的事情.
祭桌上消失的鸡腿有一天,殡仪馆内的安灵室一整排都满了,最前面的第一间,有人订了祭拜的饭盒放在那里祭拜,后来发现鸡腿被偷吃了.
身为管理人员,我们会调监视器查一下是谁拿走的,但是使用那个安灵室的家属,看到鸡腿被偷之后就说:"昨天我梦到爸回来,说想吃鸡腿.
"爸生病那么久,整天只能喝牛奶,现在终于可以回来吃鸡腿了!
"爸生前最爱吃鸡腿,你们看这个饭盒只有鸡腿被动过,别人家都不会,他一定有回来看我们!
"后来我们去看监视器,发现原来是只野猫,在监视器里只见它身手矫捷地咬住一只鸡腿就跑掉.
凶手是抓到了,但听到家属所说的故事那么抚慰人心,我们也不说破了.
我个人觉得殡仪馆故事很多,大致上都源自人们对于往生者的遗憾而脑补出来的.
当然我也绝对相信有真的灵异事件,但是有不少都是联想出来的故事,而我们相信如果我们说出去,故事有可能变成:"父亲借由附身在猫身上,完成吃鸡腿的愿望.
""你看那野猫来吃一次从此后就消失了,肯定是老爸变的.
"有遗憾的事情,总是需要一些故事去抚慰,不是吗自杀或他杀某天中午,我们接收了一名车内烧炭的男子.
由于是夏天,天气十分炎热,所以尸体状况很糟,气味很重.
过了不久,家属就来了.
亡者的老婆超级崩溃,我带她到冰库后,还特地提醒她说可能会有些味道,有需要的话可以借口罩.
为什么我会这样提醒有次就是遇到差不多的情形,一位往生者也是车内烧炭过世,许久后才被发现.
当时来的是往生者的儿子,我也跟他说小心有味道,我可以借他口罩.
结果他说:"他是我爸!
能有什么味道你凭什么嫌弃我爸臭"我听到也只能苦笑道歉,一样带着他去看遗体.
尸袋一开,原本他要伸手摸他爸的,味道一出来突然退后三四步,最后停在大概五步的距离看着他爸.
我说这个故事不是在笑这个先生,而是我觉得没闻过尸臭的,无法体会那个是什么味道.
我也相信他是很爱他爸爸,但是那味道真的连我都无法忍受太久.
又离题了,这位太太听到我的询问也不回答我,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的尸袋.
我看她没什么反应,就上前打开尸袋了.
尸袋一开,尸臭味立刻出来,那太太往前两步,一看到是她老公,立马扑上去抱着他:"你为什么先走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你不爱我了吗你不爱这个家了吗你当初在神父面前说了什么"这些话我是事后才回想起来的,因为我当时只顾着冲过去抱住她.
她是警察陪同来看遗体的,因为这具遗体还没做检验,所以最好不要碰触他,以免有破坏遗体的状况.
当时还请其他家属来帮忙,结果那个太太先哭晕了.
我们把她抬到外面,约莫过了五分钟,那位太太醒了,她向警察指着旁边的一个男子说:"就是他,他是杀人凶手,就是他,警察快点抓他,不要让他跑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老公"那男子一脸尴尬.
这故事后来我了解的大概是这样的:原来那个被说是凶手的男子是往生者的哥哥,往生者是住在大家庭里,跟亲戚一起住,但是中年失业,可能打击太大还在振作阶段.
一天吃饭,他的哥哥说:"只会在家吃闲饭,没看过你找工作,我上班累得要死还要养你一家废物,你怎么不去死一死"看到这里,不知大家觉得,这是自杀,还是他杀后来所有亲戚都走了,剩下太太跟一位应该是死者姐姐的女士在旁边.
太太死不肯走,一直在办公室门口说:"姐,他没死对不对我们再看一次,他没死对不对我刚刚摸了他手还温温的,他没死对不对先生,请你再让我看一次,他没死你们不要冰他,他没死!
他没死!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他姐叫了出租车,那太太也不上车.
他姐姐请我把她扶上车,那太太只是叫:"放开我!
为什么你们不让我在这里,等一下他睡醒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放开我,我在这里犯法了吗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我要告你性骚扰!
"人帅真好,人丑性骚扰……哥一听立刻把她抬上车,我不怕,因为我够帅.
这故事到这里结束,因为后续我真的不想追踪了.
不一样又怎样一天,跟往常一样,开进一辆接体车,里面载着遗体跟同行的家属,也跟往常一样,需要家属帮忙填写数据才能进来.
当我们问到往生者与家属的关系,这位家属支支吾吾说是同居人,我们一看,亡者女生,这位号称同居人的也是女生,看了身份证也没任何关系,就问:"还有其他家属会来吗"这位小姐默默地点头,之后就站在旁边等待.
等到往生者的家属来了之后,也不见他们跟这位等待的小姐打招呼,总之就是把她当空气.
当我们要放下遗体将她推进冰库的时候,只听家属说:"可以不要有闲杂人等吗"我们也是苦笑地请那位小姐出去,那位小姐其实教养很好,也不让我们为难,就出了冰库的门.
等到我们出来之后,就看到那位小姐在外面哭,说等家属走了后她想要进去看,我们都说没问题.
其实我们也大致明白往生者跟这位小姐的关系,以及家属的态度.
有时候,有些关系,不被家庭接受,不被社会认可,甚至说出来都难以启齿的,我们都可以理解,也尊重.
但是,家属的一席话,泼了这位小姐一盆冷水:"没有我们的同意,不准她看遗体,她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其实这不是没有先例的,有些遗体真的是家属交代禁止探视,通常都是病很久或是状况不好,不给人探视.
那位小姐一听,当下呆住了,眼泪马上像瀑布一样掉了下来.
后来家属走了,那位小姐在冰库外,只是哭着看我们.
但是规定就是规定,有法定关系的人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没伟大到为了这件事情不要工作,于是我们只好都装作没看到.
不得不说这位小姐真的修养非常好,她也不让我们太为难,轻轻在冰库门口点一下头,之后再跟我们点一下头就走了.
之后也不能说常来,总之三天两头来一次,我们每次都不敢正眼看她.
直到退冰的那一天,她还是一样到冰库,不说话,直接向我下跪.
我立马跳开,赶快扶她起来.
那天只有我一个人上班,其实就是开门让她进去真的也没差,但是我还是跟她说:"对不起,不要为难我……"小姐像之前一样哭着,瘫坐在门口,过了五分钟,起来擦擦泪,向我点点头,又走了.
旁边礼仪师真的看不下去了:"你这个可恶的小胖,你真的要玩那么硬!
有点人性好不好,呸!
我看你真的没有!
"我说:"白痴唷,你们明天化完妆以后,就不是我们管了,是你们管,你们又没有规定,要给她看多久就看多久,干我屁事!
还不快打电话给她,你们要帮的话记得支开家属,我就当不知道.
"隔天遗体化妆完毕,礼仪师支开家属后,我第一次看到那位小姐笑,也看得出来她有精心打扮.
我们站在一边,看她慢慢地靠近棺木,第一句话就说:"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记得这件我们约会时买的衣服吗"我只听到这边就不行了,快步走到旁边擦眼泪,其实哥的泪腺很早泄,撑不了多久,不管在医院跟这里磨炼多久都改善不了.
于是我就走出去帮他们把风,远远地看着这位小姐,在棺木前似乎用尽全部的眼泪,来述说她们的相识、相知、相惜,旁边的礼仪师不断安慰,也跟她说眼泪不要流到往生者身上,他们会难过,而且妆花了也不好看.
大概三十分钟后,礼仪师带着这位依然恋恋不舍的小姐走了.
过一会他回来拉棺木的时候,我还亏了一句:"嘿!
家属的话都不理,你的职业道德呢!
"他笑着说:"如果这样会下地狱,我甘愿呀!
"我笑笑,换作我,我也是甘愿.
隔天出殡的时候,我点了支绿Marlboro,看着某组家属跟着灵车走向火葬场,而队伍的最后面跟着一个弱小的身影,似乎同组又似乎不同组,缓缓送着这位往生者最后一程.
队伍走了,烟也抽完了.
我走回冰库,准备继续聆听下一个生命故事.
有时候看见,别人遇到的似乎是这辈子最感伤的事情,但是对我来说,这只是众多故事中的其中一个.
那天后,我有跑去火葬场问这件事情,火葬场的人对这个案子也是很有印象,因为那位小姐一直跟着出殡直到火葬场.
过程中,没有火花,也没有交谈,只有沉默的脚步及无声的泪水.
棺木慢慢推进火化炉的时候,家属们在喊着:"火来了,快跑!
"这位小姐则是安静地站在后面,不发一语.
两个小时的火化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那些在外等待挚爱化成灰烬的人来说,却是像一辈子一样漫长.
据火葬场的大哥说,当时那位小姐,在等待火化的过程中,慢慢地走向家属,似乎在跟家属商量些什么.
原本不想理会那位小姐的家属,好像被说动了,回头看那位小姐,之后叹了一声,点点头.
两个小时过后,就是家属进去捡骨的时间了.
这位小姐还是站在旁边,没有参与捡骨的仪式,但是结束之后,家属突然跟我们工作人员说:"麻烦分一些骨灰给她吧.
"那位小姐听到后全身颤抖了一下,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家属,然后从随身包包里拿出红包袋装骨灰.
家属们看着那位小姐的反应,也是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由于骨灰入塔是要看时间的,所以骨灰罐就会先放在我们公司,等待往生者家属选良辰吉时再来拿.
其实后来我也忘了这件事,几个星期后,有天我上班,柜台的人问我:"还记得上次两个女生那一件吗"我想了想:"还记得呀!
那个不好忘记吧!
"柜台的说:"那天领罐的时候那位小姐有来唷,她脖子上还戴着骨灰项链……"听到这里,我决定后续就不追下去了.
至少到这里,这件似悲剧的悲剧,在体谅之后,似乎就不是悲剧了.
至少,爱的人还守在胸口,这次,她不会再离开了.
错了这天天气很好,一早蓝天白云,我跟一个火葬场上班的好友老林说:"靠,天气好好,我好想去海边或河边唷.
"老林阴沉沉地笑了笑,也不搭腔.
过不久我们的内线响了,是主管打来的:"小胖,接体,河边,浮尸.
"我终于知道老林的笑容含意.
我想去河边是玩水,不是去工作呀……但是工作就是工作,我们一切就绪后,坐上公司的T5出发.
我们公司的车很特别,不常跑,不过一跑就是警方通报的意外,每一具都很"硬".
我载过最"软"的应该是出车祸但是没有肠穿肚烂的.
T5五年只跑了八千公里,但是每一公里都是送无名尸、意外死亡者到达一个可以让他们休息的地方.
"T5一出,必有缘由,不是烧炭,就是跳楼.
"这是我们"T5哥"辛苦的地方.
老林不会开车,所以看导航也是很慢,带路带得乱七八糟的.
所以我们去到溪边的时候,已经走了不少冤枉路,但当我们终于接近目的地的时候,老林又搞错一个转弯……我直接靠北[31]他:"你是会看不会看呀这样要走到明年吗"就在我说完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T5哥"的雨刷竟然自动打开了,还刷了两下,接着双黄灯也自动打开了,一直在闪.
之后,我们就看到警车在旁边的草丛后了……这件事情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真的那么神奇.
下去之后发现辛苦的消防弟兄帮我们打捞上来了,是自杀,已经套了尸袋,鉴识小组也拍完了,我们只要抬上车就好.
一上车我们就开始放佛经,慢慢地开回公司.
路上突然口很渴,因为刚刚赶路都没有喝水,我就跟老林说:"老林,等等帮我买瓶舒跑,我渴死了.
"老林说:"这样会不会不礼貌"我就跟后面的菩萨说:"大哥不好意思,我真的口很渴,我先买个饮料,等等马上载您回去,不好意思.
"然后就在旁边的便利店停车了,看一下那招牌,嗯不是我之前夜班下班常去的那同一家公司的便利店吗还真有缘呢,呵呵……只见老林买完饮料走出门口后手上拿着手机,我心想,不妙!
感觉回去应该还有一件要接.
等到老林上车后,他打开他的舒跑,说:"第二件.
"之后喝了一口舒跑.
我心想:"我就知道,不知道这次要去哪里,而尸体状况又如何"老林接着说:"——八折,等等你给我二十块钱就好.
"所以我很讨厌说话慢的人.
"第二件八折"不能一次说完吗总之没事就是好事,就当我心里有这样想的时候,雨刷又刷两下,双黄灯又自动在闪.
我想说奇怪,我们任务都达成要回去了,怎么会这样突然我手机响起,是我们的主管,我立刻开扩音,里面传来声音:"小胖,你在哪里""我大概再过半小时回去.
""快回来,你刚刚去的地方不远有火烧车.
"我往旁边一看,真的是浓浓黑烟,我以为那边在烧稻草,原来是火烧车.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但是我们的车不能开快,还是要慢慢地开回家.
等快到公司的时候,我说:"老林,你明天被鬼压要跟我说唷!
"老林:"你在工三小[32]"我:"如果你不被鬼压说不定我会被……"老林:"不知道你在工三小.
"隔天验尸的时候,老林火葬场忙完找我聊天.
我看他一脸憔悴样,很开心地问他:"哈哈,你被鬼压了喔,快跟我说被压的故事!
"老林:"你才被压,你全家都被压!
"我说:"那你憔悴三小!
"老林:"我做了一个怪梦……"我说:"喂梦境不行啦,说不定我还是会被……"老林一副不想理我的脸,说:"我梦到昨天那个浮尸跟我说'谢谢',还有'错了'……"我:"什么错了"老林:"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想来看看验尸.
"我心想,一定是没买舒跑给他,他才不开心.
后来验完尸我们就知道答案了,家属有委托外面礼仪师帮忙处理,只看见他们验完后披上一条白布,中间还有十字架.
真的错了,这个是阿门的.
而我们给他放了一整路的佛经……报应大家或许听过新闻,一些犯了酒驾、性侵罪的人,会到殡仪馆来劳动服务.
真有那么一回事吗有的,但是有什么真正的生命教育吗我不能说,这次要跟大家分享一个故事.
我要说一个虐猫犯来这边的故事,这家伙要来这边之前,主管看了他的犯案资料,觉得超过分的,所以希望我们可以尽量给他一些生命教育.
我本身是狗派的,所以没感觉,只会叫他扫扫地、除除草,顶多洗洗尸盘,大概就这样罢了.
主管说:"如果今天是你两个狗女儿被这样虐待你会怎么做"我一向公私分明,今天不可能对酒驾这样,可是对虐狗的不一样吧但是我应该会叫虐狗的用舌头舔地或是舔尸盘吧!
所以主管就说:"反正看你啦,今天是落在你手上!
"我看到他的当天,意外地发现这个人长得斯斯文文的,做事情也是很勤快,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只是请他去洗尸盘的时候,他向当局投诉我们让他看到尸体,让他感觉不舒服.
于是我们就收到了一张黄牌,意思是说不要太超过.
不过我觉得,这跟到餐厅打工说怕油、到工地上班说怕热的意思是一样的.
笑死人了!
但是被投诉是事实,所以我们也只能叫他去外面扫扫地、剪剪草,如果看到他偷懒再去念他一下.
但是就在他来了不久后,我们发现,他来做劳动服务的时候,都会有尸臭味.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有猫或狗死在附近,所以就展开地毯式搜索,还请老司机帮忙找,发现怎么找都找不到.
而诡异的地方是,他不来的时候就没有味道.
后来我心想,这个王八蛋!
该不会又再犯了吧!
于是有天我趁他签到的时候靠上前去,在他身上闻了一下,发现完全没有味道!
才知道那味道是在他附近,而不是在他身上.
那种奇怪的味道也不是每个人都闻得到,好像是我们这种对尸臭味很敏感的才有感应.
有天一个师父经过看到他,就说:"你们这个新来的,不正气,后面跟不少东西.
"我心想这个师父比上次卖佛珠那个烂赌鬼师父靠谱多了,就问他说是怎么样的东西.
"小动物,还是有身孕的小动物.
"靠!
这就很猛了!
当初主管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才叫我们好好照顾他一下的,这师父等等如果叫我签下去我一定签,太神啦!
我说:"会怎么样吗"师父说:"应该不会,感觉有祖仙在保佑,那些动物应该过不久就散了,怨气不够重.
"其实神神怪怪我还不是很相信,不过这味道果然再过了一周后就淡很多,我们后来也是把它归结为"有小动物在附近死掉,过几天干了就没味道了".
而他劳动服务时数结束后那天走出去的模样,让我想起那个偷戒指的业者,他刚换了一辆新的C300[33].
在这个故事中我们没有热血地叫他洗大体,因为这是礼仪社的工作;也没有叫他看那些可怕的尸体,做生命教育,因为我们怕他跑去投诉或是晕倒,到时候就变成我们虐待他;更没有那种大快人心的出门给车撞或是生一场大病的结局,所以我才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报应.
【分享微信booker527】霸凌记得那天晚上八九点,我跟往常一样准备去关礼厅的门,大胖也跟往常一样巡逻.
突然开进一辆接体车,进来的是一对面容哀戚的夫妻.
我跟往常一样请他们提供往生者跟申请人的身份证并填写数据,但是看到证件时还是愣了一下:"原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呀……"其实我对习俗的事情不是很懂,但也知道白发人不可以送黑发人,而且站在那里的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当一切数据填写完成后,我们一行人将往生者送往冰库,进冰库前我会将尸袋打开别手环,顺便检视一下遗体状况.
老司机有趁家属不注意的时候提醒我说:"小飞侠.
"虽然这么说大家可能无法接受,不过上吊我们都说"荡秋千",跳楼是"小飞侠",腐尸是"绿巨人",烧炭是"小黑",大致上就这样.
我们为这些可怕的死亡代名词安上不太可怕的称呼,不过是想在处理这些沉重的事情时,让我们不至于跟家属一起跌进情绪的旋涡里,而且我们绝对不会在家属面前提.
也没有什么尊重不尊重,工作就是工作,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少做.
故事说回来,虽然心里有底了,但是打开尸袋的那一刹那还是被吓到:头骨破裂,满脸鲜血,穿着制服.
我看资料,死者是大概上中学的年纪,当我要别上手环的时候,发现她手骨都外露了……家属比我想象中的坚强,或许泪在医院已流干,又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
在他们离开前我问负责这案子的礼仪师:"这件怎么回事"蛮简单的两个字:"霸凌.
"那个小妹妹似乎在学校已经被欺负很久了,因为体型庞大被嘲笑,而且也跟家里环境不好有点关系.
做我们这行的很少看走眼,有些一看就是甘苦场[34]的,很显然这件就是.
他们离开后,我慢慢踱到门口抽烟,想起当年……小时候我住在外婆家,大概七岁的时候才跟爸妈住,所以儿时的玩伴都没再联络.
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妈嘴上说为了让我去台北见见世面,所以让我到亲戚家去住,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她是不希望我常常看到她跟爸爸吵架,以及债主上门来讨债的场面.
于是我就跟当时的朋友都断了联系,去台北读书.
我亲戚对我非常好,甚至比对我表弟表妹都好,但是我真的很想家,所以读一年就回家了.
回家之后跟朋友都不熟了,后来上中学,我又被送到别的亲戚家,开始求学生涯中最坎坷的一年.
我读的是私立中学,原本朋友就不多,能来这间学校的朋友就更少了,换言之,我的人际关系从零开始.
我当时自作聪明,爱用"请喝饮料"这一招,以为只要常常请人喝饮料就交得到朋友,于是我把省下来的零用钱用来请人喝饮料.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的效果十分显着,我的朋友变多了,但是也变随便了.
这些用"饮料"买来的朋友,有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想用钱就直接从我皮包拿;有时候直接跟我借钱,五十一百的,可是从来没还我.
但为了交朋友,我都忍下来了.
直到有一天,我跟朋友闲聊提到了鸡肉,我说:"我妈在家里会养鸡,过年我还会帮忙杀鸡.
"那些朋友一听,就说:"难怪你有钱,你妈当鸡吧睡你妈一晚多少"当我恢复意识时,发现人已经在校长室了,那些朋友说我用手臂勒了那个臭嘴王八蛋,差点勒死了他,直到老师把我们分开.
当然,被骂一顿后就是被排挤的开始!
"开不起玩笑!
""恶心的胖子!
"他们在我抽屉里丢垃圾,在我桌子上乱画,诅咒我没有朋友,但是不再敢骂我妈半句,因为他们已经领教过后果了.
幸好这样的生活只有一年,一年后我们举家搬迁到北部去了,说好听点是要去北部发展,讲难听点就是债主太多要跑路.
于是我也开始了新的生活,然后我学会笑,学会耍白痴跟幽默,也因此,在那之后的日子都很顺遂,直到现在,我跟公司的老宅说起当年被欺负的事情,都还是笑着说.
老宅听了以后,说他现在才知道我开朗外向的表皮下藏着自卑跟悲伤……想到这里烟也抽完了,又来另外一个要进馆.
处理完进馆后,我走到那个跳楼妹妹的遗体前,诚心跟她说:"妹妹,我知道你没撑过这一关,我也不知道你是对是错,如果你想找人聊,我可以陪你聊两句.
可能有点来不及,但是我想跟你说叔叔撑过了,虽然现在不是说过得很好,但是至少没有让父母难过,当初那些欺负我的,现在也是他过他的我过我的,顶多有时候我查一下系统,看看他们死了没有这样而已.
如果晚上你想找人聊,来找我没关系,叔叔等你.
"我说完要走出冰库的时候,激情也过了.
我分析了一下自己,又想了一下那满脸鲜血的画面,就走回去补充:"妹妹,外面有一个叔叔叫作大胖的,他穿警卫的衣服,坐在警卫室,他跟我很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说.
你可以跟他说没关系,他都会告诉我的,叔叔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太方便……"回到冰库的路上,我顺便走到贩卖机那里,买了最贵的大瓶麦香,二十八块,拿去给警卫室里悠悠打盹的大胖.
他笑逐颜开,我看着他很开心的脸,不禁转头拭泪,这世界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给老实的人一条生路人心呀……当时我上小夜班,下午四点到深夜十二点.
早上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上班的时间里从来没看过任何一位跟妹妹年纪差不多或是穿校服的人来给她上香.
这件办得很快.
之后有人问我自杀能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如果我想到她,就会回答说:"别闹了!
问题还在那边没有解决,难过的只有关心你的人呀!
"鬼来电这天无聊,我跟老大坐在一起看电视节目,刚好那集在介绍正妹礼仪师,于是老大跟我说了一堆八卦.
老大在这行吃得很开,之前那些正妹礼仪师他多少有合作过.
还记得那集电视节目大概一个小时,老大说可惜没有谈感情,不然这集大概可以做到两个小时.
说着说着我就问他:"这行待那么久,有没有遇到鬼故事"他想了想,说:"我们殡葬所附近那家的老板,有天半夜,他安完灵回到公司,就看到路上有只僵尸在跳.
老板很是害怕,但老板想,我这辈子没看过僵尸,我又开着车子,真的不行就直接撞下去.
"于是就开靠近过去一看,原来是阿明,阿明穿着寿衣,头上贴了张符在马路上跳来跳去.
老板就摇下车窗说……""我知道,他说'王八蛋'!
"老大很吃惊,问我怎么会知道,我笑他:"这种故事不行啦,这些故事都是要出书的,要求比较高,你这种说出来只会被读者嘘,有没有很可怕的那种"老大说:"那个阿明后来被8+9带去后山……"我说:"不行啦太可怕读者也不买单!
"于是老大又陷入思考,这时候火葬场老林刚好来打屁[35],说了一个故事:"我上礼拜支持夜班的时候,有接到奇怪的电话,是内线,冰库打来的,只有女生喘气的声音.
"我说:"这个不算吧,之前夜班外面六组同时在做头七,我看着电动门开开关关十分钟我都没说了.
"老大说:"对呀!
我夜班的时候只有我跟警卫两个人,我听到无线电里有女生嘻嘻笑的声音也要拿出来说嘴吗"老林指着日历上的两个日期说:"这两天接到的,那天刚好有收到一个上吊的女生.
"我们看了一下那两天,刚好是冰库电话不能用的那两天,因为当天早上有劳动服务的白痴在剪草的时候把我们冰库的电话线剪掉了……猫其实我前面用一篇文字介绍大胖是有原因的,因为夜班就是我跟他两人的故事.
其实除了大胖以外,还有另一个警卫,但我跟他的关系不太好,他比较难沟通,所以有事情我几乎都找大胖,跟大胖几乎已是某种程度上的难兄难弟.
这天我是上大夜班,不巧大胖也是.
大胖最近把他的手机停了,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也没在用,有事找家人的时候会来办公室借电话,而且他说最近只要十一点一过,就会接到怪怪的电话,接起来会有一些怪声音.
我只是安慰他别想太多,人只要安分就不会有事情,除非有人要陷害你,不过要先过我这关.
大胖笑笑,感觉得出来他把我当成朋友了.
我笑笑,也是很高兴他的成长.
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不长久,大概半夜两点多的时候,附近一群自以为夜闯殡仪馆是显现自己胆量的年轻人,开着车进来甩个尾就出去了,还撞死了我们的猫.
我们殡仪馆里有一群狗跟四只猫,而我手上有一组动保局的电话号码,我知道这个号码拨通后馆里会变成没有猫也没有狗的样子,但是想说只要它们不要太嚣张,还是不要杀生好了.
今天被撞死的是一只黑猫,我是狗派其实是有原因的,夜里殡仪馆的猫真的是令人头痛,偷吃祭品不说,半夜发情也就罢了,有时候我去关礼厅门,发现如果布置场地不关门的话,会有猫在入殓完的棺材上趴着睡觉.
我来上班只有前三天带着手电筒巡逻,之后都不带手电筒了,而且为了避免麻烦,也懒得开灯,会直接摸黑去关门,也因此常常会被猫吓到.
我记得民间有一个习俗是说猫不能跳过棺材,否则会有"诈尸"的情形出现.
老实说,我就看过两次猫跳棺材,一次是盖着的,所以感觉还好,另外一次就可怕了.
讲起这一次看到猫跳棺材的经验,我余悸犹存.
记得那天,有一具遗体入殓好推到礼厅,但是规定是入夜后就不盖棺木,于是礼仪师把棺材盖靠在棺木旁的墙壁上.
而我通常摸黑去关门,因为我害怕有光线的话会看到亡者的脸孔,或者看到他们突然张开眼睛之类的事情发生.
这天我去关礼厅门,我走到后门的时候,就看到一只黑猫在我面前跳过棺木.
我呆了大概有十秒钟吧,紧抓着手上的对讲机,想说如果那位菩萨坐起来的话,我要跑还是找大胖.
那只黑猫好像看我的反应有趣,又再度跳过一次,这次还对着我"喵"了一声.
这时候我也反应过来了,马上转身走,然后打开对讲机叫大胖马上过来礼厅,把钥匙给他:"我回办公室大便,剩下的礼厅帮我关一下门.
"十分钟后,大胖平安无事地把钥匙还我,我才知道什么"猫跳过去尸体会坐起来"是骗人的,我们大胖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直到有一天一个礼仪师跟我说:"最好是刚往生不久的,猫跳过去才有用.
"这个我真的不想证明,虽然每天都有很多的机会.
故事回到那只被撞死的黑猫,那天大胖看到后很难过,问我怎么办.
我只好说:"方法很多种啦,你狠一点就扫起来丢垃圾子母车,好心一点就把它埋了,有钱一点的话带它去烧,超级有钱的话你跟附近的宠物葬仪社谈谈吧!
"大胖愣了一下,他说他这个月的薪水一发下来,我就在旁边怂恿他抽紫变[36],还骗他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去纳骨塔抽,说那边有各种别人的祖先保佑,现在他只剩到月底的吃饭钱,而且连红变都没中.
而我本人一号发薪五号花完,也没钱帮他.
大胖想了很久,后来决定拿把铲子,把它带去后面停车场埋了,走的时候我还不忘给他鼓励:"加油,大胖!
好心会有好报的.
"大胖一听,转过头来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刹那间我觉得大胖好像更高更胖了.
他走没几步后,我又补了一句:"后面停车场还没盖的时候是乱葬岗唷,记得不要挖一具带回来呀!
"听到这句话后大胖的脚步一拐,好像突然转向,要带着猫尸往垃圾车那边走了.
我心里想:"呸,这胖子好没用.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很感动,原来大胖是去垃圾场那边找工具,他还真的在乱葬岗改建的停车场把它埋了.
隔天我们又是同一个班,我上班前有喂猫的习惯,因为我妹买了一堆她家猫不吃的饲料,而我觉得浪费,所以全部都拿来这里喂猫了.
跟往常一样,我把饲料分成四份,大胖走过来难过地说:"三份就好.
"我不理会他,一样分四份,猫群这时候静悄悄地出现了,除了三只老面孔外,这次多了一只橘猫.
我跟旁边呆住的大胖说:"殡仪馆里面的猫,真的很邪门呀.
你不是第一个埋的,之前我就处理过一只摔死的,还有一只被狗咬死的,可是隔天你还是会看到有四只在这里……我前辈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是不信,所以我才一直说这边有四只猫一群狗,不只是说说的呀!
"大胖说:"怪不得以前有段时间我也觉得猫的颜色怪怪的,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一阵寒风吹过来,我们慢慢地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突然背后一阵冷,觉得身后的猫,眼睛似乎盯着我们不放,而嘴角露出一点微笑.
一直到今天,我都觉得猫很邪门.
割腕今天上大夜班的时候,我看大胖比平常有精神,穿得也比较整齐,便问他是不是要去约会.
他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我收到消息,明天会有大场,前领导人要来,我要看能不能跟他排队握手.
"我说:"哪一个"他偷偷在我耳边说了一个名字,我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脸.
大胖对我的反应很好奇,问我到底在看什么.
我回答说:"我好像快可以知道你冰不冰得进冰柜了……"这时突然一辆车行驶进来,里面的老司机是新来的,他们老板说是刚毕业的,而且还是相关科系.
他不但做事超级认真,人又长得帅,长长的睫毛,白净的脸蛋,身高大约一百八十五公分,有着腼腆的笑容,搭配着秾纤合度的身材,我身边的大胖每次看到他都偷偷地吞口水.
这次下车的是一个中年人,神情悲伤,叫他填写数据的时候他也是恍恍惚惚的.
我拿到身份证,就知道为什么他是这种反应:丧女.
有时候觉得丧子丧女的,真的很心酸.
这次的亡者还比我小两岁,正是花样年华啊!
我趁家属去外面讲电话的时候,偷偷问了一下老司机这件状况如何.
"割腕,手放在脸盆里面的,到现场时手已经泡烂了,所以等下上手环的时候要避开左手,刚刚车上有听说是分手后走不出情伤,唉.
"看过那么多自杀理由,我对为情自杀的事件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我在情关上的体悟甚少,认为没必要为此自杀.
当然啦!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关,过不去的就是过不去!
不过,我倒是蛮钦佩选择"割腕"的人,因为割腕自尽这种方式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可以反悔,而且过程又很痛苦,在那么多自杀方法里算是很狂的一种.
等到家属都到齐了后,我们就开始往冰库移动.
当我要检查尸体状况跟上手环的时候,看那小姐第一眼,心想:"啊!
可惜了一个美女.
"虽然尸身已经开始发黑,也有臭味了,但仍看得出是一个美女.
由于怕家属看久了情绪会崩溃,我上好手环就立刻拉上尸袋,让她先进去里面休息.
这件事情我没有很在意,毕竟我们每天看到的太多了.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遇到那个新来的老司机,他还很菜,什么都需要学,所以常常来冰柜这边工作,不常待在办公室里面,我们也很有话聊.
那天我突然看到他换了一个钥匙圈,史迪奇的,我就问他:"你干吗换那么娘的钥匙圈"他说:"这件事说来奇怪,我跟这钥匙圈很有缘.
这钥匙圈是上次那个割腕的小姐身上的,因为验完尸后她妈妈怕触景伤情,所以把它丢到垃圾桶.
我那时候验完尸要离开,一个警察不小心撞到垃圾桶,那个钥匙圈又掉了出来,我同事突然恶作剧把那个钥匙圈捡起来别在我的钥匙上,我就懒得拆下来了.
"身为一个乡民,我就问:"那有发生怪事吗"他笑着说没有.
几天后我再次遇到他,那时候的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他说:"哥,我最近真的怪怪的.
我那天跟我女朋友去看恐怖电影的时候,明明坐在靠墙两人座,但是看到惊悚的部分的时候感觉左手右手都有人抓我.
我女朋友短发,但是家里最近多了一些很长的头发.
上次我去逛街的时候,明明觉得有人牵着我的手,可是我问我女朋友,她说她没有牵.
就连晚上我回家休息的时候,明明我女朋友不在,可是就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吹气.
"我想了一想,问他:"钥匙圈还在吗"他才想到:"对喔,是不是这个问题呀"他说完正要顺手把钥匙圈拆了时,我阻止他说:"不然给我戴好了,反正我也没在怕的,感觉你突然丢掉说不定她会去找你报复.
"仔细想想,其实这样也不错.
记得我上次牵女生的手,是和昨天上手环的那位久病上吊的阿姨,呃……不要算这个好了;记得我上次牵女生的手,是和一个正在做复健的老奶奶,呃……这个也不要算好了;记得我上次牵女生的手,是和一个来台湾打拼的日本妹,她只会三个中文词语:"哥哥""钱""谢谢",呃……这也不要算好了.
其实我真的没有跟人牵手逛街的经验,说不定钥匙圈给我,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戴上钥匙圈后我站上体重计,看着上面数字又增加不少,感觉似乎真的有人跟在我后面.
当我正考虑过两天休假要看什么电影的时候,史迪奇在隔天突然断了.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钥匙圈,想说她应该是时间到了要去投胎了,也或许是她跟到一个不错的男人一阵子觉得此生无憾了,又或许是因为她越想越不对劲,去找前男友报仇了.
我看着办公室里的镜子,或许还有一个更残忍的原因,我不敢去想.
夜里我跟手绑着纱布的大胖一起巡逻,这事说来奇怪,那天他握完手回家后不知道为什么,赶公交车的时候跌了一跤,现在左手包着纱布.
我看着他,有种自己比较幸运的错觉.
几天之后我再看到那个新来的老司机,发现自从他解下那个钥匙圈以后,真的好很多,不然他女朋友都以为他有外遇了,吵着要分手,现在倒是很稳定.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是哪个学校相关科系毕业的,他都笑笑的不说.
直到一天看到大热天他打赤膊露出胸前的龙头,加上他异常工整的字迹,我就问他之前哪里蹲的,他回答说台北.
"那相关科系是指"他想了想后说:"之前我用刀子把人送进来,现在我开接体车把人送进来,才知道原来人离开之后,不是一个人消失,是一个家庭不见.
我不想有一天我爸妈变成验尸室外面那群人,所以想找个工作好好做,幸好有学长带路,不然我要找工作也很难.
"我好像渐渐可以体会有些老司机,为什么都任劳任怨,好像二十四小时都在待命等工作,或许是为了钱,也或许是为了替年轻时的不懂事做些心理上的弥补吧!
坠楼这天早上,同事老宅接到一个案件,电话那头的警察说,有人"吊"在柱子上,于是老宅跟老大准备了梯子跟剪刀,就出发了.
一到现场,才发现跟警察的沟通有点不清楚,是有人"掉"在柱子上,是坠楼,使得带着工具的老宅有点尴尬.
听老宅说,当时就看到一个肠穿肚烂的尸体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你.
原本不知道如何将他搬移下来,幸好这次消防人员也到场,可以帮忙,但围观的人很多,所以他们将遗体放下来后飞快地拍照,然后快速地运至公司.
其实我对于尸体的形容词汇不多,我第二天看到的就是肠子跑出来,肚子破了一个洞,死相其实蛮凄厉的.
第二天的工作就是验尸,当家属到来的时候,我直接呆住了.
来的是一个怀孕的妇人,牵着两个小孩,茫然地站在家属休息室门口.
小孩子都不大,我帮他们开门时还听到小女孩天真地问:"妈妈,我们来这里干吗"妈妈不说话,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后来陆陆续续就有些家属到来,等待法医跟检察官验尸.
这时候刚好那个烂赌鬼师父经过,记得那天我问他说:"欸,像这个从六楼跑到顶楼跳楼,这样六楼算不算凶宅"师父说:"照理说他自杀的念是从六楼燃起,因为这样才走到顶楼跳下来自杀,所以说他应该是从六楼每天一直跳到那个柱子上做轮回,而不是顶楼.
如果你想买的话最好做场法事.
"我说:"你是不是想骗我法事钱呀"师父说:"妈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老实说我道行不够不敢乱做法事,不过我可以介绍老师父给你认识,他蛮厉害的.
"我说:"你不赚"师父:"我赚中介.
"我白了他一眼,突然又问:"那还有别的方法吗"师父想了想:"一般灵会停留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地方他很熟悉,是他生活的地方.
不然你把隔间敲掉,门给他打开通风两三天,重新装潢,这样如果他过来就是私闯阳宅了!
"我虽然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不过还是半信半疑的,突然间他塞了一张名片给我:"我小舅子做装潢的……"话又回到这个妈妈,依据我得到的信息,大概是夫妻来北部打拼,而老公受不了要还房贷又要养小孩,直接跳下来解脱了.
而这问题真的解决了吗我们后来得知他老婆为了养小孩,用一种很夸张的价钱把房子卖掉回南部.
其实那间房子贷款还剩蛮多的,算是赔本卖.
等到告别式那天,我看着憔悴的少妇挺着肚子,带着两个小孩跟在棺材后的身影,抽着烟问老宅:"你觉得他算解脱了吗"老宅他有妻小,不像我一样光棍.
他回答说:"他只是自私地把问题丢给亲人而已.
"但在我内心,不知为何,我觉得其实在棺材里面的他,已经不用烦恼他不想烦恼的事情,而得到真正的解脱了.
没处理好今天原本是平凡的一天,看着时间是晚上十点,再过两个小时我就可以下班了,我就跑去跟大胖闲聊.
看着他越来越适应这样上班的生活,我很欣慰,于是就问他:"大胖,这样上班不错吧自己赚钱自己花,你看你现在玩游戏都不用跟你父母拿钱,多好!
"大胖笑了笑,仿佛同意我这句话.
我又说:"你看,你这样跟在家里蹲哪一个比较好"大胖说:"白痴喔,当然是在家里蹲呀!
"很显然大胖还没被玩坏,还是知道不用工作最好.
我们聊着聊着,突然一个礼仪师跑进办公室,请我打开他们的礼厅门.
我心里很好奇,为什么他们明明就布置好明天告别式场地了,还要我帮他们开门.
原来是往生者的家属回到家睡觉的时候,父母同时梦到他们儿子说他要的东西没处理好,两个人觉得心里毛毛的,于是特地请礼仪师来帮他们到礼厅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礼仪师也很衰小,半夜快十一点被吵醒.
到了现场看了一圈,觉得其实布置得不错,该有的都有,连纸扎都做了一堆.
听说他们儿子是生病死掉的,而且很宅,所以家属烧了很多东西给他.
突然礼仪师说:"唉,如果这时候有一个会通灵的就好了.
"我静静地看着警卫室,心里很挣扎要不要用这招,不用的话我不知道要陪这礼仪师玩到几点.
就在我下定决心,准备去买麦香的时候,突然往旁边一看,终于!
找到原因了!
"你们烧PS4不烧游戏手柄,是我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fen享v信booker113】放下今天天气不错,老宅拿出他的毛巾,打算在这美好又没事情的下午好好擦拭他新买的爱车.
突然我们看到一辆接体车开了过来,就知道我们有事情要做了.
下来的是四位中年女士,往生的是她们的姐妹,我们一样先请她们填写数据.
当我们要将遗体冰存时,四姐妹突然问是否可以给她们一些时间,她们有事要跟往生者说一下.
当然我们就稍微回避了一下,但是我们的目光还是离不开往生者,毕竟还是要看着,不然遗体多了什么损伤我们可负担不起.
只见她们待在遗体旁边,代表发言的姐姐说:"妹,你先走了,你已经没病痛了,要学会放下,不要牵挂,我们会在人世间帮你处理后事.
你要安心地走,不要留念,身体只是躯壳,要快点去投胎,世间的事情不要担忧.
"这段话听起来蛮温馨感人的,往生者没有子嗣,而她们五姐妹只有一个结婚生子.
之后每天我们规定的探视遗体时间,不管天气如何,这组家属总是会准时出现,就算没有全到,至少也会有两人到,直到出殡.
诡异的是,她们总是说一样的话.
这番话听一次真的是温馨感人,但如果是每天都听到,就蛮奇怪的.
出殡的那天,我跟老宅一起上班,看着她们最后瞻仰遗容的时候,每一位都是眼中带泪,而又不断地说那些从第一天进来时就在往生者耳边说的话.
当她们移至火葬场的时候,老宅问我:"小胖,你觉得是站着的放不下,还是躺着的放不下"我思考一下,回答说:"应该这么说,站着的觉得躺着的放不下,所以才天天来说话,导致站着的也跟着放不下,而究竟躺着的她有放下吗或许谁也不知道.
"我点了支烟,老宅也点一支,同时也顺便问我说:"那你有什么放下或放不下的吗"我吐了一口烟,开始陷入思考……那年,我二十岁,开始人生第一次打工.
当年法定最低时薪是九十五元,或许是我没经验,加上我是个肥宅,找工作真的不太顺利.
家里附近的便利商店老板看我刚出社会,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没经验试用期第一个月时薪六十五元,一个月后变成七十五元,之后慢慢调.
当时我也真的是白痴,觉得有人给我机会我就去上班.
进去之后,才知道那家便利商店好像没有正职,只有一堆工读,老板没员工的时候也兼大夜,因为大夜班会多一百块津贴.
做了快半年后,我的时薪已经达到一小时八十八元那么高,加薪幅度蛮大的,呵呵……后来老板看我做得不错,问我要不要多学一点,可以去参加店长训.
我想说多学一点有好处,所以在没有交通津贴的情况下每天骑五十分钟的机车去上店长课.
那段时间也不能配合排班,所以赚得也少,等到结业的时候,我以为终于可以有正职缺了,结果我还是打工的排班,然后我的工作升级成店长的工作……唯一开心的是,我的时薪快到达法定最低时薪标准了:九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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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做了几个月后,有天跟当初在店长训认识的店长聊天,聊了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待遇有多不合理,于是我跑去跟老板谈,希望可以提高待遇.
老板不说话,后来每天来公司看监视器,说这个不行、那个没弄好,搞得我也不太敢提了.
后来想想我还是直接去直营店好了,反正我都受过训了,履历应该不会太差.
于是我请当时认识的店长帮我问直营店的职缺,孰知直营店的店长竟然打电话给我们老板说我想跳槽,而老板也直接在电话里中伤我,说我品行不好……我得知后气得直接离职.
可恶!
又不是不在这里做会饿死!
还要低声下气!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这件事情之后,我常常愿意去做没人想做的工作.
若说我在当中学到了什么,就是我领悟到了只要肯做那些没人要做的工作,就可以少看别人脸色,只要肯多努力学习冷门的知识,就不会饿死!
说实在的,这个经验让我成长很多,但是我对那个老板的所作所为还是感到愤愤不平……经过四姐妹的事情后,我突然想下班后去看看当年的老板.
哥是买不起房的无壳蜗牛,早就搬离那边了.
回去后看到那个地方,便利商店依然是当年的便利商店,老板依旧是当年的老板,听店员说他当天会来上大夜班,于是我打算晚上去见见他.
当晚,我终于又见到了当年那位老板.
老板的气色跟以前一样好,没有马上认出我,是我主动跟他提起,他慢慢回想起来有我这一号人物.
我们在店里寒暄,我默默打量他,发现他行头依旧不错,也领悟到我当年的离职对他的生活毫无影响,反正他还是立刻就找到了新人,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我觉得自己很重要的闹剧.
我才发现自己很愚蠢,早该放下了.
离开后,回头看到前老板的笑容,他仿佛是在告诉我:傻孩子,这里有你跟没你都没差呀!
不要以为自己很重要!
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每次我出任务后,我都不拜小老板,或是有凶案验尸后,我都不回家洗澡,下班后直接去这间便利商店,尝试在这里"放下"些什么东西……我书读得不多,我想这是天蝎座的我所理解的"放下"了!
有时候,活着的家属都会因放不下而做些什么,让心灵有慰藉,这倒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而我因我的放不下而有所成长,让我生活并不无聊.
套路不对这天晚上上班前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中跟福伯在闲聊.
福伯是我还在当照服员时认识的,我们的关系很好.
自从我离开医院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他了.
福伯退休前是个老师,每天晚上九点睡觉前都要看本书才睡得着,重点是每次都看同一本,我去那里上班的第一天到我离职的那一天都没有换过别本,个人觉得还蛮鲜的.
这边补个飘点好了,福伯有一个死对头,他们每天都在早上五点同一时间起床,然后一起冲去按摩室,使用那边的按摩椅.
按摩椅只有一张,所以使用按摩椅的人会把按摩室的门关起来,下一个排队使用按摩椅的人就得在外面等,有时等得无聊,可以自推轮椅绕一圈打发时间这样.
我们整个护理之家也只有这两人早上会用按摩椅,而他们都很爱抢先使用.
某天,福伯的死对头寿终正寝了,我们悄悄地把他送下去,没有太多人发现.
而那老伯伯也不是他室友,所以福伯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情,以为死对头去急诊做客了.
而在死对头走后几天,福伯就觉得很奇怪,最近他每天早上按摩室都抢输,因为当他五点去按摩室的时候,门都打不开,然后推轮椅绕一圈回来的时候,门却又可以开了.
正如我所说,这按摩室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用,没有第三个人会用.
有天他偷偷问我说,他的死对头到底是多早起床我才告诉他真相:"你的死对头已经不用轮椅了,他当然比你快.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在早上使用那间按摩室了.
言归正传,当时在梦中的情境其实很平淡,我们闲聊着,他告诉我他现在下棋赢了谁,哪个儿子跑来看过他,哪个孙子带苹果给他.
而我告诉他,我最近工作不错,在哪个大楼下接体,哪间餐厅吃大餐,哪间套房……总之我们就是普通地话家常,到了最后,福伯说了句:"我累了,我们下次见.
"听到这句话后我就惊醒了,看了看手机的行程表,发现当天是我上大夜班,我总觉得晚上应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毕竟有些事可能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
我上班的一整个晚上都注意着外面要进馆的接体车,只要一进馆我就看一下是不是那个福伯.
诡异的是,他居然没有被送来.
我回过头想想,说不定他已经被送来了,只是我没机会遇到.
所以我查了一下最近送过来的名单,居然也没有,这不太对呀.
我又想说,可能要过几天才送来,是我太着急了.
于是我又等了他两天,还是没看到.
后来我真的受不了,跑回之前服务的护理之家探望他.
我很不喜欢回来护理之家,虽然我在这边工作的日子真的很愉快,但我很念旧,每次回来都怕会少一个人.
这份工作很累,但是可以跟那么多老人家相处、聊天,听他们讲古,让我越来越珍惜我与外婆相处的时间.
还记得前面我说的那个把五千块放沙发底下的老奶奶吗我离职的时候去她房间跟她道别,她是做豆腐起家的,于是我就跟她说:"奶奶,我要去赚大钱了,做豆腐不好赚.
""你不是刚回来,怎么又走了呢我叫你爸帮你加薪,留下来帮忙好吗""奶奶,我想赚钱买大房子,买了之后再带你去住.
"奶奶不说话,她把手伸到旁边的柜子上面拿了一个东西给我:"这是保险箱钥匙,里面有东西是要给你的,去日本后要好好努力,那边不像这里一样好过.
"我知道她为什么提日本,因为当初那个孙子去日本后,就很少回来了.
她的家属其实也很喜欢我,因为我都会陪她话唬烂,当她假孙子.
当我离职的时候,他们真的有把当初不知道哪一张沙发下的五千块包成红包给我,而且还比五千多很多.
但是我没收,因为我真心觉得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而且她也已经从旁边柜子上拿礼物给我了.
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当初她交到我手上的礼物:肛门塞剂,总是会想到有一个很排斥被塞屁股的可爱老婆婆.
话说当我回到护理之家的时候,护理师告诉我说福伯在交谊厅.
我心里想,不对呀,怎么可能还在交谊厅,应该是要在我公司那个套路才对呀.
等我走到了交谊厅之后,我好像知道答案了.
福伯躺在轮椅上,头微微向上扬,眼睛紧闭,双手紧握,面对着窗外.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中照了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一切看起来是多么安静祥和,仿佛是在等着我的到来.
到了最后,他还是需要我的服务.
慢慢地,我走到他旁边,想在最后再看看那曾经跟我聊东聊西、聊历史聊八卦的老伯伯.
为什么不再等我一下很希望他再次跟我说他的当年.
就当我沉浸在哀伤中的时候,福伯的眼睛突然张开,瞪着我,一脸疑惑.
可恶!
太久没回来了,忘了这老头喜欢在这里晒太阳午睡.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想起我了.
这对一个老人家来说不容易,而对我来说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福伯开始跟我话家常,跟梦里的场景一样,问东问西、聊南聊北,但是我没跟他说我现在在哪里工作,毕竟在这边生活的老人家大多数都不愿意面对死亡这一道关卡.
当他问我现在在做什么的时候,我想了想,冰库,接体,就说:"福伯,我现在做冷冻物流.
"而且我也不敢告诉他其实我今天来是要看他……"那个"了没有.
离开的那一刻又是一个让人很不舍的时刻,我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下次见.
"我希望这个下次见,是我来护理之家看他,而不是他来我现在的公司见我.
这个梦境,虽然套路不对,但是结果我很喜欢.
中秋前夕写下了这篇,因为我塞了很久的车回去看我最爱的外婆,塞车很累,但是看到她后,再怎么累都不是重点了.
希望大家也可以在佳节和心爱的人好好团圆,因为每每我们跟人说"下次见"的时候,都不知道那个下次是什么时候,而且是在哪里见.
只有自己看得到的"东西"这次要跟大家说的是一个在某个玩水的地方,妈妈为了救小朋友而溺毙的故事.
这个遗体不是由我们去接的,而是由别家业者载来我们公司.
当载进来时,尸袋一开,眼睛、鼻子、嘴巴,都有血冒出来.
或许是因为遗体内外压力的变化,又或许是民俗说的死不瞑目,反正来的时候一看就是那样.
当时她救的那个小孩没来,听说在急救,家属也不太敢看,所以我们把她脸上的血擦一擦,就推入了冰库.
后来家属来看的时候,是父亲带着小朋友来,还有一个穿得破烂的哑巴阿伯.
似乎他们有三个小朋友,一个在急救,另外两个没事.
我观察到,他们在看亡者的时候,相当冷漠,没看到脸上悲戚,也不见有眼泪.
说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很肤浅,感情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表达在外面的.
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反倒是那个老伯,每次来都不进来冰库看,只是在外面大哭.
他是个哑巴,所以那沙哑的哭声很吸引我注意.
不过那家人似乎都跟老伯保持距离,来的时候跟走的时候都是一组在前一组在后,这点蛮奇怪的.
等到那个被救上来的小朋友来的时候,也很奇怪,一样没见到大哭,也没有什么哀伤的表情,就这样淡淡地看着,而哑巴阿伯还是在外面哭得很大声.
不过话说回来,家属探视遗体时要哭要笑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你要在里面打开手机放《眉飞色舞》,或是在遗体前面讨论怎么分财产,我们都管不着,也懒得管.
直到出殡那天还是这样的情形,就当他们要送亡者去火葬场的时候,我借机问旁边学长说:"奇怪,那个阿伯怎么哭成这样"学长说:"什么阿伯"什么阿伯什么阿伯我说就是每次来都穿同一件衣服一直哭的那一个呀!
学长顿了一下,说:"有些事情,如果只有你看得到,就不要讲.
"我一听心里想:"王八蛋,别怪力乱神了,监视器那么多不要耍我,没有人愚人节过八月的啦!
"后来我调了当天的监控视频,"有些事情,如果只有你看得到,就不要讲"就是我现在的心得.
再见老胡今天某退*会[37]进了一个大体,我刚好在上班,看那个名字很眼熟,打开尸袋,一阵恶臭,看一下他的脸跟他的左脚,不禁脱口而出:"这不是老胡吗"老胡是一个单身荣民,我认识他的时候是我做上一个工作,也就是当照服员的时候.
没错,就是赖赖清德说的功德人,负责把屎把尿,薪水33k,一天十二小时的功德人.
老胡就是我的前老板之一,当时我那边一个人要负责十二个老板.
现在想想我还是蛮厉害的,老胡这个人脾气很大,他左脚受伤,不良于行,所以必须使用轮椅,照顾上还算好照顾,只要协助他上下床、洗澡就好.
但是他真的脾气很大,只要他按了服务铃,人没马上到,就会"*你妈的*,*你娘老**"这样骂.
洗澡也是,水温不够也是这样骂,帮他穿衣服也是,骂不完的.
我看他也是可怜,一把年纪没有亲人,所有钱都花在一个月三四万的护理之家,就不把他骂的话当回事.
想不到当我们再见面时,他已经不坐轮椅,而是躺在尸袋里面了.
我问老司机:"这个怎么是臭的"老司机说:"这在家不知道死多久了.
"后来我回医院一打听,原来是住到没钱回家等死,合理.
有钱医院等死,没钱在家等死,自古不变,十分合理.
老胡还算不错,有一个灵位,还有一个之前是他的照服员现在是殡仪馆人员的我帮他每天换脸盆水、烧一炷香.
等到他出殡前要洗澡的时候,我跟礼仪师说:"这个给我洗,你洗不好说不定他会去你梦里骂你'*你妈**'.
"洗死人跟洗活人的感觉不一样,老胡不喜欢太冷,因为他苦过,觉得有花钱就要享受;老胡不喜欢别人洗他左脚,因为那里被炮弹打过,洗了会痛,老胡喜欢先擦头再擦身体,老胡喜欢……当时的我眼泪止不住,现在的我写到这里真的也止不住,老胡没有亲人,在家孤单等死,来到这里还好又遇到我.
其实你在世的时候,也没想到最后是我送你最后一程吧花钱当大爷,不花钱也当大爷.
老胡,我上辈子不是让你戴绿帽就是嫖了你不给钱,不然我怎么欠你那么多直到出殡后过了很久的今天,我还是会想起老胡……骷髅伯这天我坐在客厅看电视,我妈问我最近怎么常常跑出去吃好料,我缓缓地喝着我的可乐,告诉她一个故事.
话说前一阵子我们接到电话,内容是我中学母校围墙旁边有白骨,于是我跟一个资深的大哥去接.
到了现场,那是一间废弃的小屋,里面像是垃圾场,中间放了一张床,根本没有电灯那种东西.
那天下着雨,天很黑,里面唯一的光源是警察手上的小手电筒.
带着我的大哥十分资深,听说他在我们单位待了超久的,遇过很多情况,很会随机应变.
当他一看到现场是一张床上放着一具还没被虫吃光的白骨后,他眉头一皱,马步一蹲,尸袋一开,说了一句:"喂,你想办法把他弄进来,我帮你开着袋子.
"真的是个资深的王八蛋!
总之,费了一番功夫后还是顺利地接了回去,后来找到家属才知道死者是久病独居老人,在床上没办法活动,病死或是饿死的.
接完之后我一直在想,人终究有一死,死得好死得惨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不如在生前多吃点好的,多吃点不同的东西,才不会空着肚子抱着遗憾上路.
我妈听完只说一句:"懒得减肥就说,讲那些五四三的.
"不愧是我妈,真了解我.
故事说完了,其实我很希望大家说,你是唬烂的,世界上根本没有老胡,根本没有骷髅伯,都是你在唬烂.
事实上,如果今天老胡是单身荣民的影子,骷髅伯是无名尸的影子,你知道我们一个月处理几件吗我是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我当照服员的时候,有一次问了一个家属一些很白目[38]的问题.
他们家很有钱,所以可以让他爸爸戴着呼吸器一直活下去.
我问他:"你觉得他快乐吗"你觉得他想活着吗"你觉得你这样是孝顺吗"被问的家属崩溃大哭.
我为什么会问因为我父亲生病的时候,我每天都这样问我自己:人,究竟是戴着耳机、看着计算机、吹着冷气烧炭自杀这样有尊严或者是包着尿布、挂着呼吸器、每天要人喂牛奶,一直到你被一口痰卡死来得有尊严我很高兴我能参与照服跟现在收尸的这两种工作,真的让我完全变一个人,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走了比较好.
说不定下辈子,我可以有个爸爸不赌博、不打妈妈的家;说不定下辈子,我会有一个爸爸不生病,我不用照顾他那么多年的人生;说不定下辈子,我能勇敢捡起我二十八岁那年看到的在地上的红包[39],完成我人生的婚姻大事;说不定下辈子,我可以分得清楚"在"跟"再"……诅咒这天我是上大夜班,一整夜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往生者进馆外,可以说都是相安无事的.
但是就是太闲了,所以我打了个瞌睡,慢了三十分钟去开灵堂的门.
于是有一个庞大的身影走进办公室请我去开门.
庞大的身影并不是大胖,但是却跟大胖不相上下.
我看他的样子非常面熟,手上还拿着一篮祭品,突然灵感一上来:啊!
这是那种不常出现的业者!
于是我立刻跟他说了声不好意思,飞快地帮他打开灵堂的门.
但是之后他的动作,却又让我感到不太对劲,只见他放下手上的供品后,坐在灵堂前开始折纸莲花.
我心想现在做葬仪的真的很不好赚,一大早六点多要帮家属折莲花,真的很甘苦.
到了隔天,我还是看到那个先生在里面折莲花,这就真的有点不寻常了.
我心想如果明天还是这样的话,我就直接去问一下他是来干吗的好了.
到了第三天,我正打算去问他的时候,他直接跟我说:"请问你对我有印象吗"我说:"还真的有点欸,你是新来的业者吗"那位胖子先生深呼一口气,说道:"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奶奶过世,是你帮我处理的,我很感谢你,因为我奶奶很重,我看着你很认真地帮忙.
大概五月的时候,我父亲往生了,那天晚上还是你.
到现在,我唯一剩下的亲人,我姐姐往生了,依然是你……"我张大口,不知道如何安慰前面这位胖子先生.
我们老板常说,在这单位服务要好一点,毕竟别人久久才来这边一次,如果服务不好的话,民众都只会记得这地方很烂,所以我们态度一直都算还不错,可是要办丧事办到让我觉得面熟,这难度究竟要有多高于是我也起了一些兴致,递一支烟给他,他说:"我身体不好不能抽烟.
"我想想也没关系,我们就在外面听他说故事.
原来他们家的人都很肥胖,似乎是一种病,而且都有先天性心脏病.
他爸妈很早就离婚了,爷爷也很早往生.
起先是奶奶久病,全家人照顾奶奶很久了,熬到今年也算是解脱了.
但是真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奶奶走了大概三个月,爸爸也因为心肌梗死走了,大概又过了四个月,姐姐也因为心肌梗死而离世.
听到这边我真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我真的很不会安慰人,只能静静地听他说他的故事.
他觉得这是一种诅咒,很快地就轮到他了,当时其实我的感觉很奇怪,他是害怕大于悲伤的.
于是我问他介意我抽烟吗因为我的故事我必须抽着烟才说得出来……我外婆家一共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
我外公在我妈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原因是心脏病,好不容易我外婆把小孩都拉拔大了,我舅舅却在我表哥出生后就过世了,原因也是心脏病.
因此我的二阿姨跟三阿姨发愿,要照顾我表哥长大,不结婚.
大约在我中学的时候我二阿姨走了,是因为癌症.
然后我大学的时候,原本有正常工作的表哥,上班突然昏睡,这一昏睡就是三个月,后来也是心脏有问题开了刀.
刀开了之后上班就是很不顺,不是长期找不到工作,就是工作常常出意外.
记得有一次是他早上去送牛奶,出了大车祸.
我表哥很幸运,没有什么外伤,不过他变得不想去工作,因为他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有时候听我阿姨说,他去商店买东西不付钱,拿着棍子去商店闹;有时候听我阿姨说,他喜欢一个槟榔摊妹妹,去槟榔摊吵着要跟人结婚;有时候听我阿姨说,他吵着要读书,读完书才能赚大钱.
每次都是我三阿姨出来道歉,出来赔钱.
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我的三阿姨,当年我照顾我父亲的时候,常常觉得我跟我母亲都很累.
长照真的是悲歌,不能期待病人会越来越好,只能努力维持,直到他死去.
而我三阿姨,在我二阿姨生病的时候照顾她好几年.
记得当年我二阿姨患上癌症后,她的精神状态也出现问题了.
她无法接受一辈子都在为家里付出,为什么到最后是她生病为什么她那么努力,而家人没办法过得更好当时我还在念中学,有一次回去外婆家看望她,她摸摸我的头,问我学校好不好,是不是要买一台计算机.
我听了很开心,因为她要帮我买新的计算机.
然后她回头问我妹,是不是也要一台计算机……这时候我三阿姨跑到我旁边跟我说:"自从她生病后就变成这样子,到处问别人是不是要买新的东西,昨天还跑去跟表舅说要买新的冰箱给他们.
但是哪来的钱你们听听就好.
你们的二姨病了.
"我听了以后没有因为得不到新计算机而难过,我难过的是我二姨变成这个样子.
小时候我父母亲把我给外婆带,都是我二姨照顾我,而曾经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被病痛折磨到精神也出问题了,而且出问题之后还是要对所有人好,这到底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啊!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这样一个家庭后来我二姨往生了,我表哥倒了,我三姨继续照顾我表哥.
她不止一次告诉我她很累了,她真的很想抛下我外婆跟表哥一走了之,但是她没办法,也没有勇气做出这种事情.
有一次我回外婆家的时候,三姨很认真地跟我说:"以后外婆家的财产会分给你,记得要帮我照顾表哥.
"你说我答应吗之前我才脱离照顾我父亲的日子,莫非之后又是一连串照护的开始你说我不答应吗我怎么对得起从小照顾我的阿姨我笑着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回答.
阿姨眼神一黯,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挣扎,于是我们转移话题.
但是我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一天真的到了,我一定会照顾我表哥的!
人生有很多的问题,看似选择题,其实答案只有一个.
我在医院的时候,护理长有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当初你知道你父亲救起来最好的状况是植物人,如果你知道照顾一个植物人是这样,你还会坚持救吗"当然救!
因为当我看着我妈那个着急的眼神,还有听到医生说的或许有一点点希望,我哪有理由不救我的良心如何可以容许我不救就算重来一百次,我还是只能选择救!
我转过头对胖子先生说:"反观你,至少家人都走了,你在担心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就算诅咒到你,也是没有牵挂的,真的没必要害怕.
"殡仪馆里面的故事,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没人可以说出"谁能比我惨"这种话.
地上的烟蒂不知道丢了几根,胖子先生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只是拿着卫生纸,给泪流满面的我后,默默回去折他的莲花.
我擦擦泪,还是要回去继续工作.
仿佛能想象退休后的我,还继续在照顾着家人,看着礼厅里的棺木,我很想现在在里面闭上眼睛的人,是我.
紧抱孩子的母亲今晚很匆忙,因为我答应要帮不会骑车的大胖去洗他的证件照.
大胖是家里的独子,家里希望他传宗接代,于是有计划让他去越南一趟,我想说反正我是骑车上班,就顺便帮他洗个照片好了.
但是今天我快迟到了,所以我直接把大胖的相片档拿给我们公司旁边的照相馆,告诉老板我买完便当就来拿.
等到我买完便当回来的时候,老板拿着一个很大的相框,问我说刚刚那位的背景是要蓝天白云,还是佛祖观音的……呃……我是要帮朋友洗证件照的啦!
老板尴尬一笑,本来还想问我说讣闻要不要之后也来这边印一下,现在只好立马赶工给我一份很正常的相片.
到了公司后,看着大胖那张憨厚的脸,又看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我帮他洗的相片,露出"已经娶了老婆然后家庭和乐"的那种笑脸,我其实很想告诉他说生小孩只是增加负担罢了,像我过这种一个人的精彩的生活,也是很愉快的.
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梦想,不应该随意地去导正,去批评,毕竟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珍惜眼前,别等到不能做梦的时候再来惋惜,这可能是每个在这边工作的人都会有的体悟.
可惜这种短暂的休息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不久,两辆接体车一同开了进来,后面跟着几辆载着家属的车子.
接体车这东西其实一次来一辆就不得了了,何况一次来两辆呢!
一群哀伤的家属随着礼仪师的引导,来到了柜台:"进馆,三位.
"有时候在柜台办理这种业务的时候,会觉得很感慨.
短短四个字,代表的是三个生命的消逝,代表的是一个家庭的消失,代表的是一段缘分的结束,然后只剩三具冰冷的遗体,等待着出殡的那天化为骨灰,被放置在塔位深处,供人追思,进而被世间遗忘.
也许人生最后一里路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思绪整理一下,才想到一个问题:外面两辆车,怎么会有三位进馆呢于是我偷偷拉着礼仪师,避开悲伤的家属,问这件是怎么回事.
礼仪师跟我说了一件最近发生的意外,我才明白.
手续办完后,我就和礼仪师带着家属,准备去冰库,让往生者好好地做最后的休息.
但是两辆车推下来之后,我就知道等等应该又有变数了.
当我们到达冰库里面,准备拉开尸袋给家属做最后的确认以及帮往生者戴上手环时,看到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多处有挫伤;另外一个尸袋里面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一样有挫伤,不一样的是,女子怀中紧搂着一个大概三岁的小朋友.
她怀中的孩子很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一般,若非我碰触到他的手,知道没有体温的话,我会觉得他下一刻就会醒来.
我面有难色地看着礼仪师,礼仪师马上知道我为什么苦笑,回头跟家属说:"不好意思,由于殡仪馆的规定,有三位往生者,就必须使用三个尸袋,才能进馆.
"家属中有一位站出来说话了.
那是一个男性,似乎是男性往生者的兄弟,他说:"当初意外发生的时候,现场就是我弟媳抱着小朋友,而验完尸,我们又把她回复原状.
可以请你们帮帮忙,让他们就这样冰一起吗钱不是问题,我们愿意付三个冰柜的钱,只希望能让他们可以一起冰存,我们不希望让他们分开.
"这次,换成礼仪师回头向我苦笑了.
我也知道他已经尽力帮我了,但是,规定就是规定,假若今天让他们这样冰存,到退冰的时候两具遗体粘在一起,或是各有损伤,我们真的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之前也没有两具一起冰的先例,虽然不忍,但是我依然摇头表示我帮不上忙.
家属也是很冷静,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为难我们,只是当礼仪师拿出尸袋,将小朋友移过去的时候,后面的家属好像被传染了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哭了.
而我也是尽力扮着黑脸的角色,毕竟规定是不容让步的,只是黑脸上为什么会有泪滴,其实我也不知道.
当一切手续结束,家属随着师父进行立牌位的仪式.
我走进办公室,看到旁边警卫室的大胖还在看着他的证件照,还在幻想着他去越南的行程.
缘分未到的人,依然在尘世中编织着美梦,寻找着那个缘分;而缘分已尽的人,也必须放下一切,无病无痛地往下一世迈进,期待能再续前缘.
义哥其实我会上PTT[40]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我学长推荐我上来找人打麻将.
还记得当年的麻将版打的金额很小,又还可以揪一些不认识的人打牌,认识一些新朋友,可惜麻将版后来不能征人了.
我大学读桃园铭传[41],所以我守备范围是北到新庄,南到杨梅,沿着省道找人打麻将,以当年来看算是蛮狂的.
但不打超过50/20[42],只是想交朋友消磨时间.
可是我后来几乎都不爱跑外面了,因为我记得有一次台风来,我跑去辅大旁边打牌,打到凌晨三点多,回家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是很大.
就在我经过万寿路的时候,突然看见两个黑影站在路中间,我一个急刹差点摔死.
当我回过头来,路上什么都没有,还好没受伤,想说也许是打牌太累了,所以也没特别觉得那条路邪门.
第二次我在万寿路遇到怪事的时候,一样是去打牌.
我记得那时候去龙华,我载着我朋友两人一起去,打到晚上十二点多.
回程经过万寿路的时候,我都习惯慢慢骑,突然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催我的油门,我透过后视镜看着我朋友,他脸上有一种很诡异阴森的笑容.
他很高,手也很长,我就看着他抓着我的手催我油门,直到龟山他才惊醒,把手收了回去.
过程中其实我一动也不敢动,怕一动就会摔车.
我问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他说他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一个念头,就是很想催我油门.
这件事情其实还没结束,过了几个礼拜后,又发生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我拿着当时超速的罚单跟他说我们对半分好吗结果,他已经完全忘记这回事了……后来我就很少打牌了,而我和义哥就是因为打牌认识的.
当年我在夜市顶了一个摊位,跟我小妹一起卖鸡排,而我大妹在附近开了一家美甲店.
我大妹的店面很大,所以后面有一个空间可以放张麻将桌,每当空闲的时候,我都会上网揪一些网友来打牌.
就在那时候我认识了不少朋友,这些朋友当中,很多人根本是人生胜利组,义哥就是其中之一.
义哥家里是办厂的,根本不愁吃穿,每天都很空闲,所以来这边打打小牌.
他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一个小他八岁的老婆,跟一个四岁的孩子.
我跟他比较熟是在我当年为了感情瘦了五十公斤的时候,当时其实大家都觉得我不可能瘦下来,只有他给我鼓励.
他给我看当年他追嫂子时的照片,真的是很胖,他也是努力瘦下来,天天开车到嫂子当时在读的高中等她下课.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嫂子高中毕业后就嫁给他了.
这故事一直是我减肥的动力,但是后来的我发现,其实我一百二十五公斤的时候跟七十五公斤的时候,在交友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吴建豪减完肥后是《流星花园》剧里帅气的美作,但是菜头减完肥后还是菜头,与体重无关,跟长相比较有关系……所以我撑不了一年又复胖了.
我觉得义哥的成功其实跟颜值也没太大的关系,可能是他的痴情和努力成功地掳获嫂子的心,而不太可能是和当时身为大学生的他就开名车有关吧……总之,义哥一直是我羡慕的对象.
一开始那个地方只是让我们打打小牌的空间,但是我必须工作所以不太常找人打牌,而他们那群富贵闲人懒得找地方打牌,反倒是问我说可否租借那个场地当作他们消遣的地方.
当时我也没想太多,反正就是一块没人用的场地,租借给他们消遣一下也还好.
可是过了不久,那些平常打打小牌的朋友,越打越大,玩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平常打打牌,等咖[43]的时候三人玩十三张、大老二,连两个人都可以玩妞妞、推筒子.
有时候人多,也开始玩德州扑克跟二十一点.
出入的人都没有太复杂,一般是附近学生比较多.
像是义哥这种的也有一些,不过他们都是本很厚,输赢没差那种.
老实说我也不常去那里,因为我摆完摊后很晚了,但是租借场地给人就可以赚钱,不用工作就有收入,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觉得钱来得有点太容易.
别人开赌场其实找咖很麻烦,反而我是只给人空间,结果一堆人来帮我经营找咖,那时候有一种错觉,想着是不是自己愿意专心经营赌摊就可以不愁吃穿.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毅然决定不再继续下去了.
有一天我过去的时候,发现一个很少见的弟弟在那边一直讲电话,似乎在跟别人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实我觉得蛮奇怪的,后来一进去问义哥他们,原来是他跟里面我一个学弟签赌,欠了八万.
我觉得不大对劲,一查才发现里面有人打牌打了一个月没回家.
我对天发誓不夸张,那个人整整一个月没出门,连洗澡都是其他人拜托才去洗的,跟流浪汉一样.
但是他不穷,一个月不用工作收租至少十万以上.
还有人连续两天赢了几万块,就索性不去上班,一直待在那边,还有人连课都不去上了……渐渐地,我发现那群人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群单纯想娱乐的人了.
他们很多都走火入魔了,沉浸在赌博的世界里面真的很可怕,那是一种不可形容的快感,似乎只要透过一些运气就可以赢得别人全部的东西.
而对那些不太缺钱的人来说,因为不愁赌金来源,只会越玩越凶,越玩越大,越玩越不知道回头.
等到真的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已经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了.
这点我有很深刻的体会,因为我家也是被赌掉的.
我父亲以前有不错的收入,就是因为爱赌,导致他往生后,只剩下债务而已.
后来,我跟义哥他们说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再提供地方给他们了,希望他们可以移去别的地方玩.
义哥他们也不为难我,他们在外面随便租了一间房子,继续他们糜烂疯狂的生活,而我还是继续做我的工作.
他们有时还是会找我过去玩一下,但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屁股,吃不起那种泻药.
嫂子是我妹美甲的客户,我跟义哥他们分开后,嫂子有时候还会来光顾,但是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我跟义哥在那之后也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只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看到他,他跑来跟我打招呼,顺便把我的单买了.
倒是我小妹常常在夜店看到他,她每次都很开心地跟我说,只要在夜店看到他,酒钱就都是他结的.
之后的日子,我过我的他过他的,我也很少打牌了.
当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大概是四年后的事情,那是在手机的一张照片里面:一间单人出租套房,警察通报的无名尸,身上只有证件.
一间简单的房间,地上都是酒罐,有啤酒也有洋酒.
一具臃肿的尸体,观其形闻其味,大概一周了,是附近的邻居闻到味道才报警的.
义哥就这样倒下去了,外面赌债一堆,因为常跑夜店,也有了小三.
家境优渥的他,根本就不怕挥霍.
渐渐地,现金没了;渐渐地,房子没了;渐渐地,老婆孩子没了;渐渐地,什么都没了,剩下酒,剩下债,剩下孤独的尸体倒卧在没有亲人的房间.
很遗憾的是当时不是我去收他回来,他的尸体运送到殡仪馆后,我才认出他来.
那双曾经拍着我肩膀安慰我、布满刺青的手,在帮他别手环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
之后通知家属验尸,才发现当时他老婆名义上其实没有跟他离婚,但是已经貌合神离了.
我看着嫂子跟义哥那已经上小学的小孩,心里很想安慰他们,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样跟他们夫妻俩重逢.
治丧期间一切都有葬仪社安排,所以也不需要帮什么忙.
倒是我联络当初那些牌咖的时候,我还没说义哥走了,他们就问我最近是否有看到义哥,还有钱没跟他清完.
我都说"有,你来我公司就看到他了".
他们都先惊讶再沉默,也没多说什么就挂电话.
究竟谁有来,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我只想知道的是,这样的朋友,到底可以维持多久出殡那天,我没有去观礼,反而偷懒躲在办公室.
我滑着手机,看着脸书上当年我们一起疯狂的那段日子,单单纯纯地打打小牌,聊聊心事,那时候的我们不是很开心吗我不会自咎到认定他今天会变成这样是我害的,但是在此时,我会想起当初若我没有让他们在那地方打牌,没有让他们那群人混在一起,一切的一切会不会有些许不同.
我从来不去想象天堂是什么样子,因为我知道地狱里有我的一个位子.
都市传说说起来,世界各地似乎都会流传着一些都市传说,而我们堂堂的殡仪馆,岂能没有呢根据老大所说的,如果要凑出殡仪馆三大都市传说的话,应该是"夜总会的灯光""铃铛伯"以及"旧礼厅"这三个吧!
怪谈一:夜总会的灯光说起夜总会的灯光,其实我觉得这一点都不恐怖,但是老司机们说起这件事情总是津津乐道、口沫横飞.
我们园区后面的停车场之前是乱葬岗,再后面点则是公墓,所以常常有些听起来合情合理的传说,譬如说大胖有时候会看到半夜有人在乱葬岗那边跑步,我都会请他注意一下那个人是用跑的还是用飘的,再跟我回报.
或是看到有人半夜对着乱葬岗拿着手机咆哮,甚至大哭或手舞足蹈的,这时候有两种可能:一是醉汉,二是他在玩抖音.
醉汉的话不要理他,发完酒疯后就走了,如果他在玩抖音的话一定要报警.
总之各种传说都有,抱着孩子的女人呀,有人头在飘呀,狗集体在同一个地方吹狗螺呀,什么传闻都不奇怪.
而乱葬岗出现的光线倒是蛮常有人见到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卡车在那边突然开着大灯甩尾一样,就是一道强烈的灯光,闪遍公墓又突然地消失.
而在闪遍公墓的一瞬间,老司机们都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看到了人影.
为什么他们会常常待在那边呢因为我们这里的路是单行道,只要是进完馆后,我们都会请他们把车开到上面停车场,不然下一个进馆的不好进.
因此,他们常常在上面等待着家属去跟葬仪社的人讨论之后可能会进行的仪式或是商讨报价.
大家可能会问,会不会是有车经过或是那里有住户基本上那条路是死路,不可能有车开上那里.
而住户的话,是住在很远很远的山的另外一头,如果他们愿意有时候半夜用超级大手电筒来闪我们公墓一下的话,那这些年来就算被骗,我们也认了.
旁边的山路更是没人走.
我刚来的时候,有看过一个法师带着一群人拿着几个袋子往后面山上走,回来的时候袋子都空了.
资深的看到都会说要小心最近可能有蛇,一开始我觉得倒是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我常看新闻,被念过经的蛇不但不会有毒性,说不定还会咬钱回来或是扶老太太过马路之类的,直到晚上有时候会看到眼镜蛇,我才变得不这么乐观.
至于那些法师是什么来路呢我上次不小心看了一眼,发现我的眼睛业障很重,就没继续看下去了.
有一次我晚上跟大胖去巡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灯光一闪的景象.
我倒是没看到人影,只是觉得那个灯光来得诡异,大胖却虎躯一震,看着乱葬岗说不出话来.
这应该是跟体质有些许关系吧!
其实我第一次看到的反应是想开视讯给朋友看,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大妹,因为她超级爱看鬼片.
于是有天我半夜开了视讯给她,之后我就知道我大妹骂人的词汇大概有多少了.
而有一次我还在当火山孝子[44]的时候,有一个很可怜的越南妹跟我说没钱吃饭,要我去京城银行用西联汇款汇钱给她,银行那个正妹行员问我是什么行业,我告诉她之后我们就开始聊天了,聊到隔壁柜的行员跟办理业务的老奶奶都很有兴致地偷听,后来正妹行员问我做这行有没有遇到鬼故事,我心想,机会来了,就说:"没耶,不然你加我赖好了,下次有遇到开视讯给你.
"正妹行员虽然没有加我的赖,但是我仿佛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已读两个字,这或许也是种灵异现象吧!
反倒是旁边的奶奶蠢蠢欲动,似乎要拿出手机的样子,我于是尽快办完之后立刻走人.
总之,夜总会的灯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至于视讯部分,没朋友的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存到钱,我用付费的方式跟直播主以这个当背景聊聊好了.
怪谈二:铃铛伯至于铃铛伯的部分呢其实铃铛伯真有其人,也真有其事.
还记得那天我跟大胖他爸爸值班,话说大胖他爸中风以后休养一段时间就回来上班了,看着他原本是啃老族的儿子现在开始正常上班,而且好像有了朋友,心中也放下一块大石了.
大胖的爸爸是上机动班的,是谁休假他就去接替谁上班那种,所以遇到他的机会不多,但他对我印象很深,总是谢谢我在他休养期间照顾他儿子.
只是他应该不知道我到底是如何"照顾"他儿子,又是如何让他儿子有朋友的,如果知道的话,这个谢谢可能就很有深意了.
那天晚上,又传来若有似无的铃铛声,其实我不太懂,为什么我上大夜这个时段,常常有轻轻的铃铛声传来.
但是上夜班只有一个人,大胖跟另外一个警卫都一样菜逼八,所以久了后大家也就习惯了.
今天刚好有这个机缘遇到大胖的爸爸,想说问一下看看,谁知道他还真的有答案.
在我来的大概五年前,这个铃铛伯才刚走.
铃铛伯又聋又哑,眼睛也只剩一只看得见.
所以他身上挂着铃铛,是要提醒骑车的人不要撞到他.
铃铛伯有个智能障碍的女儿,而他们家一共只有两口人,所以铃铛伯出门工作的时候,不是把那个爱乱跑的女儿关在家里,就是把她锁在他的回收车上.
他的工作就是每天来捡回收,偶尔去人家告别式那边上上香,拿个小红包或是餐盒之类的,不然就是看到人家不要的罐头塔,把饮料拆掉,再便宜卖给柑仔店.
常常有一些家属祭拜完不拿走的三牲水果,就是他的晚餐.
铃铛伯偶尔也会在大日时指挥交通,但由于他说话只会"啊吧啊吧"叫,跟他讲话他又听不懂,所以经常被附近那些白痴年轻人欺负.
比如说,他用一整天把一堆罐头塔的饮料整理成一大袋,结果整袋被那群年轻人干走,或者家属不要的三牲水果,他们都比铃铛伯早一步拿走,宁愿喂狗喂猫甚至丢地上也不给铃铛伯吃.
但这些铃铛伯都不会生气,只是有一天他们试图要脱铃铛伯女儿的裤子,铃铛伯拿起镰刀来就往那几个龟儿子身上砍,他们才知道铃铛伯的底线在哪里.
铃铛伯似乎无牵无挂的,有自己的房子.
说实话,在我们这边打滚的其实要饿死也很难,多少都会有点赚头.
铃铛伯唯一牵挂的大概是他的女儿了吧!
毕竟他死后,能照顾他女儿的不多,就算他女儿跟着人走了,他也知道那应该不是什么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本经在铃铛伯人生中,似乎是更难念,也念不完吧!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年前的某天,大家发现铃铛伯的女儿最近常常出门,反而不见铃铛伯的人影.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于是就有人问他女儿说:"你爸还好吗""很好很好.
"她总是笑着回答.
这样的状况过两天就没人在意了,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又非亲非故的,也没有因为他不来就没人收回收,饮料三牲水果还是有人抢着要,只是换个面孔的人去拿而已.
直到有一天,铃铛伯邻居经过他家闻到恶臭,才知道他已经陈尸在浴室三周了.
故事到这边,我突然插嘴道:"那他女儿那三周吃什么呢"大胖他爸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人知道……"我也沉默了一下,脑中突然跑出无限的想象.
而后续的问题,就是这行专业的地方:说他是无名尸,也不名副其实;说他有家属,他女儿来了也是一堆仪式没办法进行.
幸好那时候,有一家当月赚不少的业者,自掏腰包帮他办了后事.
事情其实到这边还没结束,铃铛伯的女儿在验尸完后就消失了,从此再也没人看过她.
也因此,当初那家愿意无偿帮铃铛伯办丧事的业者获准去清理遗屋,才发现其实铃铛伯的现金超多的.
想想也对,那么节俭的人,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应该可以剩不少,只不过没命花.
现在后继无人,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至于现金那时候怎么处理的呢好像也是没人知道.
从此之后,这一带便常常有人会听到轻轻的铃铛声,因为铃铛伯是清晨四点就起来工作的人,所以铃铛声也总是在清晨出现.
而铃铛声,究竟是因为铃铛伯还停留在这里工作,还是因为他在找那个乱跑的女儿呢没有人知道,或许某天我们在某地找到一具无名女尸后,答案才会揭晓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这区超多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几乎都是因为生病跟意外.
我所谓的黑发几乎都是二十岁以内的.
每每看到这种告别式,心里总是有无限感慨.
觉得其实人生既无常又渺小,反而没有了写故事的灵感.
总是觉得,心情好才能快乐地分享一些经验.
我记得有一位父亲生病过世了,留下年纪尚幼的儿子.
某天这一大家族来探视遗体的时候,儿子不敢进去看父亲的遗容,他的亲戚十分生气,几乎是用抬的把那个小朋友抬进去说:"连自己爸爸都不敢看,说出去笑死人!
有什么好怕的不要那么不孝顺,以后你会后悔没看这一面的.
"我看着那孩子边发抖边看着他死状凄惨的爸爸,心中真的五味杂陈,而那个小朋友的妈妈则是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等他们要出去的时候,那个小朋友依然发着抖,必须妈妈扶着才走得出去.
我跟那个小朋友说:"去拜拜地藏王吧,说不定会好一点.
"那张惊恐的脸,我现在还是会想起.
有时候想想,孝不孝顺用死后的表现去衡量是最可笑的,也是用来骗自己最好的一种方式.
在某些亲人的眼中,在家关起门来那种别人看不到的照顾不是孝顺,而是死后头七要到,灵位每天要烧香,或是要选择高级塔位,这样才是孝顺.
到底"孝顺"是什么样子的,有时候我回头想想,这东西我在做长照的时候看到的很真,在这里看到的,真的有点假.
怪谈三:旧礼厅说起这个三楼的旧礼厅,其实也是蛮玄的:白天是可以当正常的礼厅使用,晚上会锁起来,可是有时候,大概是半夜三点,旧礼厅的灯就会自动打开.
其实我在那边上班大概一个月内就发现怪怪的,那时候跟上头反映,他们都说是电路问题,加上那礼厅的钥匙只有一副,在办公室里面,所以不太可能有什么人会去偷开.
一开始我算是蛮有心的,反正看到亮了我就上去关一下,而且也不一定每天都会亮.
后来发现就算我不关,大概过个半小时灯也会自动熄灭,而且也有前辈告诉我里面的一些故事,所以我后来就没有特别去关那个灯了.
不过,自从我们大胖哥来了之后,他老大真的很不喜欢浪费电,一看到电灯亮就去办公室拿钥匙关.
有时候我会跟他说:"其实不要那么认真也没关系,说不定好兄弟在开趴.
"大胖说:"好兄弟就不用缴钱现在我们很缺电呀!
"其实遇到这种二愣子有时候真的有点麻烦,也不能说他不对!
但是有些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却不想做!
直到有一天,那天刚好是祭祀活动的前一天,我们每年都会举办祭祀活动,那时候都会请一些大庙里的师父来主持,而我们员工的福利就是主持之前可以问点事情.
那个师父来过几次,听说蛮和蔼,回答事情也蛮准的.
火葬场有一个大哥是单身汉,曾经问过师父姻缘的事情,师父叫他不要太专注于工作,有机会的话去外面多走走,自然就会遇到姻缘了.
于是他常常下了班大概六点多就去殡仪馆旁边的公园走走,那一年他一共在那边捡了三个红包,可惜八字不合,对方父母看他也不是很喜欢,应该是缘分还没到.
旁边有个葬仪社的老板也去问事,他希望他儿子可以早点回来继承家业,让他可以不用再为工作忙得没日没夜的.
师父跟他说:"你要多做善事,多积点阴德,有一天你就会不用做事,整天躺在床上,有人会服侍你的.
"于是他继续没日没夜的工作,除了自己的案子以外,还去帮助一些穷困的人,协助他们申请数据或是免费信息,结果不到三年就累到中风了.
中风后他的儿子就回来接手了他的公司,顺便请个外劳整天服侍躺在床上的他.
而这天晚上我跟大胖一起上班,我们就在想,早上要不要跟那个师父问事.
其实我一直都没什么事情想问的,每天过一天是一天,没想过发财,没想过长命百岁,没想过讨老婆,唯一想过的只有哪天我可以舒舒服服地走掉,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但是大胖却很想叫我问事,因为他是外包保全,没有免费问事时间,所以只能拜托我.
我心想这家伙被卖了那么久,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希望这个师父不要把我卖掉,不然以后夜班很难抓交替.
于是我就和蔼地说:"大胖,其实师父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啦,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呀!
我不能帮你解答,你再去问师父嘛!
"大胖想了想:"我在这边上夜班那么久,最近有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清楚,困扰我一段时间了.
"我想了想,不对呀,这几天没遇到死状很惨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呀究竟是什么事情可以困扰一个专业殡仪馆夜班警卫大胖缓缓地说:"小玉跟放火[45]到底在红三……""可恶!
你上班没事的时候不要每天看计算机啦,你叫我去问师父这个,如果他答得出来,不管他拜什么神我都跟他拜.
"大胖想想:"还以为那师父多厉害.
"这时候,礼厅的灯又亮了.
大胖一样上去关,但是这次不一样的是,大胖在上面关了很久,始终关不掉.
搞了大概快半小时,他才放弃,下来的时候,灯就自动关了.
"可能是电路真的坏掉了吧!
"我这样安慰有点受到惊吓的大胖.
等到大胖走后,我对着礼厅拜一拜,说:"我这同事真的讲不听,希望各位不要跟他计较,他只是不懂这些事情而已.
"殡仪馆的旧礼厅有个地下室,那地方放置了一些骨灰罐,那是当年迁葬的时候找不到家属,或是当年那附近有乱葬岗,帮他们迁移的时候公家塔位不够,或是急着要发展配套措施还没设定好,而临时放在地下室的.
里面都是一些没亲属的人或是无名尸,在死后很倒霉地再被挖出来,挖出来后又不知道放哪里,然后就放在那里.
所以不管是电路问题还是他们晚上要开趴,我们都不想管.
早上师父来之后,老板问他说:"师父,这次这边有什么比较需要念经的地方吗"师父看着旧礼厅,说道:"这边还是老样子,我等一下会去念一下经.
"然后他去了冰库,又去了解剖验尸的地方,最后再去后山的乱葬岗.
一切似乎很合逻辑,这些地方冤魂也应该是最多的.
而没有问事的我,想说没我的事情,而且又下班了,所以就先开溜了.
当我快快乐乐离开办公室要牵车的时候,突然听见师父"咦"了一声,他看着警卫室,转头跟老板窃窃私语.
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师父是有料的……乱葬岗若说殡仪馆的都市传说只有三个,我觉得真的太少,像是我们的纳骨塔很玄,常常三更半夜有一些像是邪教的人,骑着摩托车在那里滑手机.
除了一些外面的住户,还有一些是葬仪社的人员,仿佛是中了邪一般,一直拿着手机对着纳骨塔滑.
直到有一天我克制不住好奇心,跑到那边一看,原来我们的纳骨塔不仅仅是纳骨塔,还是宝可梦[46]的道馆,那群人是对着别人的祖先丢宝贝球的.
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很猛,原来当年去殡仪馆抓鬼斯通是真的,直到有一天我们去参访别家殡仪馆,他们说他们的火葬场是道馆,我才发现原来这是常态,是我太没知识了!
而还有一个地方,是连外面葬仪社老板都觉得不要常去的地方,就是我们后门旁边,有条道路可以上去的,专门埋葬无名尸的乱葬岗.
其实有些无名尸是不能火化,只能土葬的,这是考虑到N年之后如果有家属跑出来要相认,还可以开棺拿出来做鉴定.
所以在殡仪馆这里,还真的不一定每个无名尸都是烧一烧就搞定了.
某天我跟一个葬仪社老板闲聊的时候,他就告诉我,那个地方很阴,不要常去.
而我也常常想起这句话,所以能尽量少去时,我就少去.
直到有一天我们殡仪馆遭小偷,老板要求我们加强巡逻,于是我就稍微去那边看了一下.
记得那天大概是晚上十点,刚好工作有空当,所以我就上去巡逻.
我拿着手电筒慢慢地往那个地方走,一转过弯,我看到有辆车停在乱葬岗的旁边.
我觉得奇怪,这时间怎么会有车于是我走过去一看,是那个葬仪社老板的车!
我一打开手电筒照过去,不得了了!
这个老板坐在车上,好像被卡到一样,两只眼睛往上吊,嘴巴一开一合好像在呻吟!
老板开的是休旅车,车身比较高.
但我依稀看到方向盘那个位置好像有颗人头,差点没把我吓死!
正要赶过去救他的时候,这老板突然惊醒过来,做一个手势要我快点走,而另外一手把方向盘那颗头往下压.
他应该怕我有危险,叫我赶快走,我心想这葬仪社老板常常跟师父打交道,多少有点道行,不至于栽在这里吧……于是就很感激地先离开.
我就这样快走回办公室,也很担心老板顶不顶得住.
谁知道就在我回办公室后,那个老板也来办公室了.
"不是告诉你那地方不要常去吗"我回答说:"我们老板说要加强巡逻,对了刚刚你一个人在那里抓鬼喔"这老板愣了一下:"对呀,我在抓鬼,你不要跟别人说唷.
"我心想,这地方人人都不简单,为善不欲人知,于是急忙地点点头,说道:"那处理完了吗"葬仪社老板说:"都处理好了.
你口渴吗我买饮料给你喝.
"于是老板塞了一千给我买饮料,但是我坚决不收.
开玩笑!
我又没帮上忙,而且一千买饮料是要喝到挂是吗老板好像是中了邪还没好,我连一千都不收了他还再掏出一千来,真的傻得可以!
后来他只好去小七买杯咖啡给我喝,从此之后,只要我上班看到他,就有咖啡可以喝.
有时候我会问他为什么不让他老婆跟小孩知道他会半夜出来抓鬼这件事情,他都会很紧张地说,能不能就当我那时候没看到.
有时候觉得这些老板人不错,既谦虚又大方,好险当时老板有处理掉这个女鬼,不然想想那个年轻的时候就跟他一起打拼的老婆,还有可爱的小朋友,如果那时候没处理好,肯定又是一个家庭的破碎.
而且不只是他,听说蛮多老板也曾在那个乱葬岗旁边遇到灵异事件.
也对,那地方离他们那么近又那么隐秘,难怪常常听说那边的一些灵异事件,至于是不是同一个鬼,却又不得而知了.
"那个地方很阴,没事不要常去.
"这句话到现在还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有时候想起,还是会心有余悸.
这时候,又有接体车开了进来,我的工作又要开始.
一个常常来给遗体化妆的妹妹这时候经过,我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啊,这个后脑勺似曾相识呢!
"我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看过……无意义的遗书今天是没事的一天,我一边跟老大擦拭冰柜的门,一边听他聊八卦.
老大在这条街二十年了,哪个诵经师姐跟哪个业者在一起,哪个正妹礼仪师的男友、前男友、前前男友是谁,他说起来都如数家珍.
毕竟这圈子很小,干这行的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放在这里,所以这里的八卦传得很快.
老大常说:"这条街没有秘密.
"来这边一段时间的我,也慢慢可以体会了.
突然间,我们的电话响起来了.
电话那头的主管还是很酷:"接体,坠楼,急件.
"其实我们很不喜欢听到是"急件",一方面那边一定很多围观的群众,另一方面那一定是那种会上新闻的事件,才会跟我们说"急件".
到了现场,果不其然.
一下车就看到警察围起的封锁线,里面有一片白布盖着往生者,旁边都是围观的群众,还有两个惊魂未定的警卫.
那是一栋学区附近的大楼,当时正是学生们下课的时候,因此坠楼的一瞬间,有不少学生经过,也目击到了.
所幸没人被压到,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鉴识小组看到我们来了,仿佛是看到救星一样,连忙催促我们先把尸体送到殡仪馆他们再去拍照.
像是有些死因很明确的意外,有些时候鉴识小组会选择不在现场拍照,而是先到殡仪馆再说.
打开白布后,我看到的是一个满身是血,脑浆四溢,胸前的骨头几乎都外插,勉强看得出来是女性的尸体.
我们立刻把尸体放在尸袋里,再将地上的脑浆努力地集中在一个塑料袋内,火速地处理完送往殡仪馆,让鉴识小组可以在馆内拍照.
协助翻身拍照的过程,真的蛮令人难忘的,那双手已经断到可以用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旋转,而脚也已经彻底碎了,脑袋破了一个大洞,眼睛也是快要掉出来了,令人不忍卒睹……隔天要验尸时,我们得到一个消息,原来这位大姐大约五十岁,户籍登记在户政事务所,也就是说她是居无定所的.
警察联络到的家属是她儿子跟女儿,看样子大概是读高中、大学的年纪,自从他们父亲抛下他们,跟小三跑掉后,他们母亲就得了忧郁症.
后来母亲说要自己搬出去住,顺便劝他们的父亲回心转意,两个小孩就都跟外婆住,等到他们再次得到母亲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四年后,而且是在殡仪馆里面,遗物就只有警察给他们的一个小背袋还有一张像是遗书的东西.
其实身为局外人的我,看这起坠楼感觉蛮生气,为什么要选在学生下课的时候,在学校旁边的大楼自杀呢难道都不在意小朋友看到会有阴影吗难道不知道压到人的话,她的两个孩子还有家里的老母亲会赔不起吗之前的两起坠楼:第一位被霸凌的妹妹,我觉得她问题没有解决;第二位压力太大的年轻爸爸,我觉得至少他们家不用再负债,老婆把房子卖一卖还可以带着小孩去乡下娘家生活.
而这一起,我觉得她不只没解决问题,甚至还制造了麻烦,是一种自私到不行的离世方式!
后来他们并没有选择联合公祭,而是选择一般的葬仪社.
那家葬仪社收费不菲,但是又草草地带过.
因为完全没有人跟他们接洽,只有两个没出社会的小孩,和一个不方便出门、在家守寡、用棺材本办女儿丧事的老母亲.
这行其实有潜规则,当双方谈好如何治丧后,像我们这种局外人是不能多出意见的.
毕竟这是生意,双方合意就好,"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礼俗那些我不太懂,不过我在冰库看到的是:没有缝补,因为这具缝补起来动辄十多万;没有化妆,因为只剩一团肉了;也没有退冰,因为是直接连尸袋一起入殓到棺材里面;连最后的瞻仰仪容都没有,也没有订礼厅,因为来的只有两个小孩子.
更可怕的是,我跟那两个小孩子闲聊的时候,发现葬仪社没有打折,价钱跟一些全包的行情差不了多少.
也是啦!
或许在有些业者的眼中这种肥羊不常见了!
最后,要在冰库前面盖棺前,她儿子拿出一张当初的遗书,问业者是否可以放进去一起烧.
当时我人在旁边,看着他们把纸放在棺材里的尸袋旁边,纸上写着:"请***来我丧礼.
"原来,那么大的阵仗,只是要吸引人注意!
只是要吸引一个抛弃她的人的注意!
只是要吸引一个根本就不会来看她的人的注意!
或许这位大姐在从顶楼跳下前,想的不是有什么后果,而是这行为能不能让那个人注意到她吧师父响着铃铛,身后儿子拿着相片,女儿撑着雨伞,随着棺木前往火葬场.
我抽着烟,心里想着,倘若今天这位大姐知道,就算她跳了下来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她还会选择跳下来吗火山孝子这次要前往的是某红灯区的公寓.
每次收到要去那边工作的消息,我总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里明明是闹区但是自杀的真的特别多,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在这灯红酒绿中,特别容易迷失自己吧到了现场,看看状况,死亡有四到五天,已经开始有尸臭味了,但是还没有肿胀到很夸张,或许是有开冷气的关系吧!
而发现者又是不知道在衰几点的房东,但是这房东蛮特别的,一直在问冷气有没有关,很显然的是一位爱地球的房东.
其实烧炭一直都是自杀的热门选择,但为什么我对这个自杀者很有印象呢因为他看起来真的不太像是一个会选择自杀的人.
往生者只穿一条DK的内裤躺在那边,旁边西装是亚曼尼的,手表是劳鬼,长夹BV,短夹Gucci,一个小背包LV的.
应该是说往生者生前用的东西都给人一种其实他过得不错的感觉,但是他还是选择以烧炭的方式离开人世,这点我不太理解.
总之,我们的工作就是把他送到一个最后休息的地方,如此而已,也不会因此而停留太久.
毕竟我们若一会就接到电话,下一位需要服务的还等着我们去服务.
死亡来临前是不需要打招呼,也不容许你拒绝它的到来的.
我们忙碌过后,回到办公室小歇一会儿.
这时候看到来打扫的弟弟,他叫小李,小李身体有些疾病,所以他在社工的辅导下在这里工作,每个月还有社会局的补助.
小李工作算是认真,因为外头愿意接纳他的企业应该也不多了.
但是他有些缺点,他很爱买名牌,手机都用当季最贵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也都是名牌,只是仿的比较多.
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他是想要让大家注意到他.
有天我问他说:"你住哪里呀"他回答:"我自己住外面呀.
"我问:"那你家人呢"他回答:"他们不想跟我住.
"跟他相处久之后,就知道他为什么有钱买爱疯[47]最高阶的,但是发烧只去药局拿药,也不愿意看医生,他就是觉得自己贱命一条,没有就没有了吧.
小李最近有烦恼,他交了一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年纪很轻,常常跟他语音聊天,但是小李都没看过她.
听小李说,那个女孩家里有欠债,所以小李常常会寄钱给她.
而那段时间的小李看起来真的很开心,至少他认为他真的谈恋爱了.
有一个照片是正妹、声音是女生的人,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打电话给他,而他的薪水不断不断地汇过去.
不够的部分再去跟朋友借,或是用其他我们不知道的管道借.
这天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小李愁眉苦脸地在扫地,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那个女孩又被讨债了,这次要十万,他在想办法筹钱.
我听了笑一笑,请他去外面抽根烟聊聊天.
我父亲往生后,有一段时间,我沉迷在烟花之地.
当时只是觉得累了好些年,很想放松一下.
想想自己一直都没有女朋友,又快年过三十,因为不想当一个会放火球术的魔法师[48],所以想去尝试一下.
然后呢存款就都没了.
在那个世界里面,其实我真的非常开心.
我的女人缘很差,但在那个世界有美女陪我聊天,我才发现,原来牵牵手是那么简单,原来亲嘴的滋味是这样的,原来不擅长交际的我可以跟女孩子对话那么久,原来抱在一起海誓山盟是这种滋味,原来原来……一切之前不敢想象的,都成真了.
不可思议,只是花钱而已,就把我之前所有没有经历过的都尝试了一遍!
直到我账户领不出一毛钱之后,我才知道,一切都是那么恐怖.
但如果问我,后悔那段时间就这样花光积蓄吗其实我不后悔,那段时间教我很多事情.
正如我所说,我没什么自信也没有什么女人缘,家里没房也没什么存款,还有一个生病的父亲,说什么女朋友根本就不敢交.
那段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日子,我很清楚都是假的,但是那也是我活得最开心的时候了.
原本空虚的心灵似乎被这种逢场作戏的温柔填满了,但是后来我知道我经济没办法支持这种挥霍,所以我走出来了.
走出来后的我,其实感觉很差,因为我想到了我外婆.
为什么我可以因为别的女人说喜欢我,就买东西给她,却很少买东西给一个养我长大、一直关心我的女人为什么我可以照三餐送饭给一个跟我演戏的陌生人,却没有想过我能不能这样对我外婆为什么选择用物质满足别人,让自己觉得被需要,而不选择买些好东西,去孝顺那个我小时候每次看到她都偷偷塞零用钱给我的人呢那个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不是烂,是烂透了!
在经历过那次的沉沦之后,我现在只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我外婆,总是在想她有没有缺少什么东西,然后用我最大的能力去改善她的生活环境!
毕竟,这才是值得我努力去爱的人!
当我说完这个故事之后,小李笑笑,可能他觉得那女孩不是骗他,也可能因为这梦太美,他还不想那么快醒来.
但我觉得最可能的是他学费还缴不够,也罢,随缘吧!
反正最差还是我们去收他而已.
隔天那具烧炭的遗体验尸时,来的除了房东,还有两个年迈的老人.
二老在冰库门口哭得极惨,在听完跟他们接洽的礼仪师说完这个案子的故事后,我看着他们开始思考.
他们是为了唯一的孩子往生而哭泣或是为他们的孩子居然将所有钱砸在酒店里而哭泣抑或是为了一些外面纠缠不清的债务而哭泣或许答案只有二老知道吧!
这件处理得很简单,没有什么仪式,三天之内火化.
来悼念的只有二老,没有其他同事、朋友,更没有他砸钱去养的那些小姐.
大殓盖棺后,葬仪社的人员将遗体推往火葬场,而小李从火葬场方向向我走过来,告诉我他在那边借到了十万块,汇过去之后,他女朋友就要跟他见面了.
火山孝子这件事,挺得过去的,会更爱自己,更爱家人;挺不过去的,留下一堆烂摊子,来处理的是那些无语的亲属;而还身处当中的呢也许就只能看他的造化,看他是否过得了这一关吧!
漫谈自杀千万不要自杀,自杀太麻烦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近几年看过大大小小自杀的,有烧炭、上吊和跳楼等.
先来说说目前最流行的烧炭好了,烧炭的件数真的很多,从往生者家属与礼仪师的对话来分析,我认为选择烧炭的多是胆小型的人,这种人通常都希望以原来的面貌离开尘世.
其实不然,选择烧炭自杀者多是没有朋友或亲人不关心的边缘人,所以自杀者被发现的时候多已往生一段时间,全身发黑发臭,而面容都是极为可怖的.
发现者几乎都是倒霉房东,或是很衰的邻居,当中有百分之八十是在出租屋被发现,百分之十五在车内,其他的在旅馆.
最扯的情况当然是《老司机》那篇写的,流浪汉跑到别人门锁坏掉的车上烧炭.
烧炭自杀者死了是一了百了,但是给家属带来的麻烦却很大,光是请人来清理就要分运送遗物费和清理费.
便宜的话,载送一车遗物大概八千,如果屋内的状况很糟,尸水弄得到处都是,还要加钱.
另外还需要请师父来给凶宅念经,以中部的行情来说,一场至少四万起跳,其他地方可能更贵.
车内烧炭倒是还好,如果是刚往生的话,车内清一清就好;如果是隔很久才发现,尸体已经腐烂发臭的,就回天乏术,车就直接报废了.
次多的自杀方式大概是上吊,发现上吊亡者的地点是出租屋和野外各一半.
我觉得选择上吊自杀的人的决心又比烧炭的再强烈一点.
在出租屋自杀的其实都一样,都是等着被倒霉的房东发现.
想起来房东也实在不好当,总有那么一天,因为某个房客拖欠房租许久又联络不上,或者邻居投诉有恶臭,而打开某个房门,然后看到人全身腐烂地在那边摇来摇去.
真的是有够悲惨.
选择野外的人都会在不太偏僻的地方上吊,应该是考虑到在有人经过的地方上吊,尸身比较容易被发现吧.
换个角度想,也许是深山太偏僻了所以都没被发现,并不是没人选择到深山去上吊……我曾经看过直接在小学大门前上吊,或是在土地公庙里和公园凉亭里上吊的.
或许是角度或姿势的关系,上吊的亡者并不如大家所想的,都会吐出舌头,但是通常都会大小便失禁.
接下来要说坠楼.
我个人认为,那么多自杀方式里,就数坠楼的人最有勇气了,不过下场也极为凄惨就是了.
哥目前收过三件,一件六楼,头骨破裂;一件八楼,串在一根柱子上;另外一个高度更高,来的时候软绵绵,几乎全碎.
以上我对所有死法的形容已经算客气了,我也知道很多人有走不过的那一关,我写这篇也只是想告诉所有读者,当你走不过那一关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子而已.
每次法医跟检察官来殡仪馆验尸之前,我都会打开休息室让家属进去坐着休息.
那也是我感叹人生百态的时候.
有些家属看起来很悲痛,我记得遇到过一个经济能力不好的爸爸,一听到自己肺癌末期就上吊自杀,留下四个女儿在灵堂前哭;有些家属看起来很生气,我遇到过一个亡者,在生前跟所有亲戚借了快四百万,他把钱都挥霍完后在祖厝烧炭;有些家属则是一脸茫然感觉莫名其妙,记得一个家属说大概二十年没见面的弟弟突然上吊,他来认尸的时候根本认不出来;还有一些眼神呆滞,只是坐在那里哭的,这种的看起来最绝望,他们都不是家属,而是找不到家属,或家属不愿意处理而被迫出面的房东们.
我的职业生涯中,遇过尸身状况最好的,是一个阿宅.
这个阿宅不是自杀,是暴毙.
他的妈妈叫他吃饭没有得到响应,于是进房去看,才发现他已经往生三个小时了.
记得那天法医带着新人来验这个阿宅的遗体,我刚好在里面帮忙.
法医一看就说这亡者死前有打过手枪.
我一听吓了一跳,想说怎么那么厉害那个新人也是吓一跳,想说到底哪里可以一眼发现他有打过手枪后来法医指着他下面,我跟上去一看,可恶,原来是卫生纸还粘了一点在上面呀……自杀未遂有天我放假,就约了一个很好聊的女网友出来吃个饭、聊个天.
那个小妹妹答应了,于是我就骑车跨越两个县市去找她.
我在她家楼下等了好久,大概二十分钟吧,就当我想说该不会又被耍了,准备离开的时候,终于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叫我上楼.
我心里是既紧张又兴奋,毕竟身为肥宅,我从来都没有跟女网友共处一室的机会啊!
女网友开门,是个年轻的妹妹,我心里暗爽:"哇,是个正妹呀!
"但她脸色却很苍白,也不说话,也不招呼,只是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一进她房间,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哇,正妹的房间很不一样,特别有个性,东西随性摆放,连地上都像摆过八卦阵一样,要走都不是很简单,肯定是怕有歹徒入侵才需要在门口摆阵.
"我把路上买来的小吃摊开邀请她一起吃,这个妹妹显然很饿,看她吃饭的样子,我就尽量吃慢点,因为我觉得她很有可能还需要我手上的那碗卤肉饭.
趁她大吃特吃的时候,我环视四周,观察她房间的格局:这是一间小套房,乱中有序,有两只猫蜷伏在衣柜上,床上摊摆着一堆衣服,当中还有内衣之类的贴身衣服.
我吞了吞口水,心想这个妹妹还蛮狂野的.
床旁是书桌,书桌旁是浴室.
我收拾案发现场惯了,对杂乱的环境早已免疫,所以认真看才发现书桌很凌乱,好像有人在房里打过架,把桌上的东西都打乱了一样;至于地板,则给我一种很亲切熟悉的感觉,因为上面满满都是干掉的血迹.
"正妹的血不应该是粉红色的吗"这是我当时的念头.
我扒了几口卤肉饭,一边吃一边想,越想越不对劲,才惊醒:"咦不对呀,这里怎么像是遗屋之类的不是乱中有序呀,是死过人一样!
"我转头看着那个正妹,先排除她已经被分尸这个可能性,因为她吃卤肉饭的样子看起来真的不像.
于是我的视线往下,捕捉到她手上的割痕,嗯,蛮专业的,割腕割静脉,这样就比较不会痛.
我问她:"自杀失败唷"她笑着点点头,我看着地板:"死人屋清过,活人屋没清过,等等帮你清好了.
"她一样笑着点点头,继续吃饭.
她自杀的原因,我不难理解,因为之前就跟她聊过,知道是感情问题.
自杀成功的我看多了,自杀没成功的我第一次看到.
吃完饭后我开始打扫,而她去睡觉补眠.
我边扫边想,别人约炮是吃烛光晚餐,我则是在血泊中吃饭;别人约炮带着保险套跟卫生纸擦东西,而我是戴着手套跟毛巾在擦地板……这样想想地板变得好擦了,为什么是眼泪,我加了眼泪!
我花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把房里可以用来擦东西的毛巾都用完之后,我问她:"衣服可以借我两件吗只要再两件衣服我就可以打扫干净了!
"她抵死不从.
女生好像都这样,就算想死衣服还是要干干净净的.
不过当天我倒是有种觉悟,我很庆幸平常都在处理死人的房子,因为处理活人的房子还要听她说什么不能清、什么要放哪里之类,真的很烦.
我索性不理她,拿张椅子自己看电视.
但我也在偷偷观察她,一个白白净净的女生,仅穿着汗衫内裤躺在床上,旁边恰恰好一个保险套.
我心里想,这该不会仙人跳吧!
于是我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把电视频道一台一台地转来转去,就这样过了三个小时,才放下心来.
如果真的是仙人跳,外面准备冲进来的兄弟应该等到睡着了才对!
在这段时间里,我不时观察她是否还在呼吸,生怕她突然间挂掉,那我就跳黄河也洗不清了;偶尔也看看垃圾袋里是不是有尸块,深怕自己从约炮变成分尸案的帮凶;最后再观察她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否则隔天新闻就会是"痴情宅男伴尸二日"……我本来想说等她起床后跟她一起抽根烟就走,但她醒来就哭着求她那个有了新欢的男友回来她身边,我就心软了,心想应该再陪她一下.
我们到套房楼下去抽烟聊天,聊自己的荒唐往事.
说起我生病了,很喜欢追外面的小姐,单方面地付出,最后却一场空;说起她生病了,很喜欢别人付出,享受那被呵护的温柔.
我说我这辈子觉悟了,什么爱情之类的机会永远不属于我,我这辈子只打付钱的炮;她说她曾经像行尸走肉,再丑再肥再老的她都约过.
听到这句话,我精神一振,眼睛一亮,心想:"有戏了!
老肥丑,我完全符合!
"后来她问我要不要在她套房过夜的时候,我肯定是很开心地说好啊!
这一夜,真的很难熬.
还记得上一次,有女生在我身边睡得那么熟,是我们一起去看《刺陵》这部电影.
今天的场景跟上次如出一辙,她睡到有剩,我却很亢奋,心里一直想着:"大师兄啊,三千可以解决的事情,千万不要花十几万啊!
"但我还是忍不住抱了她,她马上就推开我的手说:"快睡,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炸鸡,我只想跟你分享那个好吃的炸鸡.
"被拒绝后,我心想自己真的很肮脏,原来要单纯地跟一个人相处是那么不容易.
她只是想找人分担心事,我却满脑子摸奶打炮.
还记得那晚睡前聊天,我跟她说我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事情.
她问我为什么,我说:"帅的人用几句话就骗你炮,而我一整天下来对一个陌生人嘘寒问暖兼打扫家里,却什么都没有,努力付出跟屎一样.
"现在冷静下来后回想我当时说的话,心里只有两个字:"恶心!
"这一夜我没有睡也睡不着,只好期待早上有那个美味的鸡翅,希望吃起来,是一种纯真的味道.
我没有报警,也觉得没有必要报警.
对于一个想不开的人来说,警察是没办法帮助他的.
"自杀不能解决问题"这句话,必须是在足够了解对方的生长背景,清楚他当下所面对的困境,并且自认有能力帮助他的情况下,才有资格说.
我能做的就是陪她说说话,尽力逗她笑.
至于她的决定,我只能尊重.
圆圈后面的世界这天,我们接获警察的通报,去接一具上吊的遗体.
接体的过程没什么特别,没有遗体发黑的恐怖画面,没有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也没有特别可怕的案发现场.
单纯是工作回家的老母亲打开家门看到客厅没有开灯很阴暗,想起今天休假没去打零工的儿子不知道在哪里,于是走到客厅的角落看了看,才找到挂在那里已经不会说话的儿子.
来殡仪馆等待验尸的,就是这位老母亲,她已经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奶奶.
验尸当天,她提着玉兰花篮,站在我们冰库的门口瑟瑟发抖,因为她将要面对她生命中唯一儿子的死亡.
她看到儿子的遗体后哭得肝肠寸断,在快哭晕的时候,我们把她抬到旁边,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的家属.
奶奶摇摇头,似乎想到什么伤心事,又开始哭了.
说真的,在这里工作的每天会遇到的伤心事太多了,要难过说不定也轮不到帮她难过,但是到了隔天探视遗体的时间,我才发现这家人不一样.
这天探视的时间一到,老奶奶就来了,带着一个早餐店买来的汉堡跟她的玉兰花篮,就要进去看遗体.
进门之前,我把奶奶拦下说:"奶奶,里面不能吃早餐唷.
"奶奶说:"我要给我儿子吃的.
"我听了后跟她说:"奶奶,这里是冰库,冰遗体的,你要祭拜的话要去安一个牌位,然后放在桌上就好啦!
不能在这里祭拜啦!
"奶奶看着我说:"我没钱安牌位.
"我呆了一下,看着奶奶哀伤的眼睛,想了想才说:"奶奶,等下你东西放在手上,心里想说什么直接默念,不可以拿香.
"奶奶感激地点点头.
探视时间十五分钟,她就在里面哭了足足十五分钟.
她的手上拿着汉堡,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跟她儿子说,说到我们提醒她时间到了,她才擦了擦眼泪,拿着汉堡走出去.
那天我刚好要去送数据,所以走在她后面,看到她把汉堡吃了后,带着玉兰花篮,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我回到办公室,问了问老大:"安牌位很贵吗"老大想了想:"请个师傅大概三千,工具成本那些大概两千,你要问那个老奶奶她儿子的话大概两万吧.
"我听了蛮惊讶的,原来老大数学强成这样,我随意考了老大一题:"老大,16*16等于多少"老大说:"196.
"我心想没错呀跟台大教授算的一样[49],怎么三千加两千会是两万呢老大看我满脸问号,就跟我说:"这边的计算公式是成本加上业者那面招牌.
"我想了想那家业者,才惊觉:"哇!
其实两万还是打过折了呢!
"我就再问老大说:"我记得某家常常帮助甘苦人,如果我把奶奶介绍给他的话……"老大看了我一眼:"你想死吗挡人财路的事情在这条路上千万不要做!
"唉,也是……老奶奶也是很有毅力,日复一日地带着汉堡来.
到了第三天,老大终于受不了了,冰库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张椅子;我也终于受不了了,每当老奶奶进去探视的时候,我都在外面把风.
这都不是我们的分内事,我们也不是非得要帮忙,但是每次想起老奶奶离开时的感激眼神,以及硬要把三十元的汉堡塞给我们两人吃的举动,我们就觉得愿意为她多做一些事.
出殡的前一天,老奶奶也来了,但这次没有哭很久,反而主动找我们聊天,说起了他们家族的诅咒.
我一听"诅咒"二字,精神就来了,连忙问她是什么样的诅咒.
她说,她们家从小就很穷,她还小的时候,爸爸就上吊走了,妈妈一人无法养育她,于是把她送给别人当养女.
长大之后,她嫁了一个穷老公,生了一男一女.
有一天,她们家的钱被诈骗集团骗走了,所以她老公也上吊了.
女儿因为嫁得不好,也是上吊走的.
剩下的这个儿子很老实,平常打打零工,有工就做没工就休息,也没有想娶老婆,很认分,看起来会这样过完他的一生.
所谓"穷不过三代",他们家人对这句话很有感,因为穷到第三代就没钱娶老婆了,自然就不会有第四代.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家人都选择上吊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想过要上吊.
她说,绳子围起来的那个圆圈后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似乎有人在那个世界向她招手,告诉她说,圆圈后的那个世界,不用辛苦工作,不用为三餐苦恼,也不会被病痛缠身.
她想上吊的时候,她老公才上吊过世不久,她透过绳子看到老公跟爸爸向她招手.
她感觉到那个圆圈有股吸引力,吸引她再往绳子走一步,这时突然有股力量把她往后拉了一拉,她回头往后看,看到了她的儿女,顷刻间,圆圈后那迷人的世界消失了,只留下残忍的现实要去面对.
奶奶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家人都有自杀的"基因".
她看着在退冰的儿子,告诉我:"去了那个世界的人,一定没烦恼了.
你看,他是笑的.
"我听了她的话,转头看着躺在那里微笑的中年男子,一语不发.
她儿子出殡的那天,她送我们一些玉兰花,然后就一个人默默地往火葬场走去.
我们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如果这次她又起了看看那个世界的念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拉住她同一天,我们接获通报去某处接体,我们开着车,一路上闻着车上的玉兰花香味,想着奶奶的话.
到了接体现场,发现又是上吊的尸体.
我想到了老奶奶的话,于是绕到尸体的前面去看往生者的脸.
"靠夭!
为什么看起来也是笑的呀……"除夕还记得有一年除夕是我当班,我早在除夕前六天就知道当晚的班底有谁了,毕竟做七的时候礼仪师跟师父都会到,还算蛮好猜的.
而这年的冬天不知为何,特别冷也特别多人往生,送到我们家冰库都快满出来了,也算是一种哀伤的生意兴隆吧!
除夕当天,我上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的班,于是我买了一堆水饺,因为我算算,那天要来陪我的人应该不少.
我心想,不能在家里吃年夜饭,至少让大家有水饺好吃吧!
谁知道这天晚上,却是异常地忙碌……这行就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很闲,但是一有事就是忙到不可开交.
特别是要吃饭的时候,事情就会来了.
这天我煮好水饺,正要端出来的时候,接体车就开进来了.
那晚的场景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一般来说,一个班要收到双位数不容易,但是那天,我一共把十位往生者送进去休息.
也因为是除夕夜,就像老人家所说的:年关难过,很多老人家在季节交替的时候,身体都会受不了,而原本应该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家吃年夜饭的时候,他们却是在殡仪馆这地方接受生离死别的洗礼,看了就很难过.
这晚的案件很多,而当中有两件令我感到匪夷所思:一件烧炭,一件上吊.
烧炭那位是警察通报我们派老司机去接的,老司机把他接回来后就不断地跟我们说这件多麻烦.
因为这次的接体是在闹区大楼中的一间套房,他们去到的时间,已经是很多人开始沉浸在年节气氛的时候了,可想而知,老司机的出现对那一个小区来说多么煞风景.
听老司机说当他们跟警察到那边的时候,每户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情的人也毫不隐藏自己的反应,直呼晦气,还请他们可以的话,尽量不要经过他家门口.
其实大过年的这点倒是可以体谅.
送来我这边的时候,才知道往生者原来是一个独自在外租屋打拼的人.
听房东说似乎是有些年纪了,找工作不太顺遂,一直都是打打零工,房租也被他积欠两个月了.
他死得无声无息,还是房东不想被欠房租欠过年,去找他要房租的时候才发现的.
而家属方面,警方说暂时联络不到.
等到老司机们进完馆要离开冰库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去看看那个往生者.
老实说心里真的有点难过,在这人人团聚的日子中,选择这样离开人世,而且连个来送最后一程的亲人都没有,这叫人情何以堪呢紧接着,接体车又来了,一样是自杀,不过这次是上吊;不一样的是,这次门口有很多的家属.
当家属在等人到齐的时候,我跟礼仪师在闲聊,才发现原来往生者是一个老伯伯,他得了癌症,经过一次次的化疗,癌症却又一次次地转移,终于在除夕这天,他看着电视发现好似全世界的人都开开心心过节,唯独他受病痛之苦,于是趁着太太煮年夜饭的时候,一个人在卧室上吊.
发现者是他的儿子,原本开开心心要请父亲一起来吃准备好的年夜饭,推开房门一看,却是一辈子的阴影.
我看着冷掉很久的水饺说,可惜了一桌好菜啊……礼仪师说,就是呀,看来这个除夕他们肯定难忘.
大概十分钟后,家属几乎都到齐了.
只能说,子孙成群,原本应该是可以颐养天年的老人,现在已成一具冰冷的遗体,而原本应该是一群在看电视等红包的孙子,现在都跪在遗体前,看着他们的爷爷最后一面.
这时候,外面开始放鞭炮了,而这一家子却没地方可以念脚尾经.
为什么呢因为这时候的殡仪馆可以诵经的地方已经满了,每个诵经室都有人占用了.
这一夜,悲戚得热闹.
这天我一直忙到下一班的来交班,还多加了半小时的班.
结束的时候我才有空吃冷掉的水饺,下一班的人问我,冷掉的水饺好吃吗我说,其实今天看了那么多后,我发现我现在不是在吃水饺,而是在体会活着的感觉.
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活着,真的很好.
至少回家后,还有家人陪我一起过这个年.
后记我的作品,我的故事我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写作,还出书.
这本书对我的意义,也许就像朱亚君总编所说,是用来祭祖的.
我书里写的都是我在当照服员和接体员时发生的事,我常在想,如果我爸没生病,我不会想当照服员;如果我爸没过世,我也不会想来殡仪馆工作.
我爸年轻的时候没教我什么,但他生病之后,我人生却因他而改变,我为他而去做那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我爸对我影响真的很深,记得还小的时候,老师说不可以说谎,我奉为天旨,所以有个叔叔打电话来家里,问我爸在家吗,我说在,然后就被我爸打了一顿.
后来才知道那个叔叔是来讨债的,从此我很少接电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可以跟那个叔叔说我爸在家,而有时候又不行;为什么有时候他是我爸朋友,而又有时候变成债主.
还记得有一天,我爸跟我说等等谁来找他都说他不在,我说好.
过后一个叔叔出现在家门口,我撒谎说爸爸不在,那个叔叔不相信,直接把我推开跑进我家,然后在厕所找到了他.
我记得那天他们在我家大吵,那个叔叔逼我爸签了一张东西.
离开前,那叔叔看我一眼,说:"那么小就说谎,你想以后跟你爸一样吗"我走进家门,看着坐在客厅的爸爸,他只跟我说:"看个门都不会!
"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
为什么听老师的话不说谎会被骂为什么听爸的话说谎也会被骂我不明白.
中学有一次段考,我考差了,回家后偷偷把老师写给父母的通知信收起来,被我爸发现,他问我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逃避.
我冷笑说:"这些话你敢不敢对债主说"他听到后拿起皮带就一顿打,不需要别的解释,只因为他是我爸.
我的印象中,那时候家里总是有很多债主登门讨债,一个离开了下一个就来.
我有个任劳任怨的妈妈,也因此,他经常就搞出一个麻烦,然后躲起来,等麻烦结束后才回家.
我们家里总是没有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叔伯姑姑们都很帮忙,连我大学的学费都是我姑姑帮我出的.
我上大学后,因为经济问题很少社交.
有一次我跟同学相约去吃麦当劳,我想说皮包里还剩五百,应该很够.
于是我到了麦当劳,点餐后拿起钱包,才发现钱包里的五百块已经被我爸偷走了.
哈哈.
我居然在麦当劳哭了出来,想起来真的很好笑.
一个大男人在麦当劳点了餐,结账时发现钱被老爸偷走!
哈哈哈!
我当时不知道是笑到流泪还是难过到流泪,只知道是同学帮我付的钱.
我开始赚钱以后,有机会就会请这位同学吃饭,我不会忘记他的恩情,也忘不了那份屈辱.
我跟我爸第一次打架,是我大四的时候,那天我爸先动手打我妈,原因是我妈工作晚回来,我爸怀疑她有外遇.
本来那天因为他动手打我妈,我就很生气,直到他骂我外婆,我终于崩溃去跟他拼输赢,打到警察来了,我们才停下来.
这件事后我就带着我妈和我妹搬走了,原以为终于可以摆脱他,但有一天,我回家时发现我爸在我新家里,原来他是来哀求我妈说他没地方可去,求我们收留.
我真的被我妈气死,我不懂我那么努力把她从地狱拉了出来,为什么她又要自己跑回去我跟我爸说,绝对不可以在我家过夜.
因为这件事情,我们又打了不少次架,直到他中风了.
他一开始是小中风,左半部不能动,右半部还可以动.
他不努力复健,跟我说就算他中风也要拖垮我们.
有次我跟我妈带他去医院复健,我们搭出租车,在路上,我发现他右手一直往裤子后面拉,一时没注意他在做什么,到了医院看着一车的排泄物,我呆住了.
我将他抬到轮椅上,然后跟司机大哥道歉,一直说"对不起",司机大哥也喊倒霉,多收我一千就走了.
我跟我妈将他推到厕所换尿布,排泄物沿着走道滴,一路上他哈哈大笑,说他是故意拉开尿布让我们出糗的.
我们一人帮他换尿布,另外一人跟清洁大姐借了拖把,把地板处理干净.
我拖完地板,在厕所里看着镜子,告诉我自己:"这没什么好哭,要笑.
如果我哭了,外面的妈妈怎么办快笑呀!
快笑呀!
你最爱搞笑的,怎么还笑不出来"出了厕所,跟我妈说刚刚那个出租车司机脸多歪,多倒霉,然后呵呵傻笑,完全不想搭理我爸.
我跟他几乎没深聊过,这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一件事情.
我小时候也曾经幻想有天长大了,我可以拿瓶啤酒跟他坐下好好谈:"你对我的人生做了什么"勉强地说,我们也许曾经有两次深聊的机会,一次是他二次中风,完全变成植物人的时候.
我坐在病床旁,问他是否记得以前的事情,问他说如果我放弃治疗,他会怎么看我这个孽子.
另外一次,是出殡前我坐在化好妆的他旁边,告诉他说他这辈子已经结束了,告诉他说我没有再恨他了.
真的.
我也不会怀念他,无喜无悲,就是我对他的感觉.
反倒是我妈哭得很惨,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什么是真爱.
他们吵了一辈子的架,而我第一次听到我妈亲昵地叫他"老公",是我爸已经成为植物人的时候.
我妈每天照顾他,却乐在其中,常看到她深情地摸他的头,或温柔地帮他洗澡换尿布.
我才知道原来要夫妻之间没有争执没有冲突,必须要有一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的时候,才看得到.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想起了当年我爸很依赖我妈的同时,其实我妈也是无悔地付出,深爱着他.
记得我爸中风前,我有一次跟我爸又打架了,打完后他气喘吁吁地瞪着我,然后笑了,他对我说:"你知道吗你很像我.
你会跟我一样没有朋友,你会跟我一样爱玩爱赌,你会跟我一样一事无成!
"事后认真想,他说的也没错,我是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交朋友,爱赌爱玩,感情无法专一.
所以有人找我写书,我就很想把书写出来,拿到他的灵前跟他说:"爸,你错了,有一点我跟你不一样,至少我可以写出一本属于我的作品,我的故事.
"我是大师兄,我们下次见.
[1]"marvel"的音译,指灵异、恐怖,和鬼怪相关.
——编者注(本书中所有注释均为编者所加.
)[2]即"LINE",一款即时通讯软件.
[3]三小:什么.
[4]指菜鸟.
[5]一种常用于饮料包装的塑料瓶.
[6]指爱凑热闹、跟着起哄的人.
[7]"嘉明的味道"源自一部台湾本土剧中的台词,后被网友恶搞而迅速流传开来.
[8]指去世.
[9]指7-ELEVEn便利店.
[10]形容两个人关系要好,默契.
[11]指长期照护,是一种协助因慢性疾病或身心障碍而长期无法自理的病患,满足各式医疗或非医疗需求的服务.
[12]为"哭枵"的俗写,粗话,原义是小孩子因肚饿而哭闹,后衍生为指责对方无理取闹,现常用于表达糟糕、不满、惊讶或遗憾.
[13]即徐乃麟,台湾知名艺人、主持人,个性耿直,说话直接.
[14]指说假话、大话.
[15]意为"这是谁".
[16]即偷走.
[17]即八家将,作为网络词汇时常隐含"流氓""低学历""社会乱源"等贬义.
[18]此处是化用美剧《绝命毒师》里的台词.
[19]指面值为1000元的新台币纸钞.
[20]化用"马照跑,舞照跳",指一切如常.
[21]即外籍配偶.
[22]克莱顿·克萧,棒球投手.
[23]运动员迈克·楚奥特,外号鳟鱼.
[24]即瞎扯,闲谈.
[25]圣结石,台湾网络红人,旧名曾圣杰,其YouTube账号有大量粉丝订阅,称为"圣粉".
文中师父所唱的歌,即是圣结石根据早年直销经验创作的歌曲《安丽》中的Rap部分.
[26]即夸张,胡说.
[27]桶装乖乖牌软糖,桶直径为16.
5厘米,高为23厘米.
[28]维士比,一种含中药的口服液,工人多买来当作酒或饮料饮用.
[29]台湾长寿牌香烟的一种,以黄盒包装的简称"黄长".
[30]意为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31]为"哭爸"的俗写,表示不屑他人的叫苦,也作纯粹的口头语,表示糟糕、不满.
[32]意为"讲什么".
[33]奔驰的一个车型.
[34]苦命的意思.
[35]闲聊,吹牛.
[36]游戏《天堂M》中最高等级的"屠龙者"变身卡,卡片为紫色,俗称"紫变".
后文提到的"红变"是比它低一级的"死亡骑士"变身卡.
[37]指台湾"退辅会".
[38]通常形容说话直白,不考虑别人感受.
[39]指象征冥婚的红包.
按台湾某些地区的民间习俗,若家中有女未婚而亡,其家属会将现金、亡者生辰八字、冥婚信物放置于红包之中,再将红包扔在路边待男子拾取.
拾取红包的男性将被要求与亡者结婚.
[40]台湾最大的论坛.
[41]铭传大学的桃园校区.
[42]50/20是麻将分数的一种计算方式.
麻将的分数计算,分"底"和"台"两部分,底数代表胡牌者能拿的最低分数,台数是指特殊牌型,其计算方式因地区而定.
此处,50/20代表胡牌者可拿基本分50分,每加一台得20分.
[43]指打牌、赌博的人.
[44]指经常流连烟花场所捧风月女子及销金的人.
[45]小玉、放火皆为YouTube上当红的台湾创作者,两人的频道订阅数均过百万,作品多浮夸、搞笑.
[46]《精灵宝可梦GO》,一款AR游戏,玩家需要拿着手机寻找现实中的某些地点,捕捉出现在那里的宝可梦精灵.
[47]即iPhone.
[48]魔法师:大龄处男的一种自称.
这种称呼源自大和田秀树的漫画《萌系魔法师》中的一种说法:如果过了30岁仍保持童贞的话,就能使用魔法.
[49]指台湾大学教授李锡锟.
他于2018年参加台北市长竞选,在电视辩论会中说了一句"16乘16等于196",遭网友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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